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冷府,桑玥踩著木台階上了馬車,一掀開簾子,便被裏麵的景象弄得驚愕了一把。(.好看的小說)


    慕容拓大臂一攬,將她抱在了腿上,尚未等她迴神,就捧著她的臉狠狠地“蹂躪”了一番。


    她低低地笑出了聲,圈住他的脖子,鼻尖裏滿滿的全是他身上獨有的男性氣息和淡雅幽香,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酥柔到了骨子裏:“你今天太招搖了,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慕容拓心中一動,唇瓣輕輕摩挲著她如白天鵝般修長美麗的雪頸:“那麽你呢?為什麽不繼續扮豬吃老虎?在南越你最擅長這個。”別人都以為她是個多麽嬌柔的女子,誰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竟比男子的還厲害三分,如今她卸去了偽裝,很有可能已經引起了敵人的注意,這簡直有點打草驚蛇的感覺,“為了姚家?”


    桑玥軟軟地靠在他的肩頭,冰涼的指尖掠過他俊美的臉,道:“躲在姚家的庇佑下悄悄地出手,的確可以打得敵人出其不意,但這樣無異會讓敵人認為我是受了姚家的指使,從而過早地激化姚家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我利用姚家,不是想借用姚家的力量,隻不過想要一個留在大周的理由,當然,關鍵時刻,姚家站在我背後助助威,壯壯氣勢也是好的。”


    “遲早要對上的,不是麽?”你分明就是要護著姚家!


    桑玥點頭:“嗯,總會有那麽一天,但那時姚家要對付的,或許不是冷家。”


    “哦?你又有了什麽主意?”


    “隻要冷貴妃和冷昭那一房的人死了,冷家便不會和姚家為敵了。”說得輕巧,實際上真要達到目的卻艱難萬分,“還是說說你吧,曦王殿下出現在大周社交圈子的第一天就鋒芒畢露,萬一被冷家人盯上……”


    慕容拓挑眉一笑,他的桑玥從來都是愛憎分明,對她好的,她百倍維護;陷害她的,她千倍報複,“許你護著姚家,就不許我護著你嗎?”


    桑玥垂眸,他打定了主意要分走冷家人的幾分仇恨和注視,做她的擋箭牌,這個男人,越來越聰明,卻也越來越讓她心疼,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讓她欠了他一屁股的人情,永遠還不清。


    慕容拓仿佛從她徐徐攢動的眸光裏洞悉了她的想法,促狹地笑道:“怎麽辦,我現在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什麽都不稀罕,所以你隻能以身相許了。”


    一天之內,慕容拓連提兩次,她笑了笑,並不接過他的話柄,而是捧著他的臉,道:“你為什麽來大周?不單單是找我吧?”


    “就是找你。”


    “留在大周的理由?”


    慕容拓眨了眨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耍賴地在她胸前蹭了蹭,無比委屈道:“我沒有留在大周的理由怎麽辦?你嫁給我吧,這樣,我是姚家的女婿,跟你一同給姚家主和姚老夫人盡孝,好不好?”


    “少來,”桑玥推開他不怎麽安分的腦袋,理了理衣襟,“快說,到底南越發生了什麽事?”


    慕容拓拗不過她,挑開衣襟要了點兒“利息”,才心滿意足地開口:“慕容耀那個妖孽跑了,據探子的觀察和可靠消息宣稱,他是來了大周,所以,我父皇給你老爹寫了封文書,讓我秘密在大周捉拿這個奸賊。”


    什麽叫“她老爹”?她認了嗎?瞪了他一眼,不經意地從他眸子裏捕捉到了一絲狡黠的波光,思緒豁然開朗,慕容耀或許真的逃了,隻是未必逃到了大周,慕容拓是想以此為借口“長長久久”地賴著不走呢,她能確定,一旦她解決了仇人,他次日便會公布慕容耀逃迴了南越的消息。


    趁著她微微愣神之際,他又在她的軟玉香懷磨蹭了一番:“那個老妖婆跟你說了什麽?”


