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已是第二日的中午,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在那銅盆恰好折射過來一道光線,更讓我睡不著了。


    起身來,穿上衣物,稍稍打開窗戶便有冷風吹來,瞬間讓我清醒了許多。


    完全打開,卻覺得並沒有那樣寒冷了,外麵一輪太陽遠遠的,即便中午看去也很小一樣,卻散出這冰雪世界裏唯一讓人心中愉悅的光了。


    看著外麵,積雪雖厚,可有一些已經融化,沿著屋簷留下了一連串的冰柱,閃爍著寒光,尖銳之物總讓人感到惶恐。


    下了樓,不見麵無表情總是像機關傀儡一樣注視著我的地字三號四號,有些不適,但也知曉,那入朝大典都過了,還盯著我怕我亂跑麽?


    搖搖頭,走在狄仁傑的府邸中,四周寂靜,空無一人。


    他府中雖也有下人,可卻隻有三五個,使喚不來,隻覺的寒酸無比,又是疑惑,這般大的庭院三五人能管理過來?


    而那牆壁隻是刷了一層白粉,房屋也似年久不修,這缺一塊漆那少一根木,再迴頭看看我住的地方,心中古怪時,也就釋然。


    好似這府中最精致的屋子,也就是我住的了,如此一想,倒也衝散了那因空曠無人而產生的無聊之意,霎時開心起來。


    我哼著小曲,胡亂走在府中,處處可見一樹樹的梅花,盛放而開,粉紅色的花朵與白皚皚的積雪相爭,清香四溢。


    好些梅花怒放,積雪壓不折枝頭,為之驚歎時腦中又想起古語,‘梅花香自苦寒來’。凜冬之中,飽受風雪摧殘,寒夜當下,盡受了多少苦難,這才換來一樹開放。


    梅花醉人,尤其是在這寒冬之際,其餘花朵盡皆沉眠,唯獨它悄悄的綻放,不與萬千爭豔。


    卻又獨擁,這廣闊天地。


    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自以為雅士狂客逐性而浪,冠以虛名,標榜自身無異於嘩眾取寵。


    現在觀之,嶽三君朝天而擊的竹,眼前傲雪淩然的梅,皆有一番不同於姹紫嫣紅的獨到之處,而那蘭,因在蘭陵楚天宇身上,卻見華麗之下含苞怒放,少了蘭花應有的‘空穀寂人’的韻味,難稱如意。


    感歎著,繼續走下去,心中又樂了起來。別看隻有三五下人,可這偌大的府中,每條道路卻是幹淨如初,沒有一丁點積雪存在。


    走了不短時間,許是有些餓了,或者想到了昨晚的事情,總之心情有點奇怪,也不再停留,向著大廳走去。


    十五年前被封印的老者,太古殘存光輝的魔導,他的觀念為何那樣強烈而執著,勢與魔種勢不兩立。攢住拳頭,感受到力量的存在,心中飄搖著的念頭得到堅定。


    求同存異,語同不語異,可若觀念與執著統統背道而馳,也隻能走到對立的一麵上去,強大的老者,我也不會屈服!


    至於身世是什麽……背負著怎樣的罪名和使命,我也會一一搞清楚,可無論怎樣,這些隻會更堅定我的想法罷了。


    探索未知,踏上通往知識根源的道路,不斷學習而充實自己,人人都該如此,歲月不息學以至老。


    我本一階爛書生,報國無意心竟知,學富五車不足用,唯有赤血照丹青!


    也許,真正的強大就在於對知識的掌握,而一切的神秘和困惑,也會在這條充滿了未知的道路上逐步解開。


    腦海中,浮現的是天牢第十六層中遇到的嶽三君的身影,嶽青天,嶽臨空,嶽子琛,被稱為三厄老祖,是災難的象征麽?是罪惡的歹徒麽?


