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要說這魚和別的魚有什麽區別,那就是它頭上長了個包。


    當初莫逸城送我這條魚的時候,正值我十六歲生辰,想來不過就是一條普通的魚,便隨意的收下了,後來細看才發現這魚頭上竟長了個包。


    我問道:“你送寡人這麽醜的一條魚,是何用意啊?”


    莫逸城笑道:“陛下,凡是不可隻看表象,這魚雖醜,卻是與眾不同。”


    我嘴角抽了抽,長得這麽醜,確實夠與眾不同。


    莫逸城又道:“這魚不僅要用虎牙山上的泉水養著,每隔三日還需更換一次水源。”


    “這麽麻煩?”我皺眉。


    莫逸城淡淡道:“陛下習慣了也就不麻煩了。”


    我繼續抽抽嘴角,懷疑他就是故意送寡人這麽一條又醜又麻煩的魚,來給寡人添堵。


    本來想讓他拿迴去,但他說陛下既然已經收下又豈有退迴去的道理,我一想也是,寡人不要的東西扔了便是,便讓小銀子拿去扔掉,結果他又說魚雖小卻也是一條生命,陛下怎可如此草菅魚命。


    我撫了撫額,心道:寡人轉送出去總可以了吧。


    誰知莫逸城竟像是一眼看穿了寡人的心思,說道:“臣送陛下的禮物,陛下卻轉送他人,隻怕是會寒了臣和諸位同僚的心。”


    我顫了一下,囁嚅道:“寡人收下總可以了吧。”真怕他再說下去,怕是連這江山社稷都要給寡人扯上去了。


    自那以後這魚便一直養在寡人的書房,我讓小銀子和身邊的丫鬟都記得給魚換水,這一養便是一年多,寡人每次批閱完奏章,閑來無事便給魚投喂糧食,時間長了也算是有了些感情。


    表舅說:“還有人說這龍鯉是六聖獸青龍的化身,不僅可以幫助飼主招財納福,還可以助其避開禍害,隻需對他誠心誦念萬遍《嚴華經》。”


    我一笑而過,何況莫逸城那種人,斷然是不可能相信這無稽之談,更不可能做這種無聊之事。


    不過他的用心還是挺讓我感動的,畢竟他送我這條醜魚的時候,也沒向表舅這麽對其誇誇其談,要是那樣的話,我也好以迷信之由,拒收他的禮物了。


    不過一想到莫逸城,我又陷入了深思,寡人到底該不該對他負責……


    早知道就不下那道聖旨,如今竟害的自己也深受牽連!


    說到底,寡人對他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隻是有些怕,有些恨……


    我猶豫了許久,細細迴想和莫逸城認識的這些年他對我所做過的一切。


    他雖是國師的養子,政治上也老是駁我的意見,還經常讓寡人批閱大量的奏章,美其名曰是讓寡人多多練習處理政務,他倒是在一旁樂得清閑。


    不過細細想來,也多虧了他這些年的督導,寡人才從一個青澀懵懂的少女,一步步蛻變成淩厲風行的女帝。


    對旁人,我一瞪眼睛,那人立馬嚇得腿軟,隨即倒地求饒,但莫逸城怎麽瞪都沒有用,他永遠都是麵帶微笑的看著我,反倒是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


    我這個人向來欺軟怕硬,欺善怕惡,怎麽也狠不過他,就隻能不甚心甘的聽他的。


    這日後若真將他納進宮,寡人會不會更不自由?


    國師在朝堂上監督寡人,他在後宮中監督寡人,就算他們不聯手篡位,寡人這皇帝差不多也當到頭了。


    我神色糾結的看著那金燦燦龍鯉一個下午,權衡了種種利弊,思量再三還是下定了決心。


    我招了招手:“小銀子,過來。”


    小銀子急急跑上前,笑嘻嘻道:“陛下喚奴才可是有何吩咐?”


    我幽幽開口道:“寡人問你一件事。”


    “陛下請說”小銀子笑容依舊。


    我深吸一口氣:“咱們大陳國的習俗向來是求親者需親自上門拜訪,你說寡人是不是也應該效仿,這樣才更顯誠意?”


    小銀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有聽出我話裏的重點,反問道:“陛下這次又是向誰求親?”


    這話問的,寡人顏麵何在?


    說起來寡人前些日子才說過要向尚清求親,眼下又決定向丞相求親,這好像也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了些。


    不過寡人怎麽說也是陳國的女帝,這情泛濫了些,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我心虛地背過身,這話怕是連我自己都難以說服我自己。


    我支吾了兩聲,歎道:“寡人好歹是一國之君,民間的習俗怎麽能束縛住寡人,依寡人看也該是他跪在寡人麵前,求寡人納他入宮!”


    小銀子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說的是誰啊?”


    我眯眼掃他:“小銀子,你可是寡人的近身宮人,寡人更是拿你當心腹一樣看待。”


    小銀子跪地:“陛下的恩德小銀子沒齒難忘。”


    我點點頭:“那寡人要是告訴你,你可不能轉頭就將消息給散播出去,出賣寡人。”


    小銀子哆嗦了一下,喊冤道:“陛下,奴才可不敢,就是陛下借奴才一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將陛下的秘密說出去。”


    我打量了他一眼,“如此自然是最好,那你說說寡人要是決定將丞相納進後宮,是直接下一道聖旨,還是讓寡人親自去請?”


    “啊?”小銀子張大了嘴巴看我:“陛下要去求親的人是丞相?”


    “怎麽了,有何不可?”


    我有些不自在的撫了撫衣袖,轉頭看向小銀子,誰知他一觸碰我的目光,便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陛下,都怪小銀子上次救駕來遲,讓陛下慘遭丞相侮辱,害陛下連清白都毀了,小銀子真是罪該萬死啊。”


    我頭疼的扶額:“誰說寡人的清白毀了?”


    小銀子囁嚅道:“那日奴才和樓禦史都看到了,丞相竟然在那種地方對陛下……”說罷哭得更厲害了。


    “停停停,”我出聲製止他:“那日是誤會,你們來時莫逸城不過正在為寡人整理淩亂的衣衫……”


    怎麽感覺越描越黑啊?!


    我輕歎一聲:“總之是寡人對不起他,寡人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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