955摯愛


    路曼聲自那之後果然再沒進禦膳房,安心地在琉璃殿看著窗外的繁花似錦,等待著府中的孩子降世。


    臨盆之日越發臨近了,路曼聲身體累積的疲憊讓她全身疼脹難受,連睡都睡不好。


    是藥三分毒,為了肚中孩兒著想,路曼聲很少在這時給自己吃藥。何況疲勞來自身體本身,倒並不是腹中孩子有什麽異樣。


    路曼聲每日會用熱水泡澡,正陽宮的宮女們也會為娘娘捶腿捏按,緩解身體疲憊。


    在香兒的轉述中,娘娘一切安好,即便有一些不適,身為禦醫的她也會自個兒料理好。


    宮旬放下奏折,老四這些日子異動頻頻。一方麵在暗中聯絡朝臣,另一方麵在他身邊安插細作,欲置他於死地。


    可以說這些日子宮旬不是不迴宮,而是怕迴到琉璃殿。就讓這些陰謀伎倆遠離路曼聲,不放心將她送到宮外,就盡可能地少接近他一些。


    雖是如此,宮旬還是在正陽宮外布置了不少的高手。不準其他任何人接近,宮內的每一個人都是他親自挑選,是他的心腹。


    …………


    (剩下來的稍後替換)


    可以說,太子的處境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危險了。


    還有四皇子府,雖然毒還未解清,他底下的人也很不安分。大堯如今朝局複雜多變,誰都有機會成為大堯之主。太子雖然監國,卻危機重重。讓他和六皇子殘餘勢力還有其他人鬥法,說不定這儲君之位最後會落到四皇子的頭上。


    過去,正陽宮雖然清靜,每到用膳之時殿下會迴來陪路妃娘娘,逗笑一番,頗有意趣。


    如今太子殿下每日被國事占據得滿滿當當的,迴宮的時間也很是有限。加上路曼聲頂著九個月的身孕,時時覺著疲憊,嗜睡也越來越嚴重。


    等路曼聲迴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數日沒有見過太子殿下了。


    想必是這嗜睡的毛病,太子殿下國事繁忙,迴正陽宮的時候已是深夜。路曼聲能感覺到身旁睡著一個人,卻因為身子太過疲憊,幾番掙紮都沒有醒過來。而當她半上午起來的時候,宮旬已經離去了。


    正陽宮裏的歲月,平靜得感覺不到危險將至。


    宮旬鮮少與她說朝堂的事,就連正陽宮裏的宮娥,也很少議論朝廷中事。


    路曼聲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便是安心產下太子的孩子,隻有她平安,殿下才能安心,心無旁騖地料理國事。


    雖然路曼聲不主動相詢,她還是能感覺得到大堯皇宮不斷染上的陰霾,還有那越來越緊張的態勢。


    路曼聲很思念太子。


    數日未見,眼看著天轉冷了,隻知道太子在清心殿與朝臣議事,時常到半夜,也不知道他近況如何。如今是否消瘦了,路曼聲便告誡自己,這一天如何等到什麽時辰,她也要等殿下迴來。


    為防自己不小心睡去,她還特地喊來香兒,讓她準時將她喚起。


    她聽香兒說過,以往這個時候,殿下也會來了。


    亥時末,香兒走進了琉璃殿,看到路妃娘娘在那兒打著盹兒,很不忍心叫醒她。不過想起娘娘的囑咐,還有她對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還是走過去,拍拍她。


    “娘娘,子時了,你讓香兒在這個時辰喊你醒來的。”


    “太子殿下迴來了嗎?”路曼聲迷瞪瞪地醒來,揉揉惺忪的睡顏問。


    香兒搖搖頭。


    “方才小鹿子傳來消息,說是殿下還在清心殿批閱奏折,讓……娘娘不要等他了,先就寢。”


    “太子殿下知道我在等他?香兒,不是囑咐過你,這件事不要告訴殿下嗎?”


    “抱歉,娘娘,是香兒說漏了嘴。”


    “……罷了。隻是有一事我想不明白,殿下莫非白日見過你,否則如何從你口中得知我今晚會等他?”