    正義與邪惡之分,希望與絕望徘徊,或許在那不相幹的道路走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


    “罪惡的源泉。”我輕聲念著,這些之間都是相互共同的。


    “殷大人。”有人喊我,恭敬的喊著。


    順著聲音看去,一個身穿褐色衣物的仆人衝我行禮,他笑著,此時抬起頭來。


    “中午好,元歌。”


    這人就是府中的雜役之一,雖說是仆從,可狄仁傑和李元芳卻從不苛刻對待他們,與其說是下人,不如說是來打工的人,負責府中的事物。


    看到他,我就感到很開心,雖然他不怎麽說話,但他愛笑,那笑容純真而善良,可以驅散一切不舒服。


    這個比我還要小上一些的青年,也離開了家,來到長安,這座讓人可以尋求幸福和希望的地方。


    衝他擺擺手,我走進了大廳中,裏麵好像點了香,縈繞中推門時有霧氣鋪麵,這才看清。廳中坐著三人,正是狄仁傑李元芳與王司徒,此刻不知在說些什麽,見我來了,紛紛看來。


    “侍空大人來了。”王春秋率先開口,嘴角牽起一抹略顯僵硬的笑容,很不自在一般。


    沒幾步走到他們跟前,卻見狄仁傑雙目微蹙,一指旁邊道,“坐下吧殷公子。”


    而李元芳神色有些嚴肅,見我來,雖然當著狄仁傑麵不好打趣開玩笑,但總歸也會笑著問我一聲,而現在卻隻是衝我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去,不知想些什麽。


    看到這裏,我心中疑惑時,也嚴肅起來,坐正後也看向了狄仁傑。


    “狄大人,昨夜我已查證,來自異土的馬可波羅,正是二十年前來過長安的尼克洛的兒子。他此番前來,帶了一支商隊,都是些機關造物,更有他們口中的高科技產物。”


    馬可波羅。我心中默念,想起了昨天入朝大典上,最後一個奉上恭敬和禮物的男子,雖然隔得有些遠,沒有太過注意。可因為他是西方異人的緣故,也多看了他幾眼,知道那是個與大唐之人長的完全不一樣,頭發卷曲,眼睛深藍,服裝奇異的英俊男子。


    “嗯。”狄仁傑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看著他的模樣,我猜測,莫非是因為昨晚的遭遇?


    “大人,昨晚那幻境那麽逼真,真的是那些西方外夷能夠創造的?”李元芳問。


    “不逼真,怎麽能稱為幻境。”


    狄仁傑不動如山,嘴角輕輕勾起。我知道,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動作,意味著狄仁傑已經認真了!


    “狄大人,這是我搜集的關於西方異人的所有情報,還有他們來時遭遇的一切。”


    王春秋從懷中取出了一摞紙張,放在狄仁傑的手邊。


    紙張在狄仁傑的指尖中唰唰的,幾乎一目十行,很短時間竟全部看完,隨後,他將那資料遞給了李元芳。


    李元芳看的比較仔細一些,甚至有些地方還需思考一番,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這才看完。我看著他,卻見他將那資料使勁揉搓,變成了碎屑扔掉。


    我心中生氣,暗罵,我還沒看呢!


    不過他們三人討論中,直接把我遺忘,就算我有心插兩嘴,卻因為不知前因後果,難以插上嘴。


    心中憤憤不平,也為昨晚之事感到遺憾。昨晚我從那古塔迴去之後,便看到了在那等待著的狄仁傑二人,見他們索然無味加上我心中實在難過,也就沒有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雖然插不上嘴,也不妨礙我聽啊!漸漸也從中梳理出了一些東西,比如昨晚幻境,還有最近長安內發生的奇怪之事,售賣出去的高科技產物等等,都將矛頭指向了那來自異土的那些奇異之人的身上。


    “咳!”


