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剌合不顧一切的衝進鬱瑤的寢殿中。眼前的一幕直接顛覆烏剌合二十多年來對世界的認知感官。


    眼前幔帳層層疊疊的寢宮內,迷迷蒙蒙,一團暗黑之氣盤旋半空之中。烏剌合眯起眼睛仔細的辨認,想看清這是什麽東西,卻怎麽也看不清。


    他緩緩的挪動腳步,接近那一團不停上下起伏的黑氣。一股濃烈的魚腥味竄入鼻腔。他不禁掩住口鼻。


    阿索從懷中抽出短刀,時刻準備護衛烏剌合。


    烏剌合喃喃自語:“那是什麽?”


    黑氣終於在幔帳中顯出真身。


    一條緩緩在空中遊動的大魚,上下擺動著它那散發著七色光芒的魚鰭,看上去空靈又詭異。


    大魚懸浮於床榻上房,距離鬱瑤的鼻尖三尺。它麵無表情的看著鬱瑤麵無血色的臉,和再也不能起伏的胸口。


    “這是什麽啊!快點弄出去!術士!去找會驅魔的術士!”烏剌合驚恐吼叫的聲音都變了,仿佛是另一個人一般。烏慈國中鮮少有湖泊河流,怎麽會有大魚的出現?這裏距離羅布淖爾還有數百公裏之遙,即使有地下河床,也未曾見過這般大魚的出現。更何況,一條魚如何飛旋在空中?


    阿索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去。


    可是,烏剌合上位後,嫌來自中土國境的術士們不務正業,每天隻知道要錢從而趕了出去。現在王宮之中,沒有一個能降妖捉怪的。能找的人,好像隻有欽天司的陳尋大人了。


    殿內隻剩下剛剛死去的鬱瑤和驚恐萬分的烏剌合。


    大魚似乎是聽到了烏剌合的叫聲,慢吞吞的轉過身來,毫無生機的魚眼死盯盯的看著烏剌合。


    它的嘴巴一張一合,雖然沒有一絲聲音,但烏剌合仿佛通靈似的,在腦海中聽到了它的聲音:你安好的長大了。


    烏剌合捂住耳朵發出一聲驚叫:“你是什麽鬼東西?”


    大魚不語。依舊不知用了什麽方式,讓烏剌合聽到了它的語言:我好想你。


    “你不要再對我說話了!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快點給我滾出去!王宮豈是你這種妖物胡來的地方!從瑤瑤身上離開!”


    詭異的大魚在空中圍著烏剌合轉了個圈,魚腥味將烏剌合團團包圍。剛才掙脫院中的詭異場麵,又陷入到這一個詭異中,烏剌合覺得頭風病即將開始發作。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讓她重生。送她涅槃。


    盡管用手堵住耳朵,可大魚的話還是傳進烏剌合的耳中。


    “什麽?你剛才說什麽?”重生?烏剌合難以置信的看著還在空中緩緩遊動的大魚。明明無水,而它卻像是在水中一般悠然自得。它飄飄乎乎的又繞著烏剌合轉了一圈,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那雙毫無生機的死魚眼盯著他死命的看。


    烏剌合甚至擔心這條如怪物一樣出現的大魚會隨時俯衝過來,將自己咬死。他惶恐的看著大魚。


    大魚的嘴微微的張了張。魚鰭的散發的幽光逐漸放大,放大……


    光線照亮殿內的每一個角落。站在院中的人們都看到了窗欞裏透出刺眼的亮光。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看看,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院中的人們四散奔逃,口中疾唿:“妖怪!妖怪來了!大家快逃命吧!”


    轉瞬間,院中隻剩被捆綁的王後離若鴻,她已經從前麵的失魂中恢複過來,此刻也驚恐的看著寢殿中散發出的詭異離奇的光。更令她驚慌的是坐在院中披散著花白頭發的太後。


    太後也沒有逃跑,而是捧著她收藏已經十八年之久的胎兒血肉,癡癡傻傻的坐在院中傻嗬嗬的笑著,指著散發的光亮拍著手說:“哦,雷劈人啦!雷要劈死壞人啦!”


    烏剌合眼睜睜的看著的大魚的其中一尾魚鰭緩緩地剝脫,如蒲扇一般的魚鰭發出更加奪目的光芒,如羽毛般輕盈,緩緩降落。覆蓋於鬱瑤的臉頰之上,輕柔的像是為她蓋上一層幔布。


    大魚轉過頭再次看著烏剌合。


    烏剌合突然從它無神的眼中發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大魚眼中,仿佛帶著淚珠。有一瞬間的錯神,他覺得這條大魚竟如此熟悉,熟悉的就像是一個每時每刻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一般,可,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它是誰。