    桑玥把剛剛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慕容拓笑得意味深長:“你故意的吧?”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明明曉得如何裝成和通人的水準,卻故意在一心二用的情況下把佛經抄得完美至極,至於關於今天種種蹊蹺之事的迴答,她早在涼亭內就和雲澈對好了口風,那脫口而出的“一輪”和目瞪口呆的表情不過是做個陸德妃看,讓她信以為真而已。


    說到這個一心多用的能力,她還真得感謝裴浩然,前世裴浩然入朝為官後,他的母親突然中風,她既要掌家,又要打理裴家的生意,忙得團團轉,到了年底盤存的時候,她幾乎是右手敲算盤,左手點貨架,還得聽掌櫃的對每個店鋪的敘述,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及時指出。久而久之,這能力便培養出來了。


    她的心頭激起一陣強悍的波濤,明眸清晰裏映著兩團亮麗的燭火,雖然隻是燭火,從她的眸中反射出,卻變得光芒萬丈:“從我站出來指認長平金釵的那一刻起,就決定不再藏拙,我就是要明目張膽地報仇。”


    慕容拓似憶起了什麽,試探地問道:“其實你也可以選擇跟雲傲相認,把冷芸和冷昭以及陸德妃的奸計告訴雲傲,讓雲傲殺了他們,不是更簡單?”


    桑玥搖頭:“你有沒有想過,雲傲當年選妃,一選就是十多個,且那些妃子都在短期之內懷上了子嗣,除了大皇子和落霞公主之外,從二皇子到六皇子,還有幾位公主,歲數相差不超過兩歲,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就像是,故意要讓所有上得了台麵的妃嬪都誕下孩子。再者,按理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中宮不得一日無主,他卻生生讓後位空懸十多年,外人皆道他太過深愛冷香凝,不然,也不會讓冷香凝的妹妹執掌鳳印代為管製後宮,我反而覺得,他是在通過後宮製約朝堂和各大世家。”


    慕容拓歎了口氣:“難怪你不讓冷香凝和雲傲見麵,原來是怕冷香凝的出現會打破這種相互製衡的局麵,她從此成為群起而攻之的對象。”


    “是啊,當年她不就是因集寵於一身而集怨於一身了麽?”講到這裏,她的眸光黯淡了幾分,“除去那些妃嬪,還有一個強大的深得雲傲信任連荀義朗都讚不絕口的勁敵。”


    “你是說……蒼鶴?”


    ……


    夜色柔和。


    城東的一座素淨優雅的院落,種滿了翠綠的新竹和潔白的滿天星,竹葉茂密,花瓣馥韻,右側的秋千架上掛著幾個鳥籠,盡管更深露重,鳥兒卻毫無睡意似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整座院落鳥語花香,生機盎然。


    左側的竹子旁有一個圓形青花石桌,上麵擺放著一個直徑為一尺的黑白八卦盤,一雙修長的手正以一種詭異的手法在八卦中翩然遊走,他的指尖泛著點點藍光,每敲中八卦盤都會散出一陣刺目的光暈,藍色光暈的照耀下,這雙手的主人神色凝重,表情甚為痛苦。


    瞧他的年紀,約莫五十上下,仙風道骨,氣質恬淡,嘴角和眼角隱約可見細密的紋路,鬢旁的發絲也染了幾縷白霜,隻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擁有一雙被歲月遺忘的手。[.超多好看小說]


    他的手,細嫩光澤,如淬煉過後的美玉,便是妙齡女子的也不過如此了。


    突然,他的素手一緊,身子僵直,噴出了一口鮮血,落在八卦盤上,和藍光交織出了紫色的火焰。


    裴浩然大驚失色,急忙起身要去扶他:“師父!”


    蒼鶴擺手示意他坐好,爾後行至石桌旁的銀製器皿中淨了手,又塗了花油才重新坐迴裴浩然的對麵,目光落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中,沉聲道:“為師算不出她的命格,她的命格似乎被一種極強的屏障給遮掩了,我怎麽也突破不了,剛剛還是我收手及時,才隻遭到了一點反噬,若繼續強行占卜,隻怕要死在八卦盤的命理中。”


    世界上本不該存在任何的妖魔鬼怪,也不該有蒼鶴這種懂得一些巫術的異能人士,他的存在、碧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禁忌,若強行窺探天機、泄露天機,下場一定會十分慘烈,碧洛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裴浩然失望地按住額頭,凝思了片刻,恭敬道:“師父,你不是算出了冷芷珺的命格嗎?”


    蒼鶴翻手滅了八卦盤的紫火:“算出冷芷珺的命格後,為師險些喪命,浩然,窺探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


    裴浩然幽暗深邃的眸子流轉起晦暗難辨的波光:“師父,你曾說過,我雖不如師妹那般有天賦,卻也擁有異於常人的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桑玥跟我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聯係,我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就算折壽十年,我也一定要知道答案。”


    蒼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折壽十年你也願意?”


