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一個月後,徐陽進入到了一處凡俗國度。


    一座不大的邊陲小鎮,村鎮門口,一塊矗立在地麵上的青石上銘刻著三個字“落水鎮。”


    讓徐陽感到奇怪的是,落水鎮中一片蕭條,幾乎是人去鎮空,剩下的都是一些年老體弱的人。


    “當......當......”一陣清脆的敲打聲從一個不大的鐵匠鋪中傳來。


    徐陽尋聲前去,見一個頭發花白,肌肉還算健碩的老師傅,正在敲打著紅彤彤的鐵疙瘩。


    “鐵匠師傅,打攪了。”徐陽抱拳道。


    見有人來了,鐵匠師傅瞟了一眼,用掛在脖子上的濕巾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然後一臉嚴肅地說:“年輕人,看你的穿著是外地來的吧。這落水鎮不是遊山玩水的地方,要想活命就趕快從哪裏來的迴哪裏去吧。”


    說完,鐵匠師傅也不看徐陽,目光又專注在那塊紅彤彤的鐵疙瘩上,揚起手中的鐵錘果斷地捶打下去。


    當,當。


    那有節奏的敲打聲,仿佛在講述著一個故事,飛濺的火星由明亮到暗淡,總是短暫。


    徐陽雖然年紀不大,但入得修真一途後,各種人情世故的經曆是遠超凡人界普通人的一生所知的。


    徐陽從對方緊皺的眉頭就看出這老師傅的心中是有故事的,而且多半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徐陽恭敬道:“老師傅,我是一名隨心的雲遊者,碰巧路過此地,本來想到鎮上的茶肆中歇歇腳,卻發現這鎮中的茶肆都關門了。”


    鐵匠師傅放下手中的活兒,仔細上下打量徐陽,口中低語道:“如果我兒子沒有死,應該和你差不多一樣大。那邊的木桶裏有水,你自己去喝吧。喝完用水囊裝上一些,趁早離開這裏。”


    “多謝。”徐陽謝過,然後走到一旁地上的木桶跟前,用其中飄著的瓢舀取水喝了幾大口。


    水溫微微涼冽,水質卻是有些渾濁,入口倒也解渴。


    “解渴。”徐陽低語。


    徐陽詢問道:“老師傅,你剛才善意提醒我趕緊離開此地,莫不是這裏有什麽危險。如果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徐陽願意全心相助。瓢水之恩,當銘記在心。”


    鐵匠師傅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道:“距離此鎮以北十裏有一條叫做“露河”的大河。每年到了雨水季,露河之水就會上漲。露河水好,用它來灌溉良田,養育了周圍幾百裏的百姓,但是露河水的水神如果發怒,就會泛濫,周圍幾百裏的百姓就會遭受水淹之難。所以,每年雨水季到來之前,周圍的人們會祭祀河神。可今年祭祀河神的過程中,卻出現一個龐大的妖物,當場就吃了祭祀的人群。並且那妖物還損壞了露河的河堤。眼看雨季來臨,河堤損壞,水患不除,這落水鎮將會變為一片汪洋。所以,能走的人都走了。留下了的都是一些我這樣的老不死的家夥。”


    頓了一下,鐵匠師傅眼中含淚道:“可惜我那唯一的兒子,就在祭祀的人群中落難。”


    “多謝老人家告之詳情,勾起了您的傷心事,實在是抱歉。”徐陽目露晶瑩,深感同情,誠懇道。


    鐵匠師傅抹去眼角的淚痕,再扭頭看去,綠衣少年已消失不見。


    落水鎮以北十裏。


    一條大河橫在大地之上,從高處看去如同一條


    桀驁不馴的銀龍。


    此刻,河灘上,一道綠藤光影悄無聲息的憑空現出。待綠藤光影消失,現出徐陽的本體來。


    “看那條大河,就應該鐵匠師傅口中的是露河了,”徐陽站在原地,神識探出,視線百丈,“那是什麽?竟然還有幾個人在修河堤。”


    徐陽大方地走過去,清晰地看到十來個曬得黝黑的布衣和尚手持鐵鍁,鐵鎬,木條筐等工具在填土修堤。而河堤上有一個明顯的大缺口,好似被重擊過的一般。


    見有人過來,其中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和尚停下手中的活兒,迎了上去。


    “這位小施主請留步。”中年和尚攔下徐陽,雙手合十道。


    徐陽微微抱拳,“見過這位師傅。”


    “這裏河堤損壞,隨時有塌方的危險。為了您的安全,還是請施主遠離此地。這裏可不是看風景的地方。”中年和尚直言不諱道。


    徐陽無需神識探出,隻是目光之力一探,便看清了這中年和尚的大概,“他的體內倒是有一道微弱的靈氣,應該算是化氣期的修為。不過他的體內沒有天生的靈脈,功體是永遠不能再進一步從而達到入靈境的了。”


    修真之人的境界品階從低到高分為,入靈境,化虛境,培元境,真丹境,元魂境等等。在入靈境之前,卻是有一個算不得修真品階的化氣期。


    化氣期在凡人中很常見,有些凡人武夫就擅長以化氣修煉內功,較之普通凡人會厲害不少。化氣期練到高明處,單手劈石也是可以做到的。但和修真之人一比,就是雲泥之別了。


    “多謝師傅提醒,在下徐陽,聽說這裏有人修複河堤,我是來幫忙的。”


