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喜輕輕笑了,“這有什麽?我經常出去找鋪子,自然而然能注意到這些乞丐,你看著他們衣衫襤褸,好像是京城裏最卑賤的存在,其實他們過得最自在,想毀了一個人,更是隨口一句話的事。”


    她看得出來,這些乞丐平日裏沒少為大戶人家做事,否則不會如此輕車熟路的拿銀子辦事。


    楊正了然點頭,露出佩服的目光,“還是夫人觀察入微,小人在京城中這麽多年了,從來都沒發現乞丐們還有這種能耐。”


    “以後多留意就知道了,很多細節就藏在你的眼裏。”李四喜說罷,抬頭看了看天色,“接下來我們就等著好戲吧。”


    不出半日,拿銀子辦事的乞丐們果然將謠言傳遍京城。


    京城裏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人人都說老太傅看不起平常人家,哪怕秦府的姑娘被騙了都隻是冷嘲熱諷,不想想太傅府如今這麽風光,也是當初靠著巴結太上皇得來的地位和好處。


    這個消息傳出去,不了解太傅府的年輕人都在鄙夷。


    事情傳到老太傅耳裏,他二話不說帶上兩箱東西來到秦府。


    得知老太傅登門,眾人都有些慌亂。


    尤其是飛魚,緊張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太傅是不是特地找咱們算賬的?現在太傅府的名聲算是全毀了。”


    “那是他自己做的事登不得台麵,別人才會議論他,再說傳言不是從我們秦府流出去的,他過來找事隻會惹人笑話,你們都給我挺直腰杆,咱們不做虧心事不怕他上門。”


    李四喜輕斥眾人,帶著他們堂堂正正在府門口迎接。


    等老太傅從馬車裏出來看到他們,頓時變了臉色,“秦夫人如此熱情,真是客氣了。”


    “迎接太傅就應該這麽大的陣勢,您裏麵請。”李四喜裝作看不見他眼裏的忌憚,笑吟吟請他進來。


    過往行人們看到幾個小廝抬著箱子進去,俱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


    “一看就是老太傅已經心虛了,所以才帶著這麽多好東西登門拜訪,看來他們太傅府用鼻孔瞧人是真的。”


    “有什麽可看不起秦府的?太傅府是老臣之府,秦府還是皇上看重的呢,以前瞧不起,現在可不是眼巴巴過來賠禮道歉了?”


    “太傅府手高眼高,誰沾染上算是倒了八輩子黴。”


    李四喜聽到身後的聲音,忍不住看向老太傅,發現他神色如常,仿佛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什麽。


    她仔細想想,就覺得老太傅不是不計較,而是年紀到了耳朵背,根本聽不見他們說什麽。


    一行人進了正堂,老太傅剛落座,就吩咐幾個小廝把箱子打開。


    飛魚幾人看到裏麵的東西,俱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兩個大箱子裏全都是白銀,一眼望去約莫有萬兩。


    李四喜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輕笑道:“您這是何意?”


    “讓所有人都別在詆毀太傅府,這些銀子就是你的了。”老太傅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李四喜不為所動,依舊笑道:“我不知京城有什麽傳言,就算有也肯定和我沒關係,太傅還不如拿著銀子堵住那些人的嘴,而不是來我這裏說這些。”


    “這些銀子給你,就當你幫我辦好這件事了,畢竟事關我們兩家,我雖看不上你家的那個姑娘,卻也沒有說太難聽的話,京城傳言純屬無稽之談,你應該製止。”


    老太傅說的義正言辭,仿佛從來沒說過任何過分的話。


    一旁的楊正頻頻看向李四喜,不知她為何還是無動於衷。


    這麽多銀子在手,也算是在老太傅手裏扳迴一城了,應該見好就收才是。


    李四喜不僅沒有接銀子,反而看都不看一眼,“太傅大人,這銀子您拿走,您嘲諷我家姑娘,不知道被你們府裏什麽人聽了說出去,您就應該親力親為解決,我收銀子反而不好辦事,您還是快迴去想想辦法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替我澄清?”老太傅眯起眼睛,沒想到她油鹽不進。


    李四喜輕輕笑了,“這種事沒什麽替不替的,您得自己想辦法讓大家相信,更何況這跟我們秦府沒關係,我們出來澄清,好像一開始傳言就是從我們府裏流出去似的。”


    “你……”


    老太傅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出他很不高興,李四喜徑直起身,“您還是去別處想辦法吧,請。”


    “很好,秦夫人你是敬酒不吃罰酒,今日不僅不幫忙還要跟我作對,我算是記住你了!”老太傅氣急,一甩袖子帶著人離開。


    直到幾個小廝搬著箱子離開,飛魚幾人才忙圍過來,開始七嘴八舌的追問。


    “夫人為何不收銀子啊?收了銀子替老太傅澄清,這是一舉兩得的事,也不至於得罪了太傅府。”