    裴浩然鄭重地點頭:“願意。”


    蒼鶴深吸一口氣,他這一生隻收了兩個弟子,碧洛慘死南越,如果裴浩然再出意外,他的衣缽要交由誰繼承?


    “你要想清楚,萬一你命中隻有三十三年的壽命,施法完畢後,你當場就會死亡。”


    裴浩然陷入了沉思,片刻後,他把心一橫,目光凜凜道:“我賭!賭老天爺不會讓我英年早逝!”


    見他決心已下,蒼鶴自知阻礙無用,兩個弟子的變故都與那名叫“桑玥”的女子有關,他不禁好奇,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隨我來。”把裴浩然帶入一間牆壁上掛滿了玳瑁穗子的密室,玳瑁擁有驅邪的功效,這是為了避免施法途中惹來不必要的人道之外的幹擾。


    房間裏沒有任何陳設,地麵上是一個用玄鐵和白玉石打造的巨大八卦圖,看上去肅然沉寂,甚至令人心生壓抑。他捂住胸口,昨天的內傷還沒好,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蒼鶴皺眉:“我最後問你一遍,當真為了窺探一個或許並不存在的秘密而折壽十年?”


    他目光堅定道:“師父,開始吧。”


    屋外的月光獨好,涼爽的夜,隻剩蟲鳴鳥叫,聲聲悅耳,愜意無匹。花束收攏了花瓣,如嬌羞的少女靜靜酣眠,偶一陣夜風拂過,那翠綠的竹葉尖兒上,緩緩滴落了一滴晶瑩的反射著整片天地的露珠。


    突然,一道不知名的絢麗光束自窗欞子裏透射而出,像夏日的驕陽,瞬間把暮春的夜照得宛若午後的光景,地上的螞蟻、蚯蚓、螳螂遽然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沉入了地底,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地將它們拽了下去……


    熱鬧的壽宴,靜謐的湖邊,一處盛開著嬌豔木芙蓉的院落旁,他接過荷香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爾後推開門,摸索著走入房間。


    裏麵的少女,剛好褪去被飯菜弄得滿是油汙的衣衫,光潔的脊背在燭火的映射下那麽瑩潤白皙。


    她從青兒的手裏拿過一件素白繡梨花兜衣,剛要穿上,便被人抱了個滿懷!


    “唔——”她想唿叫,他一手打暈了青兒,另一手卻捂住她的唇,將她按倒在了鋪著深紅色暗花錦被的大床上……


    那酒,後勁十足,起先,他尚能保持清醒,可不知為何,漸漸地,他的意識模糊了,隻知道自己好像進入了她的身體,聽到了她的痛唿,再然後,就是本能地律動,直到攀上歡情的巔峰……


    破曉來臨,他陡然從睡夢中驚醒,發現懷裏禁錮著定國公府的二小姐,她無聲地抽泣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桑小姐,昨晚是我喝醉了,所以才……你放心,我明日就上門提親!”


    他篤定她不敢聲張,因為聲張過後,她要麽一死,要麽做妾。


    他成功地娶到了她,也用了一整年的時間打動了她。


    “浩然,是你迴來了嗎?”


    每次尚未進門,就能聽到她舒柔的溫暖的聲音,而當他跨過門檻時,她總能第一時間衝進他懷裏。


    那時的她,笑容真摯甜美,性格溫順賢良,她甚至,舍不得踩死一隻螞蟻。


    酒樓的雅間內,她推開軒窗,蹙眉道:“浩然,那個乞討的孩子真可憐,我們給他一點銀子讓他吃得好一點,穿得暖一些,好不好?”


    她做任何事之前一定會先征求他的意見。


    他掏出一錠銀子,扔在了孩子的碗裏,孩子欣喜若狂,對著他們的方向磕了個響頭,但不過眨眼的功夫,旁邊就跑出三四個年紀稍大的乞丐,不僅搶了那孩子的銀子,還將他打得遍體鱗傷。


    她緊緊地摟著他,將頭埋入他懷中,心有不忍道:“為什麽會這樣?他們為什麽要欺負那麽弱小的人?”


    他怎麽說的?“玥兒,人善被人欺,太善良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這世界,弱肉強食,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不擇手段,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弱者還是別覬覦美好的東西,因為他們不配享用。”


    她似懂非懂,怔怔地望著他:“浩然,那我呢?”


