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辯為搶才用人而苦惱的時候,彭城的陶謙已經在給自己準備後事了。


    他親自為自己選好了墓地,定好了陪葬的少男少女。


    就連棺木都是他親自挑選的,用的是諸侯王一級的最高規格。


    到了這個地步,他似乎也不在乎有沒有僭越了。


    陶謙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從傅陽急匆匆趕迴來的劉備一直跟在身邊。


    他沒有勸陶謙振作起來,要心懷鬥誌和希望,反而幫著陶謙一起準備。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了,他才對陶謙說道:“使君,徐州地大,即便失了彭城,我們還可以繼續向南,走下邳,或者南下揚州到廣陵一帶。”


    陶謙這幾日的臉色始終都是灰敗的顏色,聽到劉備這話,他苦笑了一聲,自嘲道,“確實可以繼續向南逃遁,可能逃到何時呢?”


    “朝廷王師帶著皇帝的盛怒,洶湧南下,旬月之內便已攻到了彭城城下。我向南,他們也可以向南,無人能夠阻擋的。”


    幽幽歎了口氣,他握住了劉備的雙手,說道:“你來的很及時,說的也已經很詳細了。朝廷此番調動的乃是最為精銳的西園軍,領軍之將更是皇帝的心腹愛將張濟、夏侯淵。聽說攻下涼州,滅了韓遂的,就是這二人。”


    “就連太尉皇甫嵩麵對韓遂都兵敗長安,可這二人卻勢如破竹,幾乎把涼州殺了一個對穿。徐州以什麽去阻擋他們?即便是阻擋住了他們,又能如何呢?”


    “我兩袖清風忠貞半生,臨到了卻成了叛臣!”


    劉備神色黯然,眼神悲切。


    他像是孝敬自己的長輩一般,反握住陶謙皮膚鬆弛的雙手,柔聲說道:“使君,開弓已沒有迴頭箭,您可以不為自己去打算,但也應當為子孫後輩去處心積慮的謀劃一番。”


    “若您現在放棄,您的子孫都會成為罪人,被押解關中一輩子都在勞役中度過!”


    “您可以不求皇圖霸業,但英雄不應該以自備陵墓的方式,黯然消逝。”


    陶謙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中漸漸有了一些光彩,“玄德有何策可教我?”


    “使君當首先拋棄大漢忠良的身份,再去準備其他的事情。”劉備沉聲說道,“王師已南下徐州,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再貪圖曾經的那些聲譽和功勳也已經不重要了。”


    陶謙將右手從劉備的手中抽了出來,捏著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濁淚,頷首道了一個字,“好!”


    劉備見陶謙的臉色終於稍微好轉了一些,這才步入正題,說道:“呂布野心極大,請使君將東海郡予呂布,令其管轄。”


    “若非朝廷斷絕了地方官吏舉薦官吏的門路,卑職覺得使君還可以將他表為東海太守。”


    陶謙搖頭道:“如今東海郡全境已被朝廷大軍控製,呂布怎麽可能會答應?”


    “張濟、夏侯淵已兵入彭城,可馬騰的那個長子馬超還在東海,小小年紀卻心狠手辣。呂布肯定能看得出來我們這是在利用他,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頗為厲害的謀士陳宮。”


    “既然左右都是要割肉喂虎,還不如將下邳給他,我們南撤廣陵。正好廣陵太守張超是呂布的部將,也好讓呂布寬心。”


    劉備微笑說道,“使君高見,備本來想說的也是下邳,但擔心使君會難舍彭城,這才用險,建言反攻東海。”


    陶謙拍著劉備的手,幽幽說道,“玄德,我知道你的心意,徐州可就靠你了!”


    “既然下邳給了呂布,我也不能寒了玄德你的心啊。彭城之於徐州就好比人的心髒,隻可惜,這個心髒現在馬上就要破破爛爛的了。我先將它予玄德,若以後能反攻迴來,請玄德收下徐州。”


    “雖然朝廷斷絕了地方官吏舉薦之路,但萬世都不是那麽絕對的。我即便拚上這把沒用的老骨頭,也當為玄德謀下徐州牧這個差事。”


    劉備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說道,“使君,可使不得。備不過一織席販履之輩,那配治理一州之地?還請使君憐惜與朝廷這最後的一點關係,莫要因為我而浪費了。”


    “說的這叫什麽話,此事,聽我的。”陶謙強行摁住劉備的手,拍打他的手背說道,“我將下邳給了豺狼一般的呂布,卻給你一個即將被攻陷的彭城,本就虧欠與你。”


    劉備態度非常堅決的說道:“此事,備萬萬不能答應,還請使君收迴成命。”


    “使君再說下去,備恐怕是要自縊此地才能報答使君恩德了!”


    陶謙見劉備竟真的揮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隻好連忙作罷,不剩唏噓的感慨道:“玄德真乃忠義之士啊,就是過於執拗了些。此事是否可行,尚未可知,你又何必如此!”


    劉備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心中暗罵道,老匹夫還想害我!