    “老太傅都氣成那樣了,說不定迴去以後要想辦法對付秦府呢,夫人得趕快想應對的辦法。”


    “他都肯出那麽多銀子了,我們應該順坡下驢的。”


    聽著他們的話,李四喜隻覺得頭疼。


    她連忙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別說了,“這件事我心裏有數,你們說再多都沒用,你們這輩子都沒見過一萬兩雪花銀堆著的場麵,所以隻在乎銀子了吧?都不好好想想這其中有什麽陷阱。”


    “陷阱?”


    飛魚歪著腦袋,怎麽想都想不通,“隻不過是老太傅想讓咱們秦府拿銀子辦事,哪裏來的陷阱?”


    “就是啊夫人,這算什麽說法?”楊正也跟著附和。


    他就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否則也不會不理解自家夫人的所作所為。


    看出他們是真想不明白,李四喜無奈道:“太傅府的名聲是因為我們才變成這樣,哪怕他相信傳言不是我們傳出去的,必定也將我們秦府視為罪魁禍首,這個時候他卻大張旗鼓帶著兩箱銀子來到府裏,不怕過往行人看見,你們再好好想想是為了什麽。”


    聽完這番話,飛魚和楊正對視一眼,俱都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正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麽,“小人明白了,他就是想讓咱們見利忘義,收下這些銀子幫忙澄清,這樣京城百姓就會覺得咱們是想要太傅府的銀子,故意整出這麽一出,到時候太傅府再賣慘裝可憐,這事就成咱們故意陷害索取銀子,欺負老太傅一大把年紀了。”


    “還是你最機靈。”


    李四喜投去欣賞的眼神,“不管老太傅是不是真這麽覺得,以他看不起任何人的作風,出了這種事他絕對不會眼巴巴過來送銀子,而是想辦法抹黑我們秦府,所以這銀子我堅決不能要。”


    “原來裏麵還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奴婢算是長見識了。”飛魚在旁邊感慨著,隻覺得心慌。


    這麽多勾心鬥角她都察覺不到,要不是跟著的主人是李四喜這種頂好的人,恐怕她現在都沒命了。


    李四喜擺擺手,輕聲道:“不管怎樣,今日我們沒上當就是好事,以後你們誰也不準提起這件事,外麵怎樣議論太傅府,那都是太傅府一家子的事了,你們不必再管。”


    “夫人難道就不怕嗎?你這麽不給麵子,把老太傅直接氣走了,還不知道他要怎樣出這口惡氣。”楊正說著說著又開始擔心了。


    李四喜不以為意道:“隨他做什麽,我根本不怕,反正是他先讓我們秦府陷入風雨中的,這種事你們不用操心,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天大的事有我解決呢。”


    一聽這話,幾人也不圍著她胡亂猜測了,俱都分散開來各自去做事。


    很快,院裏一個人也沒有了。


    李四喜甩開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正想著迴屋裏睡個迴籠覺,醒了之後去兩家鋪子看看修繕情況,還沒來得及躺下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她不知是什麽人在鬧,隻好披上衣裳出去,剛到門口就見楊正和一個官兵在說話,神色很是凝重。


    李四喜立刻意識到這是出事了,急忙迴去換好衣裳才出去見人,“出什麽事了?”


    “秦夫人。”官兵的態度還算恭敬,“在街上發告示的旺財和旺福是你手下嗎?”


    李四喜點點頭,沒想到是他們倆出事了,“是我的人,怎麽了?”


    “街上不準亂發告示,發也必須去官府報備才行,他們不經過允許就亂發告示,已經違反了朝廷律法,必須去大牢待上三天以示懲戒。”官兵說完,徑直伸出手,“並且還要罰三兩銀子。”


    李四喜二話不說把銀子掏出來,還多給了他五兩銀子,“你辛苦了,這些銀子拿迴去吃點好的吧。”


    “秦夫人太客氣了,今日也給你添麻煩了,畢竟朝廷律法在這裏,誰也不能睜隻眼閉隻眼,畢竟其他人都看著呢。”


    官兵拿到銀子,立刻喜笑顏開,說話時也隱隱變得討好起來。


    “可他們在街上發告示,你們官府的人平日裏又不出來巡邏,怎麽會發現他們的?”李四喜不動聲色的試探,直覺覺得不對勁。


    巡邏可都是禁衛軍的差事,禁衛軍對律法也沒那麽多研究,就算看到兄弟倆亂發告示,也不會特此通知官府抓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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