    這件事香兒並不打算隱瞞路曼聲。


    殿下說了,路禦醫表麵淡然,其實是一個心思細膩還有兩分敏感的人。有些事情若是瞞著她,她反而會多想。隻要在他許可範圍內,娘娘想說什麽,她就告訴她什麽。


    至於那些不能說的,隻是因為說了讓娘娘徒增煩擾。雖然娘娘自己是禦醫,可並不代表她懷孩子不辛苦。小殿下可是個非常調皮的小家夥,還沒出娘胎,就常常鬧騰得讓娘娘吃不消呢。


    這些日子,她眼看著娘娘從一個事事不關心的尚醫局冷麵女禦醫,到如今溫柔嗬護著腹中寶寶的母親,香兒感慨著娘娘這些日子的變化。


    娘娘一定深愛著太子殿下,要不然也不會自她那張冷靜的麵孔上看到如此幸福的神情。即便被小殿下折騰得難受,也慈愛的笑著。


    而且香兒覺得這樣微笑的娘娘實在是太美了!怪不得太子殿下這麽多年隻鍾情娘娘一人,對那些湊上去的女人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迴娘娘的話,太子殿下不管國事多繁忙,每日還會抽出時間來親自過問娘娘的膳食和起居情況。今日太子特地讓小鹿子差奴婢前去迴話,問娘娘這些日子在做什麽,小殿下是否又鬧騰娘娘……香兒一不小心,就把娘娘要等太子殿下的事說了。太子本來想早點迴來陪娘娘,可曹將軍迴宮了,有重要的國事要和香兒商量,隻怕這會兒還沒有抽開身。”


    育成帝病了,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太子收拾。宮旬雖然能幹,可剛剛開始監國,朝中又有多股勢力在和他作對,要想鎮壓這批人,讓他們老實,是需要費不少心思的。


    宮旬從沒有讓她接觸這些事,不代表路曼聲不體會他的難處。


    “如此,倒是我任性了。香兒,下次殿下再問起,你便說我累了,早早便睡下了。”


    香兒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娘娘的意思。


    娘娘對太子還真是體貼,大事上沒辦法和他分擔,卻能於細微處給殿下關懷。殿下知道了,肯定也會甜在心裏。


    路曼聲這麽告訴香兒,不過是因為不想讓太子擔心她的事,為她而分心。


    正因為有這次的事,路曼聲反而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晚上早早便就寢,讓香兒退下了。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等著太子歸來。


    不需要說什麽,隻要讓她確認太子順遂便好。


    然而一連三日,宮旬都沒有等到宮旬。她原本以為是自己忍不住提前睡去了,等到翌日起來,身邊並沒有宮旬的氣息。


    用膳時聽香兒說殿下這兩日留在清心殿,昨夜清心殿的燈火更是一夜未滅。


    路曼聲看太子這般辛苦,很想為太子做些什麽。


    她便翻閱起了書籍,洗手作羹湯。她呆在禦膳房內,整整守了兩個時辰,一盅看相不佳味道還過得去的羹湯出爐了。


    香兒在旁邊看得是擔心不已,就怕娘娘累著了。頂著九個多月的身孕,一站便是這麽久,還不假手於人,看著都讓人心疼。


    要知道太子殿下平日可寶貝路禦醫了,還在三四個月的時候,就什麽都不讓路禦醫碰了。平時路走多了,都怕路禦醫雙腳會酸。寶貝路禦醫的那個勁,看著就讓他們覺得牙疼。


    今日要是得知路禦醫花了這麽長時間,才為他熬製了羹湯,殿下還不得說他們不會照顧娘娘?


    路曼聲不想打擾太子,便讓香兒將這羹湯送去了。還囑咐香兒讓太子趁熱喝,本來味道就不怎麽樣,若是涼了隻怕太子喝不下去,會嫌棄的。


    香兒笑著道:隻要是經娘娘的手熬的,哪怕是苦於黃連,在皇上那裏都是甜美的。


    路曼聲不置可否。


    心想著那可不見得,咱們太子殿下可是挑剔得很,說不定真的嫌這羹湯難喝,喝了一口之後就不肯喝第二口了。


    不知不覺間,路曼聲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卻被她嘀咕出來了。


    香兒笑得更燦爛:“娘娘,說起挑食,就香兒伺候娘娘這麽久來看,娘娘挑食起來怎麽比太子殿下更嚴重?”


