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進了屋,施寶柱表情焦灼地站到施貴平麵前,彎著腰問道:“爹,你說說那天到底是咋迴事?”


    “別光說那天的事,把老二為什麽失蹤的事情也說說吧。”


    陳氏沉著臉插話,她算是看出來了,家裏人瞞著他們的事情可不少呢!要是不把這些事情弄清楚,她怎麽敢貿然把人請進家門。


    “想清楚再說,不好好說咱們就別談了,一會兒我和寶根直接收拾東西迴家去!”


    施貴平是真害怕了,雙手抱著腦袋,聲音痛苦地答道:“這事歸根結底還是怪你們娘!當初村裏來了兩個人高價收糧,你娘貪圖那點銅板把家裏留著過冬的糧食都賣了。我還勸過她,結果她非要說過段時間糧食會降價。”


    “誰知道現在糧價不僅沒降,反正漲了好多,眼看著家裏就要斷糧,手裏的銀子又撐不了幾天,寶根就想著找鄭氏借兩袋米吃吃。”


    “借?”陳氏冷笑著打斷他的話,“你確定是借?你們兩家鬧得跟仇人似的,你是腦子被狗啃了嗎?竟然會認為他們能借糧食給你?”


    施貴平的臉色囧了囧,“其實不是借,是偷。我們從老三那邊聽說靜姐兒提前存了不少糧食,就想著偷偷搬走兩袋他們也不會發現。哪知道他這一去就不見了人影,由於這事說出去不光彩,我就沒敢大肆宣揚,隻是在附近幾個地方找了找。”


    陳氏聽得直搖頭,看看吧,她就說靜姐兒那丫頭雖然脾氣不咋滴,但心眼不壞,你都偷到人家裏了,別人還要客客氣氣地對你嗎?


    她斜了眼施貴平,語氣嘲諷:“你還知道自己幹的事不光彩啊?要我說施寶根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他自找的!”


    施貴平心虛地摸摸臉,好像沒聽到她的話,繼續說道:“我在外麵找了一天都沒見人影,到了傍晚忽然聽見村裏人都在傳:寶根碰到了山上的野獸,被咬得不成人形了!我就趕緊過去查看情況。”


    他簡單地把施寶根當時的情況描述了一遍,還可以強調了大夫說過的話,說完他捂著臉哭了起來,“你娘出去之後,我就看著躺在床上的寶根,這個時候他好像睡著了,不哭也不鬧了,我就想著趁這段時間出去燒點熱水幫他擦擦臉。”


    說著說著,他越哭越動情,聲音哽咽起來,“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多事去幫他擦臉,就不會解開他身上的繩索,也不會被他咬那一口!我……嗚嗚。”


    王氏壓根不信他會這麽好心,扯著喉嚨罵他:“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寶根躺在床上受苦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哭呢?”


    那時候不哭,現在人都埋土裏了再哭,有什麽用?


    眼見著王氏又要發作,陳氏將人往身後一擋,黑著臉道:“行了,別哭了,快點說正事。”


    施貴平抹抹眼淚,斷斷續續地道:“他雖然傷得很重,但力氣不小,都快把我的手指頭咬斷了,我掙紮不開,沒辦法就打了他一巴掌,興許他被我打急了,發瘋似的砸起屋裏的東西。”


    “我怕被他打壞了,隻能跑出房間把他鎖到了屋子裏,想著等你娘迴來再做打算。哪知他在屋裏打碎了煤油燈,點燃了被褥,火就這麽燒起來了,等我發現已經晚了!嗚嗚嗚……”


    施貴平解釋的倒也合情合理,但施寶柱總覺得哪裏不對,還沒想出來蹊蹺之處,陳氏先開口了,“你既然就在院子裏呆著,屋裏起火你就發現不了?為什麽要等火燒起來了才想起來救人?”


    施貴平臉色一僵,結結巴巴猶豫半天才吐出句完整的話:“我沒在院子裏,看到自己兒子這樣,我感覺心裏難受,就出去透氣了。”


    陳氏眼神怪異地看他一眼,無數種想法湧上心頭,又被她一一壓下。


    算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說話最好。


    王氏依舊認定了施寶根的死和施貴平有關係,發瘋似的地撲到他麵前廝打著,叫喊著。


    而施貴平難得大度地沒有還手,安靜地坐著挨打。


    不知過了多久,王氏終於沒有力氣再哭鬧,癱在地上無聲地留著眼淚。


    施遠川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將人扶了起來,“祖母,孫兒扶你到別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王氏沒有掙紮,安靜地隨著他一同出了房間。


    兩人走後,陳氏不動聲色地向施寶柱使了個眼色,“該做晚飯了,寶柱,你到廚房來幫幫忙。”


    進了廚房,陳氏才斟酌著語氣開口道:“我覺得你爹多少有點問題。”


    “不可能吧。”施寶柱的表情十分難看,雖然嘴上說得篤定,但心裏還是有些動搖。


    沒辦法,施貴平前後的說辭實在太令人懷疑了。


    “有沒有問題,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原本我想著兩個老的終歸是你親生父母,不管他們以前對我們什麽樣,做兒女的總不能不管他們,可是現在……”


    陳氏歎口氣,語氣中沒了慣常的強勢,反而帶了幾分傷感,“你娘是一門心思地撲到二房身上,我攔不住,也不想攔。你爹又……說實在的,我每日這麽辛苦幹活,為的就是踏踏實實過上好日子,你爹這樣,我實在不敢把他留在家裏。”


    她抬起頭對上施寶柱的眼睛,語氣很輕,卻帶著很堅定的力量,“你要是非要帶他迴家,那我們就分開吧,我帶著峰哥兒單過。”


    夫妻這麽多年,她和施寶柱還是有很深的感情。


    雖然麵前的男人太過老實,有時候不懂變通,但手腳很勤快,踏實又穩重,不管是對她和孩子,還是她娘家人都是真心實意的好。


    即使如此,與峰哥兒的前途相比,她還是要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她這個公公所做的事情實在太可怕了,今天他能毫不猶豫地放棄二房,他日肯定也能幹出對大房不利的事情。


    如今她不想追究施寶根的死亡到底是誰的責任,隻想遠離這個可怕的人。


    施寶柱聞言喉嚨一梗,眼睛頓時紅了,“梅花,你怎麽舍得?”


    “我不舍得又有什麽辦法?”陳氏低頭擦了下眼淚,“迴去跟你爹商量一下吧,隻要不跟他扯上關係,不要地或者給銀子我都能接受。”


    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願意讓自己辛苦經營的小家散了。


    施寶柱依依不舍地看著她,良久,心情沉重地點點頭,“好,我會好好和爹商量的,你先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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