    那雙眸,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那眼神,厚重得像囊括了一整個世界,她看著他時,他覺得自己對她無比地重要,他心神一動:“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她記住了一輩子,可她的一輩子卻是那麽短。


    他一直認為,她是軟弱的,膽小的,直到科考那天,袁家人帶著家丁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她說:“相公,以你的身手,闖過去沒問題的,你不用擔心我,他們不敢對我怎麽樣。”


    他搖頭,滿眼盡是寵溺,眼底卻劃過一絲無奈:“我想入朝為官不是為了光宗耀祖,而是希望給你更好的日子、更崇高的地位。也許你說的對,畢竟你是桑將軍的女兒,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可萬一呢?我心裏,實在不敢賭那個萬一。”


    原本隻是趁機甜言蜜語一番,京兆尹很快就會趕來,誰料,她一把推開他,朝著那名男子的劍衝了過去。利劍刺入她的肩胛,她忍住劇痛,冷笑道:“要麽讓路,要麽見官!”


    那一刻,他才發現,她的骨子裏竟然藏了一種令天地為之黯然失色的力量,那便是第一次,他對她動了心。


    他不能愛上任何一個人!


    於是他娶了桑柔,他要證明,他絕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隻是為何,那麽多次午夜夢迴,睜眼閉眼都是她溫柔的笑?


    原來,不是不愛她的,不是不疼她的,可那個人告訴他,她是受了詛咒的人,他起初不信,直至她兩次滑胎,他從產婆手中看到的嬰孩模樣是那般……


    他信了,不敢再讓她有孕,強迫自己夜夜留宿桑柔的房間……


    甚至,故意在和她歡好到一半時叫著桑柔的名字……


    她生氣了,不再理他,但,她第三次有孕了!


    桑柔告訴他:“相公,她受到詛咒全是因為她不貞潔啊,她懷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記得她第一次有落紅嗎?為什麽你們大婚不到八個月她就要生了?至今,她仍和那男人有聯係呢,照顧病重的五姨娘是假,和那奸夫苟合才是真!”


    他怒氣衝衝地跑到定國公府,遠遠地瞧見,紫竹林中,大腹便便的她正在整理淩亂的衣衫,身旁一名蒙著麵的黑衣人從身後抱了抱她,爾後迅速從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他怔住了,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背叛自己,尤其是桑玥!


    他嫉妒!他魔怔!他憤怒!他感覺自己再一次被最重要的人拋棄了!腦海裏盤旋著親生父母為了躲避追殺刺破他的手腳,惹得他嚎啕大哭,敵人聞聲追來,父母卻早已逃之夭夭!


    那是出生沒多久的記憶,可他卻記住了二十多年!


    他曾經告誡過自己:這世上,誰都不可信!


    可為什麽?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麽當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真正去信任一個人、去愛一個人的時候,她卻要背叛他?


    他叫產婆剖開了她的肚子,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模樣,他實在是暢快極了!暢快到眼角流了那麽多的淚,他卻隻能放聲大笑。


    產婆拿出那個應詛咒而生的孽種,他隻匆匆看了一眼,便感覺一股惡寒遍布全身,他吩咐產婆摔死那個孽種,話音剛落,她身子一震,腹腔冒出了汩汩鮮血,芳魂早逝!


    就在孩子掉地的一瞬間,他搶在了手中……


    “浩然。”蒼鶴發現他的情緒極其不穩定,印堂的白光忽明忽暗,脈細漸漸微弱,像是動了輕生的念頭,趕緊雙手合十,結出複雜手印,點散了他印堂的白光。


    裴浩然身子一晃,幡然醒悟。


    前世今生,桑玥,原來我欠了你那麽多……


    卻說馬車在丞相府附近的轉角處停下,慕容拓依依不舍地揪著桑玥的袖子,把冷香凝的絕活學了個全,露出小貓一般無辜的眼神,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閃動著渴求的輝光:“不給點利息,我就不走。”


    這話,已經說了九遍了!


    接下來這個動作,也是第九次了,她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沒好氣地道:“還想怎樣?在馬車裏洞房嗎?”


    若在兩年前,他肯定會羞得無地自容,跳下馬車就倉皇而逃,現在麽……


    他一把拉開衣襟,仿佛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來吧!反正我們也拜過堂了!小別勝新婚,娘子,為夫準備好了!”