    太子殿下雖然從小錦衣玉食,吃的品的都是各地各國上貢的極品,可殿下還真沒怎麽挑食過。


    更別說這些是娘娘親手做的了。


    香兒將羹湯送進去了清心殿,宮旬本來是疲憊萬分,送走了幾位將軍之後,強打起精神處理下一樁事。


    就聽說香兒過來了,宮旬擔心是琉璃殿有什麽事,所以囑咐了小鹿子,隻要是琉璃殿的人,必須要通報。


    香兒進來後,呈上了羹湯。她並未說是娘娘做的,宮旬隻嚐了一口,便猜到這是出自路曼聲的手筆。


    心中動容,三兩下地將一碗羹湯喝了幹淨,一滴不剩。


    “香兒,迴去就告訴娘娘,她這手藝欠缺了火候,我喝這羹湯勉強得緊,讓她下次千萬別再進廚房,來荼毒她夫君的胃了。”


    “太子殿下,你怎麽知道……”香兒本想問太子殿下怎麽知道這羹湯是娘娘做的,她進來之後可是一字都沒有提及到娘娘。


    雖然已經猜到了一點原因,香兒還是問了出來。


    直覺告訴她,這個答案一定很有趣。


    果然,宮旬在聽香兒問出這句話後,不讚同地覷了她一眼。


    “香兒,你明明知道除了路禦醫,禦膳房的禦廚不可能做出這等水準的羹湯,還故意問本宮,是想看你主子的笑話?”主子,自然指的是路曼聲了。


    香兒忙欠身道,“香兒不敢,娘娘為了這羹湯可是守了整整兩個時辰,殿下說這湯不好喝,娘娘聽了得多難受。”


    “不用多問,按照本宮的原話去迴複路禦醫便好。”


    “香兒明白,殿下這是不想讓娘娘再為此操勞,才故意這麽說對不對?”殿下這關心人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


    他要是說這湯好喝,路禦醫可能每天都為太子殿下熬上一盅羹湯。可殿下明確說了難喝,娘娘怕是不會嚐試了。


    香兒迴去後,果然把宮旬的話一字不差地告訴給路曼聲了。


    路曼聲聽了後,久久沒有反應。


    這讓香兒微笑的小臉忍不住緊張了起來,該不會是太子殿下的話傷了路禦醫,讓她難過了吧?


    這也是,雖然太子殿下一片心意,可娘娘那麽辛苦熬出來的湯,被殿下說難喝,確實很打擊人。


    正在香兒想為太子殿下說幾句好話的時候,隻聽路禦醫歎了口氣。


    “我原本隻是想讓他知道無論他做什麽,我都會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麵對,哪裏知道他心思細膩到這個程度。即便是我一點心意,也憐我辛苦。”


    香兒聽這話,想著路禦醫果然心思通透,這麽快便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用意。


    在這一點上,她確實很適合和殿下在一起。不像其她宮裏的女人無理取鬧,自顧自憐,三天兩頭地給男人們招惹一點麻煩和是非。就算難得清閑,也要為難為難別的女人,方能顯示自己在那男人心中是與眾不同、最受恩寵的。


    太子殿下將娘娘保護得很好,娘娘也足夠自傲和大度,這正陽宮的歲月平靜安然,仿佛不是在這皇城之中。


    “越是在意,心情便越是忐忑。做什麽,都擔心會給對方帶來負擔。或許我還是不明白感情,如此小心翼翼……我本聽人說過,夫妻之間是一體,不分你我。不害怕連累對方,有福一起享,有禍一起擔,到了我和太子殿下,硬是扯出了一些不同的牽掛來……”


    路曼聲感慨著。


    她是最不擅於和人相處的,尤其是自己所愛的人。她不會撒嬌,也不會在對方勞累時用最合適的方式來逗他開心和放鬆。每做一件事,也是顧慮太多,想得太過複雜。


    和她呆得久的人,就知道她是一個多麽無趣和婆媽之人。


    怕是有一天,太子殿下也嫌她這性子的。


    不過,不管是好是壞,她都是路曼聲,宮旬說過要陪伴他一生的女人。


    就算他現在後悔了也來不及了。


    路曼聲在這邊哭笑不得外加無奈地想著宮旬的答案,而那邊的宮旬還在反複迴味著路曼聲的那盅羹湯。


    天下美食千萬,哪裏及得上路禦醫用心烹調的愛心羹湯?


    他忽然有些後悔,要是路禦醫真信了她的話,以後都不肯為他熬湯了怎麽辦?


    果然還是在路禦醫身體好些之後,再來哄哄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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