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洞頗大,推開門進去,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洞中有明珠照耀,是一種照明石。


    張善環顧,在窖壁上發現一些紋路,隱隱生輝。


    他認出這是陣紋,聯係到窖洞中這股冰寒,降溫陣法?


    再看照明石幾乎都鑲嵌在陣紋節點。


    張善意識到這陣法應不隻是降溫,還藏有其它作用。


    偌大的窖洞擺滿了台櫃,與張善記憶中的停屍櫃頗像,隻是窖洞中的台櫃多是用石塊、木頭製成,有些差別。


    台櫃上一張張白布覆蓋,下麵是一具具屍體。


    “我們力夫堂口故去之人的屍體都會送到這裏,整理過後統一入葬。”見張善四處張望,趙洵介紹道。


    “前麵的就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都存放在這裏。”


    左仵作上前,將開始的二十具屍體,加這些天新增的九具全部拉出,擺放在光滑石台上。


    窖洞台櫃旁,都有著石台,上麵暗紅色斑點點綴,散發出絲絲腥氣。


    一共二十九具屍體排開,白布撤去,猩紅的血肉坦露在張善三人眼前。


    低溫使得屍體保存完好,可皮膚盡數被剝去,看著恐怖。


    三人都不為所動,心中無有波瀾。


    戴上手套,張善檢查起屍體的情況,期間一字一句與左仵作聊著,詢問他驗屍時的發現。


    從最先發現的受害者開始,一具具檢查過去。


    張善眉頭越發緊皺。


    前麵幾具肌肉紋理還有挫傷缺口,麵部肌肉緊張,仿佛經受了很恐怖的事,一雙曝露在空氣中眼珠子,白得嚇人。


    從二十具後,這種傷勢消失,肌肉紋理上不見丁點傷痕,唯有那種經受痛苦折磨後的狀態殘留。


    “兇手的技術在不斷進步!”


    翻開這些屍體的正麵,白色的肋骨粘連肌肉,一片猩紅,唯獨心口處的胸肌、肋骨消失不見,傷口呈現圓形。


    張善仔細觀察,的確,前二十具屍體上的確有幾具傷口處殘留有齒痕。


    除此之外,張慎沒有更多發現。


    反倒是從左仵作這裏,他知道了一個有意思的信息。


    左仵作說他檢查這些屍體,從前麵兇手處理很粗糙的那幾具身上,發現這位兇手開始時力道並不是特別大,胸口的洞,並不是一次貫穿而來。


    檢查完,脫下手套,張善問道:“這些死者的身份你們調查出來沒?”


    “隻找到三個,他們身上有很明顯的標誌,被認了出來。”


    趙洵接話,手中拿過一本冊子遞給張善,上麵就記錄了確認了身份的三人的生平。


    張善並不意外,觀湖縣人口不少,力夫堂口雖然統治著這裏,但要他們特別在乎觀湖縣普通人,也是開玩笑。


    除了一些特定人群有著記錄外,其他人是離開觀湖縣去了其它城鎮,還是失蹤,或者死了,很難確定。


    能確定三個人的身份,已經不錯。


    “鐵瘸子、王瞎子、斷腿乞兒。”張善一一辨認,確實,特征明顯。


    摸了摸斷腿乞兒的屍體,骨齡不大,不到六歲,斷腿處切痕光滑平整,顯然是被一刀幹脆利落砍落。


    “好鋒利的刀,看不到半分猶豫。”張善低語。


    一旁的趙洵、左仵作當做聽不見。


    “好了,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聊。”拍拍手,張善將記有三人身份、生平的冊子拿在手裏,也不還給趙洵。在這裏檢查這些屍體,花了張善一個多時辰,他都聞到身上淡淡的屍臭了,呆太久,他懷疑自己會被醃入味。


    離了窖洞,張善讓趙洵、左仵作帶他去發現這些屍體的地方走了一遭。


    足跡遍布整個觀湖縣。


    從受害者的性別、健康程度,已知的三人的情況,屍體被發現時分布的地區來看,這個兇手很不挑食。


    幾乎是逮著好下手的就動手,葷素不濟。


    “的確麻煩。”張善嘀咕。


    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暴雨停歇時本就是午後時分,檢查屍體,又將觀湖縣走了一圈,來到月兔初升時分再正常不過。


    左仵作告辭離去,趙洵則要負責張善在觀湖縣時日與力夫堂口的交流,並未離開。


    “上使,天色已晚,我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趙洵摸摸肚皮,他亦是修煉武道之人,飯量極大,今日雖沒怎麽練功,卻犯了饞蟲。


    “好啊,趙洵你是本地人,可有什麽好地方推薦?”張善並不饑餓,飽腹暴擊的效果一直持續著,但他不想彰顯出來,之後在觀湖縣這,他一頓飯食都不會落下。


    想了想,趙洵道:“我們觀湖縣坐落大井河主幹道旁,縣裏匯聚有五湖四海的美味,也匯聚了五湖四海的妙人。”


    “吃著美味,看著妙人,是來觀湖縣不可錯過的體驗。”


    說著,趙洵眨了眨眼睛。


    張善秒懂,咳嗽兩聲。


    “趙兄弟,我該說你什麽好。”


    “我們正在辦正事,像這種妙人匯聚之地,正是各種消息最多的地方。”


    “為了辦好正事,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去,何況這不就是個吃飯的地方嘛?”