    ……


    下了馬車,繞過疊石理水的外宅,穿過二進門,途徑一條蜿蜒的流紋大理石小路,足足兩刻鍾的路程,桑玥的嘴角掛著自嘲的笑,貌似現在的慕容拓越來越不好唬了,從前她那套“對付流氓的辦法就是比他更流氓的”策略在慕容拓的身上已完全失效,真的是小別勝新婚還是那廝已經正式步入成年雄性的行列了呢?


    按照今天的發展來算,過不了幾迴,就該天雷勾地火,被他整個兒拆吃入腹了吧。


    唉!心裏還有個結沒打開啊,怎麽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


    她先是去花廳向姚清流和陸氏報平安,然後才能迴暖心閣。姚府的家庭氛圍比定國公府的濃厚許多,在定國公府,除了正常的晨昏定省,大家並不時常聚在一塊兒,吃飯也是在自個兒的院子吃,相對來說,頗為自由。


    在姚府,沒有晨昏定省,但一日三餐必須同桌而食,因為府裏沒有姨娘和通房,不需要讓人守在旁邊立規矩,所以用膳的氣氛很融洽輕鬆。


    一般情況下,如果入夜了仍有孩子未歸,姚清流和陳氏便會一同在花廳等候,當然,一旦過了規定的時辰,迎接晚歸者的隻會是一頓責罰了。


    桑玥今晚例外,因為她是被陸德妃叫過去的。


    她跨入門檻,用餘光瞄了一眼牆上的沙漏,已是子時三刻,想不到這麽晚了。


    再一掃兩旁的座位,眉心一跳:全部都在?!


    姚俊明攜妻子南宮氏坐在右下首處,麵色如常,眸子裏卻浮現著擔憂,他們身旁是眨巴著眸子、翹首以盼的姚馨予和垂眸兀自歎息的李萱,對麵分別是一臉肅然的姚晟、木訥生悶氣的姚豫以及盡管坐不住卻強行把自己按在椅子上渾身不自在的姚奇。


    見到桑玥,姚奇率先衝過去,繞著她好生打量了一番,仿佛確定並無損傷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沒事就好。”


    眾人認為他隻是擔憂桑玥會遭了陸德妃的毒手,桑玥卻從他彎彎的眉眼裏讀出了幾許戲謔的意味,他口裏指的事隻怕不是危險的事,而是風流韻事吧!


    桑玥不理他,屈膝給各位長輩見禮:“玥兒見過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


    陳氏擔憂道:“玥兒,陸德妃叫你過去做什麽?怎麽留了你一個多時辰?”


    桑玥報以一個令人心生的笑,柔聲道:“德妃娘娘就和我聊了會兒天,然後留我用了點宵夜,所以耽擱了。”


    “這樣啊。”陳氏呢喃著,語氣不盡認同,不過桑玥不想說,她便也不再多問,萬一桑玥一個不高興跑迴了南越,她不又要飽受思念的折磨?


    姚馨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挽住桑玥的胳膊,笑嗬嗬道:“哈!我就說玥兒不會有事吧!看你們幾個瞎操心!”


    是擔憂她所以一直等到現在麽?桑玥的心砰然一震,她原以為要開家庭會議批鬥她肆意妄為的言行呢。


    李萱靦腆而溫柔地笑道:“我記得剛剛有人五次說要衝出去找二表姐,也不知是誰?”


    姚馨予鬆開桑玥的手,拿過一塊栗子糕點塞進李萱的嘴巴,道:“哎呀!萱兒晚膳吃得少,都餓糊塗了!趕緊,這栗子糕你全吃掉得了。”


    南宮氏嗔了女兒一眼,道:“也不怕噎著萱兒,就你愛胡鬧!”


    陳氏笑著給桑玥招了招手,桑玥走到她旁邊,她握住桑玥的手,喜色道:“馨予要是你一半沉穩,她的婚事我們就不用發愁了。”


    姚馨予麵色一沉:“怎麽扯到我的婚事了?祖母你是怕我嫁不出去嗎?”


    “怎麽跟你祖母說話的?”姚俊明不怒而威道:“你這咋咋唿唿的性子,就算有人肯娶,我還不敢讓你嫁呢!”


    姚馨予哼了哼:“是啊,父親,你跟誰有仇就把嫁給誰好了,我保證折騰得他哭爹喊娘,冷華的獨子冷煜安怎麽樣?他是冷家身份最尊貴的孫子,我要是把他整死了,冷家一定元氣大傷!”講到最後,她開始摩拳擦掌,端的是一副衝鋒陷陣的架勢。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就連向來嚴肅的姚清流都不禁揚起了唇角。


    姚馨予不知道的是,一句戲言,當真扯出了一世情緣,當然,這是後話了。


    姚馨予突然想到了什麽,美眸一亮:“我今天聽見吏部侍郎的夫人跟母親談起了萱兒,咱們家第一個出嫁的是萱兒吧!”