    “臧霸曾為泰山賊,琅琊我意歸他,玄德以為如何?”陶謙真像個將要斷氣的老人一般,在連連歎息了數聲之後,這才對劉備說道。


    劉備心說,臧霸現在就是泰山賊,還說什麽曾經的話。


    他說道:“自無不妥,這本就是使君一句話的事情。隻要讓臧霸和呂布見到好處,他們才肯為使君奮勇征戰啊。下邳之地還好說,可琅琊現在為曹操所占據,臧霸能不能奪迴,還是另一迴事,使君還是應該給與他們一些實打實的好處,尤其是臧霸。”


    “這是自然的,隻可惜玄德不願意要任何的好處。”陶謙遺憾說道。


    劉備默默提劍,黯然說道:“使君何必苦苦相逼?我劉備並非為了貪圖使君的好處!”


    “好好好,我不提此事。”陶謙嘴上連連應著,卻又忽然說道:“既然玄德不要地,不要官,我再予你三千丹陽兵,這……總該可以吧?”


    劉備望著陶謙,滿臉苦惱之色,“使君這又是何必呢?備隻是欽佩使君為人,這才率領兵馬千裏迢迢前來相助,並非是為了任何的好處!”


    “好了,這一次聽我的吧。”陶謙說道,“再予你三千丹陽兵,不是借的,是給你的!一應錢糧輜重,我會吩咐糜竺優先為你調配,以你為重。”


    “收下吧,總要為你做點什麽,老夫這心裏才踏實。”


    那誠懇的模樣,簡直就差把心剖出來給劉備看一看了。


    劉備不得已,隻好長身而起,拱手深深彎腰,“如此,備謝過使君垂憐!”


    “你我之間無須如此,來,坐!”陶謙拉著劉備再度坐下,說道,“既然你建議南撤,那我們是現在撤,還是與朝廷王師打過一場再撤?”


    “現在就撤!”劉備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等和朝廷的西園軍打過一場再撤,到那個時候怕是就沒命撤了。


    劉備在蘭陵和張濟、夏侯淵是親自交過手的,深知他們的恐怖。


    就彭城這些兵馬,看起來浩浩蕩蕩的,可用來守城尚可,戰陣攻伐無異於草包廢物。


    絕對沒有和西園軍的一戰之力!


    等西園軍圍困城池,到了那個時候再想走,可能並沒有他在蘭陵那麽好的運氣。


    “好,老夫聽玄德的,真是錯信了曹孟德啊!”陶謙仰頭歎息道。


    劉備卻勸道,“使君,其實倒也不能怪曹孟德,他是個梟雄無疑,若給他一定的時間,必為北部強敵。是皇帝出手太迅捷了,調兵如雷霆一般迅猛,曹操剛剛反叛,王師便已出了兗州,猶如利劍破開了琅琊,根本就沒給曹操任何準備的時間。”


    “這等出兵速度,舉世罕見呐!”


    “其實,先前呂布反叛之時,便已有先例,隻是被我等給忽略了。”


    陶謙怔了怔,疑惑問道,“呂布反叛之時發生了什麽?”


    “使君難道不知?”劉備驚訝道,“呂布剛剛叛出朝廷,就遭到了朝廷數路大軍的圍攻,說起來,那領軍之將正是曹操。其後,呂布一路南逃,皇帝更是親率兵馬一路追殺到了陽翟。”


    “若非陳宮多謀,呂布差點就死在了陽翟。那個時候呂布兵馬耗盡,孤身藏在陽翟城中,幸得陳宮及時相救,這才逃出了生天,又在張超的幫助下,來到了徐州,投奔使君。”


    “朝廷對與叛臣的態度,一向非常的兇狠。”


    陶謙聽到這話,直覺眼前天旋地轉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竟然真不知道還有這迴事……


    早知此事,他不可能去搞什麽離間計!


    這虧吃的,他一下子是真想痛哭一場。


    先前的唉聲歎氣,滿眼悲戚多有裝的成分,可此刻陶謙是真的悲哀了。


    早就聽聞當今皇帝睚眥必報,可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呂布在前,曹操在後,現在該輪到他了。


    而他和呂布、曹操,還都有關係,現在就算是他有張良計,也無力迴天了。


    “玄德,曹孟德可有擊敗朝廷軍的可能?”恨不能把自己的腸子掏出來洗一洗的陶謙忽然問道,這個人可是他對付朝廷的倚重,但現在他忽然間有些忐忑了。


    不管是後事還是後路,陶謙早就在做準備。


    但他一直也沒有放棄進攻的野心。


    而這個條件,就係於曹操的身上。


    可方才聽了劉備這一番話,他忽然間沒有那麽確定了。


    “有。”劉備肯定說道,“朝廷之中曹氏宗族的將領占據了大半,隻需給曹操一定的時間,他必能反攻朝廷。隻是利城大捷之後,我們失去了北方的消息,根本不知道朝廷出動了幾路兵馬攻打曹操,孫觀等人如今又如何了。”


    “我已命糜竺準備了多路使者,先行探明北方的情況。”陶謙緊張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些。


    若曹操沒有希望反攻朝廷,那他大概就真的隻能一心一意準備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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