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裏,涼風習習,潘崇正在府中院落裏喝酒賞月,他跽坐在涼席上,手撫長須,悠然自得。


    “老朽有什麽好看?竟然能讓閣下看那麽久。”潘崇語氣雲淡風輕。


    “哈哈哈,原來太師早就發現在下了。”假山上的黑影掠了下來,穩穩落在潘崇的對麵,看來輕功十分厲害。


    “太師為何不叫人?你不怕我行刺你嗎?”這人一身黑色勁裝,看不清麵目。


    “如果我有危險,憑借閣下的功夫,百步之內,老朽便一命嗚唿了。”潘崇依舊閑情逸致地欣賞月亮,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哈哈哈,不愧是太師,處變不驚,臨危不懼,在下佩服佩服。”黑衣人拱手道。


    潘崇沒有答話,十分平靜地坐著。


    “太師明日出征,怎的還不休息?”


    “閣下前來就是為了與我閑談的嗎?老朽沒那閑工夫。”


    黑衣人順著潘崇的眼光看向月亮,月亮明亮皎潔:“難道太師打算一晚上看這月亮不成。”


    潘崇搖了搖頭,不願多語。


    “太師不問我身份,來此作甚?”


    “你要說便說,不說也罷,老朽沒有心思陪你兜圈子。”潘崇飲下一爵酒。


    “好,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太師可知石門崖?”


    潘崇手中的酒爵突然摔在了地上:“你如何得知石門崖的。”


    “哈哈哈,太師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你且告訴我你知道的。”


    “恕老朽無可奉告。”潘崇堅決說道。


    “難道石門崖,比你的命還重要。”黑衣人抽出了綁在手臂上的匕首,直接揮出劈在潘崇離脖子一寸的地方。


    潘崇一動不動,閉目凝神。


    “為什麽不躲!”


    “你不會殺的,真正要殺我的不會廢話那麽多。”潘崇睜開眼睛,又看了看月亮。


    黑衣人收起匕首:“潘太師,那你的夫人、女兒、兒子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哼,悉聽尊便。”潘崇臉上沒有半點後悔不舍。


    黑衣人心頭一緊,“石門崖”這三個字隻有商臣臨死前給他的白帛上有寫,潘崇為了守著這個秘密,連家人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看來這是關係到楚國國運的東西。熊侶知道潘崇是父親的托孤重臣,幫助父親繼位,縱橫捭闔,立下汗馬功勞,即便如此,熊侶也不願意信他,他是父親的愛臣,心腹之臣,卻不一定是會臣服自己,熊侶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解決,他深感自己力量的渺小,縱然學會隱忍,學會偽裝,也抵不過接二連三別人對他王位的覬覦,對他權力的渴望。當上楚王之後,比起他當太子的時候更沒有安全感,他很早就想來找潘崇幫忙,可是懷疑和尊嚴讓他一次又一次放棄了,熊侶寧可自己喬裝親自來問個究竟,也不要屈尊擺駕來問他。


    熊侶現在處境非常危險,步步驚心,一步錯就會滿盤皆輸,他沒有屬於自己的軍隊,沒有足夠多可以用的人才,朝中勢力紛亂複雜……他極沒有安全感,感到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他非常想有一個人可以為他指點迷津,既然潘崇可以幫他父親走出困境,為何不能幫他走出困境。潘崇明日便要出征平叛群舒,熊侶便今晚來一探。


    “潘太師,若是你告訴我石門崖的事,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熊侶見潘崇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哈哈哈,小兒,我這一生什麽都不缺,我要的你還未必給得了。”潘崇看笑話一樣看他。


    “太師要什麽,不妨一說。”


    “唯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潘崇舉起案上另一支酒爵,敬了一輪明月,飲下一口。


    麵臨性命之憂還可以如此灑脫,熊侶還真是第一次見:“太師,你功成名就,難道是想退隱林泉?”


    潘崇看著他,沉默不語。


    熊侶站在一旁,看著這怪老頭,剛才還劍拔弩張,現在氣氛卻緩和很多。


    “太師,你看月亮已經看半天了。”


    潘崇終於開口了:“天下萬變,可這月亮亙古不變,不論是夏朝,還是商朝,周朝,它始終都掛在天上,看天下分分合合,縱覽曆史,無不是興亡更替,盛極必衰,人們因為利益上演了太多鬧劇。我啊,想當個月亮,安靜地看你們在下麵瞎鬧。”


    怪老頭,真是怪,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


    “太師,月亮俯瞰世間,想必知道不少東西,它看到了人間所有的喜怒哀樂,你不是它,怎麽能說它平靜,說不定它外表平靜,內心躁動不安呢,你還想當月亮嗎?”


    “我知我心便可,你還管我想不想當。”


    熊侶無功而返,潘崇和他瞎扯那麽多,半天套不出一絲線索。


    因為楚穆王毫無克製地擴大疆域,楚國窮兵黷武多年,向外很難征到兵,相反若敖氏是經過多年處心積慮,已經培養了不知多少的精銳,成嘉和潘崇外出平叛正是楚國內部空虛期間,若要舉事,那麽這個時候最適合,熊侶一個頭兩個大。


    這時,伍參從門外進來了:“王上,明日秦國使者來了,您見還是不見?”


    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熊侶心生一計:“見,你告訴使者,明日本王與使者一起遊玩。”


    “諾。”


    在外人看來熊侶終於接觸點國家大事了,雖然還是和使者一起遊玩……


    這幾天的雷雨交加換來了一個大好晴天,萬裏無雲,陽光明媚。


    熊侶和秦國使者約好在離宮見麵,秦國使者戴著黑色麵紗從安車上下來。


    “你是秦國使者蹇竹!哈哈哈,好巧啊,我們有見麵了。”熊侶開心地說。


    連尹鬥成問:“原來王上見過蹇竹使者。”


    “鬥連尹,你先退下,我和秦使聊聊天。”


    “諾。”鬥成告退。


    樊玶又一次和熊侶尷尬地見麵了,因為晉國要在新城與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舉行會盟,秦國也打算和楚國有個正式結盟的儀式,因為樊玶外交楚國有功,這一次在朝中,樊玶也沒有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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