    李萱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麵色微窘,低下頭繞著荷包上的流蘇:“大表姐盡會拿我尋開心,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嫁的?”


    南宮氏和藹地笑了笑:“這個倒沒關係,我大周的婚嫁較之其它國家更為自由,你看,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未娶妻,四皇子和七皇子就已有一正妃、二側妃了。”


    陳氏喜滋滋地遞給桑玥一塊糖糕,桑玥接過,卻不吃,隻悄然打量著李萱的神色。吏部侍郎官馬崇官居三品,膝下共有三子三女,嫡長子和庶次子皆已成親,想必馬夫人是在為嫡三子馬思遠說項了。


    馬思遠年方十九,長得一表人才,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目前官居從四品,任輕車都尉,在大周,這是個閑職,平日裏沒有實質性的工作,可一旦哪裏發生戰亂,都尉們隨時都要準備領兵出征。


    堂堂侯府千金,配一個從四品都尉,說實話,屈尊降貴了。隻不過,據荀義朗透露的消息稱,朝廷將會有一次大的變動,革職的革職,升官的升官,馬崇一家屬於後者,馬崇會一躍成為正二品兵部尚書,馬思遠則會接替其父的官職,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小夥子而言,官拜三品已相當不易了,絕對是前途無量。


    最主要的是,馬家和姚家一樣,都是一夫一妻,這不論在南越還是在大周,都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婆家。南宮氏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想著探探李萱的口風,如果李萱同意,她便去鎮北侯府走一趟,跟李懷遠商量一下,如果李萱不同意,她推了馬夫人的,另外再尋便是。


    隻是,不知道李萱的心到底裝的是一杯水還是一鍋湯了。


    李萱的雙頰透著緋色,低垂著眉眼,似乎很難為情的樣子,聲音輕若細蚊:“表舅母也愛說笑。”


    南宮氏用帕子碰了碰鼻尖,桑玥從她眸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狐疑地擰了擰眉頭,又聽得她笑道:“咱們的萱兒是害羞呢!正好,明日我約了馬夫人賞花,馬都尉會親自送她前來,萱兒自己瞧瞧,看得對眼再說。”


    翌日,天高氣爽,陽光和暖。


    桑玥穿了一件白色斜襟束腰羅裙,躺在院子裏的海棠樹下閉目養神,繡著藍色雲紋的裙裾順著美人榻垂落了一地,上麵還飄著幾片樹葉和海棠花瓣,遠遠望去,猶如一個在漂浮在海浪之上的睡美人。


    京兆府一大早就傳出消息:玉如嬌在大牢裏畏罪自殺了,臨行前她什麽供詞也沒交代。所以,雲澈想要澄清和她的關係就徹底不可能了。換成任何一個人,此時都應該跪在雲傲的寢宮前麵請求得到雲傲的信任,雲澈反其道而行之,從容淡定地上朝,瀟瀟灑灑地陪雲傲下棋,問心無愧。


    雲傲沒有問及此事,隻囑咐他好生養傷,皇帝都沒異議,臣子們還能說什麽?


    下午,陸德妃身旁的喬女官親自去冷府恭賀陸氏重掌中饋之權,與她同去的還有姚賢妃的沈女官。沈女官當然不是前去道賀,她是要親眼目睹冷昭和裴浩然挨上五十大板的杖刑。


    陸氏是一介婦孺,不懂杖刑的秘密,行刑的杖用生荊條製作,有大杖、法杖、小杖三種,大仗打得響,多為皮肉傷;小仗看起來輕巧,實則極易打斷骨頭。


    再者,實行者的手法也很重要,如果采用“外重內輕”,受刑人看起來血肉模糊,其實躺個三五天就痊愈了,若換成“外輕內重的”,皮膚完好無損,體內筋脈俱斷,極有可能落下殘疾。


    沈女官眼神毒辣,究竟屬於哪一種,一看便知,那些打手根本不可能在行刑的過程中做手腳。


    出乎桑玥意料的是,據沈女官透露,裴浩然在接受刑罰的過程中並未用學著冷昭用內力抵擋,也沒嚎叫半聲,就默默地咬著帕子,一頓毒打下來,直接丟了半條命,太醫診治後說,三天之後若還不清醒,就該準備喪事了。


    桑玥笑了笑,裴浩然那麽狡猾的一個人,居然老老實實地挨了一頓打,這倒令她有些詫異。陸德妃故意想法子請了沈女官過去,目的就是為了挑起冷家和姚家的矛盾,若裴浩然真的死了,冷昭肯定會把帳算到姚家的頭上,不,確切地說,是她的頭上!


