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排衙役拄仗喝堂威,原告錢孫氏、被告秦遠、法官陳陳肖硯,何縣令,文書刀筆吏等分坐兩位大人周圍,圍觀路人大群,各自站定。


    孫錢氏福禮道:“大人容稟。”


    死者叫錢老三,是個匠戶。今天完成了一件不錯地活兒。得了主家賞賜,手裏有了點兒閑錢,就跑去蛋糕店。買了一小塊蛋糕,結果買到了有毒的蛋糕,待蛋糕店員工尋去時,人已經死了。經過醫生檢查,說是被蛋糕毒死的。


    於是,婦人一紙訴狀,將秦家告上公堂,要他償命。


    “求大人為我夫郎主持公道!”婦人言辭淒厲,頗有條理


    “原告,你以前可曾認識被告?”


    “迴大人,不認識。”


    “被告,你可曾認識原告?”


    “不認識。”


    接著就是一通問話下來,言而總之,人家是人證物證俱在,人證——那個出診檢查的白醫生。物證——剩下的一小塊蛋糕。


    情形對秦家很不利。


    秦老爺子也算鎮定。也不見他驚慌,也不見他難過。就這麽站著,一雙眼睛渾濁又透徹,靜靜看著堂上的,所謂原告和證人。


    人命當真賤如草芥?!


    為了陷害他——秦老爺子心裏暗歎,錢老三是一個,他家店裏那個蠢笨夥計是一個,還有今天那些買了蛋糕準備迴去吃地人,根據追迴來的數量,買到最後一批有毒蛋糕的人,也有十來人。


    這麽多人,如果不是給杜沅恰巧遇上,反應得快,就算最後查明不是店家下的毒,為了平息民怨,隻怕秦家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元氣大傷,臭名遠揚。這個計謀,不算高明,但是管用,非常的實用主義。


    秦遠覷眼看了看孫錢氏和那位證人白醫生,孫錢氏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白醫生倒沒有任何異色,依舊平靜地站著。


    案情很簡單,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麽幾句話,問完了就結束,等著簽字畫押。陳肖硯道:“秦遠,你可認罪?”


    “草民何罪之有?大人可是聽信了片麵之詞,就要強我畫押認罪?”老爺子灼灼地看過去


    旁聽的杜辰出列作禮道:“大人,不知仵作驗過屍體沒?僅憑這所謂地人證物證就定秦家有罪,實難服眾。”


    陳肖硯不悅道:“杜大人,哦,杜官人,你這話是看不起本官嗎?仵作當然已經驗過屍,錢老三確實是中毒而死。來呀,把屍格拿給杜官人過過目。”


    衙役把屍格拿過來給杜辰,杜辰仔細看了,一時無言


    “爹,給我瞧瞧”杜沅一行人恰好趕到,鑽到杜辰身邊,恰巧趕上看屍檢報告


    就,杜沅雖然沒有法醫的相關知識,但,好歹看過不少推理懸疑破案小說啊劇集啊這些


    杜辰一貫對女兒有種盲目的信任,


    這,這根本就沒有解剖啥地記錄,就是簡單的檢查了一下死因,這樣的屍檢報告,一點兒都不嚴謹。轉了轉眼珠子,又鷹隼般直勾勾盯著那原告,婦人眼神有些閃爍


    成敗在此一舉,她定了主意,附耳給阿爹說了


    杜辰心裏雖納罕,卻麵上不顯地正色道:“陳大人,這個屍格不嚴謹,在下提請再次屍檢。”


    “好一個官官相護,不說要我夫君入土為安,如今要拿屍檢做借口,tui~民婦要上訪,要去州府,去東京告禦狀!夫君呐,你走得好慘呐”錢孫氏頓時就又哭又鬧地撒上了潑


    “肅靜!再擾亂公堂秩序,先打二十大板!”驚堂木一下,也震住了婦人的哭喊


    陳肖硯道:“你憑何判定這屍檢不實?”


