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樊玶自怨自艾的時候,頭頂上傳來聲響,震落許多灰塵,牢門就在上麵。隻見兵卒打開上頭不起眼的小門,用麻繩捆綁一個殘缺的陶碗,從上麵遞下食物。樊玶接下陶碗,有兩個手掌那麽大,裏麵裝的看不清是什麽玩意兒,她用手蕩了蕩碗,這是水嗎?怎麽那麽稀,用手撚了撚一下碗底,哦,還是有點東西的,好像是黍子,摸著也不燙,冰冰涼涼的,這喝下去跟喝西北風差不多。


    樊玶把陶碗放一邊,她本來因為彩兒的死就沒有什麽胃口,看了這犯人吃的食物就更沒胃口了。她坐在地上沉思,自己為什麽還活著?還有吃的?原因思來想去,最可能是趙孟不想讓她死,他對兵器的下落還不死心,三軍所用的青銅兵器被別國盜取,無疑是大大增加他國國力,接下來一定會派人審問她……


    樊玶坐在地上等待著時機,夜晚整個地牢就像一座冰窖,凍得她直哆嗦,她把稻草堆一堆攏了攏,便鑽到裏頭窩著。雖然稻草上有難以言喻的臭味,但是在稻草堆裏待著舒服了一些,不一會兒困意就鋪天蓋地地襲來,她的氣力使得差不多了,加上思慮過度,她終於抵不住疲倦,倒頭睡著了。


    在夢裏,彩兒還活著,頭上還是紮兩個蓬鬆的髻,還是那麽可愛,俏皮,一步一顛地跑過來,伸出小手,握著香噴噴的糜子餅,水靈靈的大眼睛,笑靨如花:“玶姐姐,我這裏有很多糜子餅,你要不要來一塊……”接下來彩兒說什麽樊玶已經沒有聽進去了,她隻是認真地看著彩兒,留心著她的神態,她的動作。她記得,那天第一次見麵,彩兒的純潔友善便打動了她。


    哦,原來彩兒還在,太好了,之前軍營裏發生的才是夢,現在才是真實的吧,我也沒有離開楚國,熊侶還在我身邊,我還在楚宮的大床上睡覺,哦,不,那不是楚宮,是樊國的宮殿,我的樊國沒有滅,君父他們都沒有死,我還是樊國的公主,周天子啊,周王啊!懇請你將樊國的國號還給我們!似夢亦夢,樊玶在喜極而泣,曾今擁有的,而今也在。


    她開心地哭著,哭著,揉了揉眼睛,手裏接過的糜子餅竟然沾滿了血,她抬頭一看,趙孟正對著她射箭,這永遠忘不掉的畫麵把她從快樂中拉了迴來,她轉頭一看,彩兒還在趙穿的身上,她驚唿,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不!”


    “呃!”


    這一次好多了,羽箭沒有射到彩兒,而是射中了她,她看著彩兒平安無事,心中像是卸下了萬千巨石,可是背上的中箭處像傷口上撒了鹽,再拿火烤,火辣辣地疼。


    “啊!”樊玶疼得叫出聲。


    “鬼叫什麽啊你!”胥甲又一皮鞭抽向樊玶。


    樊玶這才睜眼,原來背上的疼痛是皮鞭所製,她睜開朦朧的雙眼,胥甲和著兩個護衛正不耐煩地看著她。


    “喂喂喂,醒醒,快起來,本卿有要事審問!”胥甲皺著眉頭,他看樊玶沒有半點起來的意思,用眼神暗示了兩名強壯魁梧的護衛。


    一名護衛用力把樊玶舉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樊玶隻覺得五髒似乎都要裂開了,痛得齜牙咧嘴,要不是身下的稻草墊著,她可能要沒命了。


    胥甲看樊玶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手指了指樊玶,意思還要再摔一次,這還了得,樊玶一擺手:“我怕是得了風寒,趕緊叫醫者,否則還沒審問,我就一命休矣。”


    胥甲半信半疑,趙孟命令他來審問樊玶兵器下落,若是樊玶在審訊中死亡,那麽線索就斷了,到時候也是失職一罪。當時眾卿議事中,樊玶的身份也被引起懷疑,這個小女子並不是調教有素的死士。死士一般是由家境貧寒的下等人充當,沒有主見,隻聽主人的話,他們一旦身份暴露或者事出意外則會以死中斷線索。可是樊玶有獨立的求生欲,她身手過人,定是經過專門訓練,但是遇到殺人和有恩之人被殺,情感卻不堪一擊,像個初出茅廬的新手,甚至暈倒……到底是誰培養了這麽一個不入流的“間者”,目前與晉為敵的不外乎是楚國,秦國,陳國,鄭國,宋國等一些小國,難道是其中哪一國的?


    “你且等著。”胥甲讓一個護衛上去叫醫者下來。


    那個護衛把梯子靠在上麵的門框上,就這麽爬上去了。


    “喂,醫者給你請了,別再拖延時間了,兵器在哪裏?”胥甲蹲下,用手托著樊玶的下巴,神態傲慢,但是心裏卻感歎樊玶身陷牢籠卻楚楚可人之色,不禁眼神中透露出野獸般的欲望目光。


    樊玶被摔在地,體力還沒有恢複,猛地對上胥甲那張狡邪厭惡的臉,差點惡心地吐血。


    胥甲看到樊玶這表情,以為是樊玶風寒發作,趕緊丟開她的下巴,生怕被傳染上。


    “兵器在哪我會告訴你,但是沒有我手寫的暗號,隻怕難以拿到。”


    “哈哈哈,你當我胥甲是三歲小孩嗎!你的命都在我手裏了,竟敢還想蒙我,我晉軍拿迴我自己的東西,有誰敢攔!”


    “嗬,若是沒有我寫的暗號,你們隻怕到那裏,也拿不到兵器。”


    胥甲心想筆和竹簡都沒帶來,若是讓護衛去拿,自己和樊玶單獨待在一塊,難防不測,而且趙孟特意交代他,這女子身手不凡,所以特別挑了倆護衛保護自己……可是,樊玶姿容甚得他意,若她不是嚴審重犯,他早就想把她收入房中了。


    幾番揣度之後,胥甲命令護衛上去拿筆和竹簡,自己則速戰速決,好好享受享受,這女子身手不錯又如何,她不是戴著鐐銬嗎,自己不還是晉國的下軍佐嘛,自己也是武藝高強,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女子,無須擔心。


    胥甲迫不及待地等護衛上去,轉眼便向樊玶投出狼捕獵物般貪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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