    她和冷昭的仇恨不差這麽一件,陸德妃應該沒理由不知道,那麽,陸德妃聲東擊西地,又是在謀劃什麽呢?


    突然,光線一暗,熟悉的香氣撲鼻,她已被某個人擢住了唇。她微微一笑,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開始與他唇舌相依,享受彼此香甜的味道。


    “呀!”


    一聲突兀的低唿,驚擾了花前數下纏綿悱惻的一對小情人。


    慕容拓不悅地蹙起眉,知道桑玥害羞,他便叫蓮珠和子歸支開了院子裏的下人,誰料竟令得別人如入無人之境闖了進來。


    他直起身子,冷冽的目光猛然一掃,夾雜著森冷的怒意,如同兩道自寒冰地獄射出的冥光,叫人渾身顫栗,毛骨悚然。


    “二表姐,你們……啊——我沒看見!我什麽也沒看見!”李萱捂住眼睛,背過了身子,聲音裏透著無盡的惶恐。


    桑玥坐直了身子,走到李萱身後,唇瓣微勾:“萱兒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李萱慢慢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桑玥暈著桃花瓣般的粉紅雙頰和迷離著氤氳水光的眸子,這樣嬌柔秀美、嫵媚傾城的桑玥是她從未見到過的,她不由地看癡了,好半天才迴過神,支支吾吾道:“馬夫人和馬都尉在花廳,還帶了許多珍惜花卉,還有一隻波斯貓,表舅母讓我們一同前去觀賞,大表姐已經迫不及待地去了。”


    姚馨予的確是個火急火燎、好奇心極強的人,她大概是跑去逗弄那隻波斯貓了。盡管李萱已在冷府見過慕容拓,桑玥還是拉著李萱的手,鄭重地介紹了一番:“他是南越的曦王殿下。”


    李萱行了個禮,微笑頷首道:“李萱見過曦王殿下。”


    “嗯。”慕容拓淡淡應了聲,並不看她,而是走到桑玥的身旁,攬過她的腰,“走吧,我們一起去拜訪姚家主和姚老夫人。”


    “拜訪我外祖父做什麽?”桑玥掙開他不安分的胳膊,李萱還在跟前兒呢,他當別人是空氣?


    李萱紅著臉,不敢多看,垂眸盯著自己的繡花鞋。


    “告訴他們,我們兩個早就訂了親,允許我們正常交往,免得你的三哥提前死於非命。”語畢,慕容拓大掌一揮,姚奇從圍牆上掉了下來。


    “哎呦!”姚奇一個翻轉雙腳落地,避過了嘴啃泥的厄運,卻被勁風打得整條右臂發麻,他黑著臉道:“曦王殿下偷偷潛入姚府,這可是一樁重罪,我要是稟明了皇上,你即刻就會被驅逐出境。”


    慕容拓揚眉一笑,右唇角微微勾起,眸子裏浮現著睥睨眾生的桀驁:“誰說我是偷偷進來的?”揚了揚手裏的帖子,“你家老爺子請我過來的。”


    “怎麽可能?”姚奇一個箭步邁至慕容拓麵前,搶過帖子定睛一看,頓時傻眼,“我祖父為什麽要見你?”


    “你去問他吧,我可沒空迴答你,桑玥,我們走。”似笑非笑地說完,霸道地牽起桑玥柔若無骨的冰涼小手,眉開眼笑。


    桑玥倒是想甩開,奈何本來姚奇和慕容拓的關係就緊張,她要再露出半分不悅,姚奇肯定會豁出性命跟他打起來,一念至此,她隻能迴頭對著李萱和姚奇溫婉一笑:“三哥,萱兒,我先去見外祖父,稍後去花廳找你們。”


    “呃……”李萱欲言又止,尷尬萬分,訕訕地笑道:“二表姐,你……去吧。”


    桑玥還想說什麽,慕容拓強行扳過她的臉,拉著她走出了院子。


    晌午剛過,日頭有些毒辣,花花草草都被曬得有些蔫了,桑玥的手卻依舊冰涼,甚至,她並不覺得熱。慕容拓疑惑地問道:“桑玥,你的手怎麽一年四季都是涼的?認識我之前也這樣嗎?”