    “貧僧法號“無心”,多謝徐施主的好意,我們這些窮和尚皮糙肉厚,平日裏辛勞慣了。看施主一身富貴之相定是哪家的公子,這裏的體力活兒實在不適合您幹。”


    頓了一下,中年和尚繼續道:“貧僧實話實說,而且這河水中還潛伏一隻吃人的妖獸,在此地久留都是有生命之憂的。萬一把您弄傷或者什麽更嚴重的,都是貧僧的罪過。”


    此刻的徐陽早已用秘法封住了自己功體的波動,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平常人。


    一般情況下,在凡俗人麵前,修真之人都會隱藏自己的修為,這也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規定。


    一來怕是亂了凡人世界,二是修真之人過多接近凡俗反而會壞了自己的心境,從而產生心魔。


    聽到這中年和尚自稱法號“無心”,徐陽不禁心中暗忖:“金玉小僧說融煉“無憂丹”的一味材料就是“無心淚”,難道和眼前的這個“無心”和尚有關。”


    徐陽道:“這河堤修複工程浩大,僅憑十來個人恐怕很難在雨季到來之前修複完好。而且這河水中還潛伏著水怪,無心師傅您為什麽又如此執著呢?”


    無心和尚道:“我們本是距離此處十裏外的鳳凰山上“露水寺”的出家人。平日裏,我們都是在附近的村鎮化緣,還有村鎮中的善男信女給我們捐的一些香火錢才能過活。雖然我們心中信仰的是佛祖,可我們畢竟還是要吃飯的人。可以說,這裏的老百姓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眼下,河堤被破壞,由於鬧水怪,沒有人敢來修。時間拖延,距離雨水季越來越近。屆時,大水一來,河堤必危。而方圓百裏村鎮內還有一些年老體弱的人未曾離開,若是能加固一分河堤,就有減少一分損失的可能


    。如果老天有情,雨水能較往年緩和些,即便河堤不能完美修複,也有挺過去的可能。隻要有一分的可能,我們就是不會放棄的。至於水怪,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不過,我也是準備了一些手段來對付它的。”


    徐陽點頭,心想:“這無心和尚不就是擁有一顆佛心,懂得感恩,懂得幫助他人的“活佛”嗎?在這一刻,他不是凡人。”


    此刻,無心和尚的形象在徐陽心中高大起來。


    徐陽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無心師傅你們幹活了。”


    說完,徐陽告辭,轉身離去。


    無心和尚看著徐陽離去的背影,低語道:“徐陽,是個不錯的名字。”


    第二天一大早,無心和尚收到落水鎮鐵匠師傅送來的一些用來堆土砌堤的器具,又帶領著十來個小和尚繼續加固河堤。


    中午時分。


    西風忽起,烏雲翻滾,鋪天而來。


    哢嚓,哢嚓,哢嚓。


    烏雲吐電蛇,雨水傾瀉而下。


    “不好,還沒有夯實的河堤,被雨水一衝就要壞了。”其中一名小和尚驚唿道。


    “哎呀,那些蓋在河堤上用來擋水的草墊子被衝跑了。”


    “之前修補好的缺口開始坍塌了。”


    無心和尚帶領著十來個小和尚,一陣忙活,卻是無濟於事。


    雨水如獸,撕開了河堤的缺口。


    大雨中,無心和尚雙膝跪地,雨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他雙手合十道:“我心中的佛祖啊,若您看得見,就請撤去這一天風雨吧。咪咪嘛嘛吽吽......”


    無心和尚虔誠地念起經來。


    那十來個小僧也一並跪拜在地,陪同無心和尚一起念動經文。


    雨水聲,雷鳴聲,經文聲混成一片,不知遠處的佛神是否聽得見。


    別無它法,這十幾個人完全無法對抗這一天的雨水,剩下的隻有祈禱。


    忽然,河水翻滾,堤壩震動。


    水麵翻起十丈之高的水花。


    緊接著,一股漆黑妖氣直衝天際。一條足有十餘丈大小,頭生獨角的大黑魚迎著天上墜下的一道閃電躍出水麵。


    詭異的是,那獨角黑魚一張口,竟然將一道閃電直接吞入口中。撕裂的電弧從獨角黑魚的口中溢出,刺啦啦作響。


    “水怪,是水怪。”一名小和尚率先驚唿道。


    “大家快後退,這是一隻吃人的水怪,之前祭祀的人群定是被這孽畜吞掉的。”無心和尚大聲道。


    十來個小和尚一聽,也顧不得念經,朝著河堤下方跑去,雨大坡滑,滾落一身泥水。


    無心和尚卻沒有退走,他站起身來,看著河道內興風作浪的大黑魚,目露堅定之色道:“定是你這水妖作怪,才引來這一天的雨水。你這吃人孽畜,貧僧今天便超度了你。”


    無心和尚大喊著,義無反顧地衝到了水邊。


    一陣手忙腳亂,無心和尚才在袖口中摸出一疊淡金色的符籙。


    “這些從金佛鄉商人那裏請來的降魔符籙一定有用的。”


    無心和尚將體內的一道靈氣加持在手中的符籙之上,符籙之上閃出金色的光紋。


    “大家夥,看招。”


    無心和尚單手一揚,數十張符籙如金色彩帶般從天而降,朝著河道中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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