    杜辰道:“根據我的查問,中毒的都是使用了今天最後一爐蛋糕地顧客,因為當時有涵春堂醫生。處理及時。有五人中毒,除卻店裏毒發的小娘子,店裏尋到的最小者九歲,最大者五十六歲。全都救活了。同樣地蛋糕,同樣的毒性,為何這四人能撐到店員去尋再送往醫館,而錢老三卻身死,這個疑問。需要重新屍檢定。”


    這時,荀悅出列福禮道:“大人,民女正是店裏毒發之人,經涵春堂醫生救治,今已無恙!”


    陳肖硯問道:“荀悅,你能把中毒時的情況說一說嗎?”


    荀悅當即繪聲繪色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陳肖硯沉吟一陣,道:“本官準了!同意被告再次屍檢的提請。”


    孫錢氏和那白大夫對望一眼,沒有異議。杜辰又道:“陳大人,杜某所提的屍檢方法,與普通仵作的檢驗方法不同,需要剖開屍體,觀察五髒六腑,為了避免嫌疑,請陳大人及在場諸位監督。”


    陳肖硯沉吟一陣,有些為難:“杜官人,一定要剖開屍體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又所謂死者為大,這剖開屍體檢驗,恐有欠妥當吧?”


    杜辰眉毛一掀,道:“陳大人,你這說法,我不同意。這《孝經》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父母辛辛苦苦把孩子養育長大,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正是要查出真兇,以慰死者在天之靈的時候,如果因為迂腐守舊,而讓真兇逍遙法外,甚至還冤死了一個無辜的好人,請問,死者何以安息?被冤死者又何以安息?或許,就因為這樣,導致世上又多了兩對傷心痛苦,無人奉養的老人,這又是誰地過錯?”


    “此話甚為有禮,本官是赴任潤州的知州沈同均,遙聞瀘溪縣寒門書院雅名,特來拜問。適才聽了杜山長一席話,深覺有禮”人群裏頭一個身穿素色錦袍的男人,額寬麵闊的男人,帶著上位者的矜貴出列應和,旁邊還跟了個挺拔單薄的少年郎,麵目清秀


    陳肖硯一窒,隔壁知州,嘖!還好他多做了手準備,依禮依例辦差,不曾聽了上頭指示一味冤殺秦家


    堂上高坐的眾人都起身行禮,又給突然冒出來的正五品館閣校勘搬來把椅子旁聽


    “準了”陳話剛落


    “大人,民婦不同意。”


    孫錢氏哭著求道:“大人,民婦地夫君,半生勞苦,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就是這黑心的秦家害死了民婦地夫君,大人為何不為民婦主持公道,反而處處維護秦家人?民婦不服!”


    哭到這裏,又一雙淚眼對著旁聽眾人作禮,要鄰裏路人為她主持公道


    杜沅呆呆看著孫錢氏哭天喊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覷眼瞄了瞄,端坐如故的沈大人,站得鎮定從容的秦老爺子,單手負背的杜辰,一臉輕鬆旁坐著的縣令,還有那滿腦門汗的陳肖硯,跪下哭喊的原告,眼前的場景,總覺得有點兒熟悉,用力一想,這不就是野史演義裏麵,那些強占民女,迫害悲苦主角的惡霸麽?!


    就,瞎給自己添啥戲?打個官司還整三跪九叩這樣兒的稽首大禮,為了把秦家摁進土裏,也是夠下本兒的。


    陳肖硯看了看坐下的沈同均,心裏幾番猶疑才道:“子正兄,為何一定要剖開屍體檢驗?本官聽說,銀針可驗毒,用銀針不就可以了嗎?”


    杜辰還在措辭,就聽見杜沅出列作禮道:“迴大人,這就要從人體的構造說起了。比如說,往日大人喝了一杯涼茶或飲了一碗熱湯,喝下之後,冰涼或是灼熱的感覺,都是從咽喉一直往下,直到肚子,可對?”


    杜沅比對著自己。這下,不止陳肖硯點頭,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點頭,人人都有過這種經曆。


    縣令接話道:“難道這其中還有何奧秘不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蜀客到江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杏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杏青並收藏蜀客到江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