    “嗯,記事以來就這樣了,我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寒症,靈慧診治過後又說身體無礙,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說著,打了旋兒,裙裾散開成了一片荷葉,緩緩收攏時,他已再次牽起了她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地動了動瞳仁,他跟著靈慧除了學武功,也懂得了一些醫理,小手怎麽捂都捂不熱的症狀他真沒聽說過。靈慧的醫術在南越和大周算是翹楚,可未必天下無敵。譬如……腦海中閃過一張清麗的容顏,她的醫術絕對在靈慧之上。


    思量之際,桑玥突然抽迴手,道:“別冒冒失失的,讓人看去總歸不好。”


    他冷冷一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周可比南越開放多了,隻要訂了親的,哪怕在大街上把臂同遊也不會有人說什麽,我可是瞧得真切,昨兒惜華郡主當著那麽多賓客的麵都敢抱大皇子!”


    這話有些誇張了,在南越,隻要沒有成親,就不能公然約會,譬如,每次林妙芝來定國公府都是打著瞧她的名義。大周不同,有婚約在身,可以一同出遊,甚至相互登門拜訪,可……身體上的接觸,還是越矩了些。惜華郡主昨晚是情非得已,畢竟大皇子傷得那樣重。


    她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我竟是不知,你才來大周幾天就對這些風俗如此了解。”


    慕容拓一改桀驁的樣子,笑容滿麵,含了幾分討好:“分開兩年,你就不能讓我牽一會兒?”


    問是這麽問,那手卻早已把桑玥的握入掌心。


    郎才女貌,宛若一對璧人。


    一路從暖心閣到竹蘭軒,他們的親昵被姚府的下人盡收眼底。明日,整個大周都該知曉她和慕容拓的事了,一來就迫不及待地宣告主權,他怎麽這樣心急?


    竹蘭軒的正廳內,姚清流和陳氏端坐於主位上。


    慕容拓跨入正廳,二人正欲給慕容拓見禮,慕容拓卻搶先一步福了福身子,語氣鄭重而恭敬:“晚輩慕容拓見過姚家主,陳夫人。”


    一句話,撇開了王爺的身份,姚清流和陳氏互視一眼,爾後悠悠轉開,姚清流縱然平日裏是一副冰塊臉,會見他國的王爺可得神色和藹些。他淡淡一笑:“殿下請坐。”


    慕容拓道了聲謝,剛欲行至旁側的賓位落座,陳氏手裏不知何時捏著的一塊糕點掉在了鞋麵上。


    桑玥的長睫一顫,卻見慕容拓想也不想,蹲下身,托起陳氏的腳,拿出懷裏的帕子細細擦拭了起來。


    陳氏也不推辭,任他擦拭幹淨後,又吩咐身旁的丫鬟金桔:“把我的鞋子拿來。”


    “是!”不一會兒,金桔拿了雙黑色繡蘭花厚底鞋,慕容拓主動接過,看了看鞋底,道:“陳夫人,恕晚輩直言,這雙鞋子的底不好,厚重又不防滑,眼下正值春雨季節,路麵潮濕,您還是換雙有紋路的輕便鞋子吧。”


    陳氏露出讚許的眼神,讓金桔取了另一雙繡白蓮的鞋子,慕容拓端詳了一番後,又親自給陳氏換上。


    脫鞋、穿鞋、雙手捧鞋遞給金桔,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優雅、從容,並無半分嫌棄之色,有的隻是一個晚輩應有的虔誠。


    陳氏會心一笑,便是她的親孫子隻怕也這個年輕人有眼力,何況他還是南越皇帝的嫡,從小錦衣玉食,眾星拱月,這種服侍人的活兒他怕是頭一次幹。


    桑玥的手早在慕容拓蹲下身為陳氏擦拭鞋子的那一刻就握成了一團,慕容拓有多狂妄、多潔癖,她比誰都清楚,他明知陳氏是故意刁難,仍屈尊降貴地迎合她的試探,她到底哪裏好?值得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為她屈就到這個地步?


    心裏的那個結似乎有了鬆動……


    陳氏欣喜地讓金桔打了水給慕容拓淨手,笑得快要合不攏嘴,正欲開口,慕容拓搶了先:“姚家主,陳夫人,實不相瞞,我是來接桑玥迴南越成親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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