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飯時分,杜寅夫妻竟登門了,杜寅臉色灰敗,白氏一臉憔悴,仍是進門就哭開了


    素帕掩麵一番哭訴,杜興很是瞪了杜寅幾眼,怎麽管教的媳婦?如此潑婦德行?


    杜寅縮了腦袋,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


    大人們打著言語機鋒,心裏各有盤算


    杜沅站在鄭氏身側,瞧著阿娘坐得極不舒服的模樣,這是月份大了腰酸?沒壞過孩子的杜沅盲猜


    “沅娘不知大伯母今日上門,所求為何呢?杜沅口直心快


    “杜家榮辱一體,不過是大房如今難過,迴家求爹娘小叔幫襯幫襯!”白氏抹著眼淚兒,帶著氣音兒答


    幫襯?就算這一季蠶盡賠了去,你大房經商多年,有這麽年的家底在,就能動你根基了?就這點抗風險能力?現金流這就斷了?也沒見你家置過多少不動產,投資多少店,這就把自己套牢了?莫不是還眼紅紙牌兒的市場,費盡心思要摻和進來分杯羹?杜沅心裏吐槽


    “敢問大伯母,想要我家如何幫襯呢?”杜沅頂著爹爹不悅的視線,又問


    “左右,借些銀錢罷?現銀都套進鋪子,投在生蠶上了,錦寧成親又是一番花費,要撐過這一季,得向小叔借上千餘兩!”白氏怕的就是上迴那般無人搭話,現在見杜沅這孩子給搭了話梯子,眼裏閃過一抹算計,心道終歸是沉不住氣的小孩兒嗬


    嘖!這錢是石頭出門兒一撿一筐是吧?杜沅直接翻了個白眼兒


    心想,大伯娘的心眼兒啊真是針眼大,又貪心不足!幸好沒把紙牌交與他家合作。萬幸!


    “大伯娘怎麽覺得我家能有千餘現銀呢?”


    “沅娘莫要哄伯娘,現蘆溪鎮上下,誰不知道小叔開了這不要學資的寒門書院,這50個學生可是分文不取,還管飯給筆墨紙硯,還買了對門兒這麽一座四進宅子做書院,怎麽到自家親哥哥頭上,不過借些銀錢周轉,倒哭窮沒錢?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親哥哥當年可也沒少幫襯你讀書!這做人呐,可不能忘本!”


    “伯娘打聽得可真細致,費心了!今兒祖父母俱在,就當著伯父伯娘把這話掰開了說,揉碎了講。外人如何誤會杜家倒無足輕重,隻怕時日長了,大伯,伯娘反倒與我們三房反倒生了嫌隙。若由著這誤會傳下去,惹來兄弟鬩牆之禍事,難受的還是祖母祖父。大伯,我們開這寒門書院不假,隻這錢是我姐弟出的,賣牌兒時許老板按契書給的分利。我姐弟征得家中祖父母,爹娘同意,盡數充作寒門書院的學資。這對門兒的院子是才租的,月錢11兩,契書在書房,衡哥兒去拿來與伯娘瞧了!因著家裏沒有餘錢,賣牌兒的利錢也有限,我姐弟不知深淺地喊出了收50學子的口號,其實每月撐30學子已是力有不逮了!書院如今也是捉襟見肘,缺紙少墨。又因這寒門書院是為民生家國計,爹和秦爺爺才拚全力支撐。其中心酸艱難,不足為外人道。隻是不想,因這,反讓伯娘誤會。說起來,也實是我姐弟說了大話惹來的閑言。如此說,伯娘可還覺得我家能有千餘現銀?”


    白氏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


    話落,杜衡噠噠噠跑到杜寅身側,雙手遞了契書


    嘭一聲,杜興狠拍了桌子,怒目圓瞪,孫女兒一句兄弟鬩牆點醒了他


    杜寅給這一聲震得撲通跪下,


    白氏也不情願得福下了身子


    “舊日,老三讀書考科舉,你說靠幾畝田地養不活錦寧幾個,要另謀出路。分家好做些買賣營生,也不耽誤老三科考應試。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便拚著被鄉親族老說家宅不寧,也做主分了。這些年過來,你確年年孝敬我老兩口,舊日也給老三送過不少筆墨紙硯,這份兄弟情意,當日老三得了鄉試案首時,你大房就拿他做名聲立書局招牌,老三一舉中第時,你家又借著他的勢得了多少際遇,掙了多少利,不肖我說你夫婦二人心裏也該有數!如此,若還要提當年扶持,這些年也已還不下百倍!如今你大房既說生計困頓,又是自家兄弟,老三也當盡心,但絕不是你媳婦嘴裏的,動輒獅子大開口的千餘現銀,言辭離間父母兄弟,大郎!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說罷,杜興就背過了身去,雙手扶案,身形微顫,想是給氣的狠了


    杜辰兩步過去,扶起了大哥


    “大哥,我雖拿不出千餘現銀,百餘是有的。若能解大哥燃眉之急,願傾囊相助!前些日,大嫂上門說了蠶得了病,一片片死,杜沅姐弟就著手翻農書,夜以繼日。也是黃天不負,竟真讓倆孩子找了個法子出來,隻還不曾上蠶房細瞧病症,不敢保證!晚飯時分我們還在說,明日他倆去你家蠶房細瞧瞧,看能否幫上一二。”


    “老三,是大哥,都是大哥的不是!還請爹莫要動氣!都是兒子不孝!”杜寅直愣愣地又跪了,這迴,可比之前跪得實誠多了


    杜興擺擺手,李氏給攙了起來


    又坐了會兒,約了明日辰末杜沅姐弟上門,就起身迴了


    路上,白氏還嘀咕,倆黃口小兒能有啥法子,淨糊弄你這沒腦子的,也就你一根筋地信!當真是豬油蒙了心,一把年紀讓這黃毛丫頭唬住了


    杜寅忽停了腳步,轉身瞪著白氏,雙手背身,逆著月光,趁著臉


    白氏給瞪的心裏咯噔一聲,住了嘴


    兩人一前一後疾步往迴走了去


    杜辰又勸解了爹娘一番,才迴房教導女兒。今日女兒這般模樣,甚是不妥。這樣厲害,往後雖不必擔心她吃虧,隻,在人前還是得收斂下這性子,這傳揚出去,終是不妥


    杜沅姐弟早扶了阿娘迴房,給鄭氏端水擰帕,捶腿捏肩,杜沅還把爐子上煨著的鵪鶉湯,給娘親端了來,這會兒鄭氏正一口口喝著呢


    杜辰進屋見的這番母慈子孝的景象,也是不由得彎了嘴角


    “爹,快來,擦擦臉,將就阿娘的盆洗腳罷!我再端些熱水去!”


    杜沅猜著杜辰要說道了,就搶先溜了


    “你瞧瞧你這鬼靈精的小娘子,我這還沒開口呢,先給我喂糖了!”


    “阿爹,吃人嘴短,你可不好再說阿姐了!阿姐素日最是守禮知事,阿爹放心便是!”


    “是呀,阿沅也是瞧我月份大了,坐著難受,才開口言語了幾句,相公就莫要再說她了!”


    “哎!當真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論民心,終究是為父輸給了我家小娘子呀!”杜辰擦了臉,就瞧著站在門外的身影,揚聲說


    “阿爹,快脫鞋襪,熱水來了!”


    杜沅知道這是翻篇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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