    “速去!速去!不要耽誤了正事!”


    張善揮手,讓趙洵趕快帶路。


    趙洵想了想,“公賬?”


    張善詫異,“力夫堂口不是包我這些天的食宿嗎?”


    趙洵笑了,“那這就是公賬。”


    張善也笑了,“當然是公賬。”


    這一刻,兩個大男人感覺對方順眼了很多。


    滿燈街,燈火通明,亭樓林立,飯香菜香酒香花香飄散,令人迷醉。


    趙洵帶著張善走進山香殿。


    鶯鶯燕燕,美不勝收。


    酒池肉林,男男女女,奢華糜爛。


    張善沒興趣在一樓,太過混亂,他不喜。


    二樓,果蔬肉菜點滿十樣,張善、趙洵慢慢享用。


    較之一樓,二樓安靜許多,不是單間,單間在三樓以上。


    張善滿意二樓環境,即可俯瞰一樓,又可聽見二樓其他人的交談。


    縱使他們聲音也不是很大,張善也能聽見。


    修煉之人本就耳聰目明,除了二樓最遠處的幾桌,其他人的竊竊私語瞞不過張善雙耳。


    本隻是嚐試一二,看能不能偷聽到有用的信息。


    不想真有意外之喜。


    “拋屍嶺?”張善聽見一地名。


    不遠處一桌,幾個人正在那神神秘秘聊著觀湖縣最近各種詭異恐怖之事。


    從頻發的剝皮挖心案一直聊到拋屍嶺。


    “聽說啊,搬屍人麻子最近運屍去拋屍嶺,發現有一處堆積起來的屍體被掀開了,他好奇上去一探究竟,發現那些屍體都被人破壞,心給人挖了!”


    “嘶!又是挖心?不會是最近剝皮挖心的兇手幹的吧?”


    “死人的心也要?”


    ……


    老鴇拿來冊子。


    趙洵指給張善,示意張善先來。


    張善也收迴心思,將拋屍嶺這個地名記在心裏。


    接過冊子,翻開翻看。


    一頁頁過去,張善讚歎,畫工真好,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冊子有些厚實,一頁一人,張善翻到後麵,正用欣賞的目光批判,忽的倒吸一口涼氣。


    靠!帶把的都有?


    索性都是正常的人物肖像,不然張善非要洗兩天眼睛不可。


    他翻了翻冊子後半,帶把的還不少,足足占了冊子三分之一。


    玩得真花!


    張善評價。


    翻到冊子前麵,張善要了兩頁。


    趙洵感慨,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兩頁?他可吃不消。


    酒足飯飽,月上中天。


    四樓乙字十號房,張善睜開眼睛,不見絲毫疲累。


    兩側的人已然熟睡,她們累癱了。


    即便張善抽出胳膊,起身穿衣,她們也毫無動靜。


    三千迴合的大戰,她們口口相傳,傳道授業,實在累極了。


    推開門窗,涼風徐徐。


    張善魚躍而出,無聲無息,如同飛鳥在夜空中翱翔而過。


    乙字八號房。


    床上躺著熟睡迷醉的姑娘,仿佛在做著什麽美夢。


    趙洵靠著牆打坐,陡然睜開眼睛,隔著緊閉的門窗望向窗外。


    “美人在懷,夜半而出,這性子,不安生啊。”


    張善在黑夜中疾馳,如飛鳥穿梭。


    不一會,他身上已裹上一層黑布,麵上也纏上一層,隻露出兩隻眼睛。


    最終張善在一處高樓磚瓦上停下,冷冷的望向下方。


    那是一座府院,古樸典雅。


    卻有一個個乞兒進出其中。


    張善一躍而起,如鳥飄然落下,悄無聲息落入府院中。


    觀湖縣力夫堂口最大,其下生存著各種小勢力。


    力夫堂口把持碼頭,掌管觀湖縣,控製著幾乎所有的強壯力夫。


    但觀湖縣除了強壯力夫,還生活著其他人,這些人數量更多。


    乞丐便是其中之一。


    府院中無人發現張善的存在。


    夜深了,除了巡邏的人,以及前廳進進出出的乞丐,再無他人。


    避開他們並不難。


    張善在府院中行走,尋找著什麽。


    “鮮花朵朵,幽香彌漫,又有來來往往的乞丐,腐臭混雜。”


    “卻都難掩撲鼻的血腥氣息。”


    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張善停了一會,推開門走進去。


    門內淒淒慘慘之音低響。


    十數個孩童躺在床榻之上。


    他們或無手,或無腿,或無眼。


    鮮血流淌,白布裹傷。


    “拍花子!”張善輕輕從房裏退出去,一雙眼睛已經冷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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