    那尾覆在鬱瑤臉上的鬱瑤,輕輕動了動。


    烏剌合看到後,顧不得許多,就朝鬱瑤撲過去。盡管他自己也怕的要命,但是他還是竭盡所能的想要保護鬱瑤。


    他終於看清了,是鬱瑤恢複了微弱的唿吸。正是她的唿吸,讓薄如蟬翼的魚鰭輕輕動了。


    “瑤瑤?瑤瑤?”烏剌合一把從鬱瑤臉上掀起魚鰭,扔在地上。


    奇跡出現了!鬱瑤的臉上已有了些許生存的跡象。


    “瑤瑤,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烏剌合搖動著鬱瑤的身體,想試探她是不是真的複活過來。


    鬱瑤囁喏的動了動嘴,吐氣似的說了句什麽,就再次陷入昏昏沉沉的狀態中。


    可是烏剌合依舊很高興,因為他看到鬱瑤的腹部微微起伏著。突然,他想起了剛才那條詭異的大魚,急忙轉身四處尋找。


    大魚果然還在殿內流連盤旋。讓烏剌合覺得差異的是,這條大魚像人一樣,仔細的看著每一個角落,像是故地重遊般忘返。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當烏剌合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大魚不說話,是用意念溝通嗎?那他這樣說話,大魚能聽懂嗎?


    令烏剌合震驚的是,這條大魚還真的能聽到人話一般。緩緩地在空中調轉身體,一側的魚眼看著烏剌合。嘴巴依舊像是在渴求清水一般的一張一合。傳到烏剌合腦海中的話是:命運輪迴處,我們會再見。


    “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但還是謝謝你救瑤瑤。”烏剌合聽不懂大魚的讖語,也不想費盡心思去解讀。但依舊虔誠的說了聲感謝。


    大魚晃晃尾巴,似乎有幾分不舍得,看了烏剌合片刻後,恍然一下,隱遁在空氣中,再無蹤影。


    烏剌合連忙問:“你去哪裏了?你到底是什麽?”


    腦海中再也沒有響起那個聲音。殿內空空蕩蕩,亮光早已隨著大魚的消失而恢複如初。除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魚腥味之外,剛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醫官!醫官!”烏剌合朝外麵大喊。但許久都未見人影進來。他氣衝衝的跑出去,看到院中隻有兩個不願意再見到的人之外,早已沒人。


    “去找醫官來。快點,瑤瑤醒過來了!”烏剌合見到阿索就像是見到了救星,急忙讓阿索去找人。素素剛剛哭昏在殿外,被烏剌合的喊聲嚇了一跳,惺忪著雙眼問:“王上,發生什麽事了?”


    “瑤瑤醒了。”烏剌合頭也不迴的說。素素聽聞,震驚的爬起來就向寢殿中跑去。


    這時,阿索身後帶著一人,匆匆趕來。


    阿索應了聲,就再次返身尋醫官去了。


    欽天司陳尋對烏剌合行禮後正欲說話。烏剌合皺起眉頭問:“你是誰?”


    “在下欽天司掌事,陳尋。王上,您貴人多忘事。不久前,我們見過。”


    烏剌合再次打量了一番陳尋後,恍然大悟。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第一次見麵時,陳尋穿的極為樸素節儉,身上甚至打著補丁,而現在,他改頭換麵,衣著服飾統統都是簇新,腰間還佩戴了一塊兒太極雙魚圖案玉佩,整個人看上去意氣風發,再也沒有當初的猥瑣落魄樣。


    “聽聞阿索大人說剛剛鬱貴人宮中出現了不明妖物,求王上通融,讓鄙人進去查看。”陳尋一揖到地,謙恭的對烏剌合說。


    “它消失不見了。”烏剌合說著話,眼睛還不時的向天上看著,試圖看看那條大魚會不會隱藏在黑暗的天空中。


    陳尋問:“不知王上是否見到了,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還未等烏剌合開口,隻聽坐在院中地上的太後突然指著黑暗的天空,口中喃喃:“是一條魚。是一條魚。你們看到了嗎?好大的魚!”


    烏剌合心中一驚,難道太後也能看到嗎?可現在空中什麽也沒有的,她到底是怎麽知道剛才那個妖物是大魚的?


    “大魚!大魚!啊?啊?不要啊……不要衝我來啊……”


    太後懷中抱著罐子,左躲右閃,仿佛真的有什麽東西從空中俯衝過來在攻擊她一般。她驚懼的大叫著:“不要過來啊……捷姝……你不要過來啊……”


    太後真的瘋了。她對著黑暗的空氣告饒似的說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兒子。你是妖怪!你走開!捷姝……你滾開啊!”


    “來人,把太後送迴宮中,鎖好大門,別讓她出來。”烏剌合大聲的衝著門外探頭探腦的小廝說道。


    “舒林,你滾進來!”烏剌合衝著門外叫道。


    好半天,舒林才抖抖衣服,從外麵走了進來。進來時一臉的尷尬。他作揖:“王上。”


    “你倒是溜得夠快?”烏剌合斜睨著舒林那張原本就白淨的臉。


    舒林尬笑著:“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微臣從小就怕這些古怪靈異之事,王上見諒!”


    “行了。恕你無罪。但是……”烏剌合停了片刻後,指著依舊被綁在那裏的離若鴻問:“怎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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