    王春秋一咳,將我思緒打斷,從袖中排出了幾個小物件,落在桌子上麵,滾了幾圈。我定睛看去,發現是六個餅狀圓物,隻不過卻是藍色金屬模樣的,上麵有著許多規則的凹槽,不想雕刻上去的,反而好似天然如此一般。


    我不禁奇怪,這是個什麽東西,從來沒見過。


    而同時,王春秋點了點桌子,再次咳道,


    “大唐安危甚於死生,有些事情,還是要迴避一些才好。”


    我還在思考那六個奇怪的東西,卻絕無頭緒,而王春秋這一番陰陽怪氣的話語落入我的耳朵中,就像拿著鐵盆摩擦石頭一樣,讓我瞬間就不舒服了。


    而且我略一掃去,就看到他好似使眼神一樣,一抽一抽的向我撇來,那意思不言而喻。


    這下我心裏樂了,恨得牙根癢癢,感情這是防備我啊!不過我可不順遂這老頭的意願,頭一歪,看向天花板,等著下話,反正他也沒明說,還有些顧忌不想正麵得罪我。


    他不明說,而我腦子又一時愚鈍,聽不出來也很正常。


    其實,雖然我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但心中還是忐忑不安,兩隻耳朵支棱著,隻想聽狄仁傑或者李元芳的話。


    來了!我心中暗道,心更是砰砰亂跳。


    “王司徒免慮,但說無妨。”


    嘿嘿,我心中舒了一口氣時,更加樂了起來,隻是卻沒表現出來,反而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


    聽得王春秋暗自歎了一口氣,我這心中更爽,裝作詫異模樣,看向他,道,


    “王司徒昨夜休息不佳麽,怎麽垂頭喪氣的?”


    他瞪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麽,卻伸手按在一個圓餅上,隻見被他按到的地方凹陷進去。


    眨眼間,順著那些縫隙四分五裂中,飛快的變形,不久變變成了一個祭壇模樣的東西。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卻見那金屬祭壇上閃耀出光芒。在它周圍的五個圓餅,震動中,也紛紛變形。


    不一會,六個金屬祭壇全部散發出亮光,完整的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看著這六個東西,嘖嘖稱奇,大概心中是清楚了,這應該就是西方異土的機關術造物,總歸與東方的有些差距。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隻覺新奇,心中更是有著古怪之意,為何這西方的東西看著都那麽先進許多?


    搖了搖頭,又明白,東西都是一樣的東西,歸本溯源來說,都是對知識和機關術的利用,隻不過是發展的方向或者表現出來的形式不一樣而已。


    大家一齊看向那東西時,李元芳將其一一擺正,隻是撓頭中似拿捏不準,看向狄仁傑。


    “狄大人果真料事如神,昨夜中,確實是在你所給的大明宮內六個方位找到的這些東西。”王春秋如是說。


    而隨著王春秋話語的傳出,李元芳如同想到了什麽,果斷而快速的移位中,直接擺出了一個形狀,如同六芒星一樣。


    隨後,在這幾個位置擺正時,六個金屬祭壇霎時震動起來,相互間如吸引般,首尾相連的被一根光束連接在了一起。


    “大人……”


    李元芳皺眉時,猶豫不定,而後接著道,“此事必有蹊蹺!”


    隻見狄仁傑微微一笑,排出一塊密令,對李元芳說,“今夜宵禁取消巡邏。”


    李元芳呆滯一瞬,緊接著雙目收縮,接下令牌,傳出,“是。”


    我不解,問狄仁傑,“狄大人,昨晚那幻境到底是何人所布?在大明宮內,昭昭皇恩之下竟也敢這般行事?”


    “西方異人的遊戲,很有趣,殷公子稍後準備一番,我們一起去看看。”


    見他嘴角勾勒起的笑容,讓我感到驚訝,心中也升起了一絲興奮……來自西方異人的計謀,與號稱推理美學家的長安守衛者之間的爭鬥。


    那應該,精彩絕倫才對!


    那六個金屬祭壇上方,出現一片光幕,其中似有畫麵浮現出來。隱約中似乎有一座看去便雄偉而滄桑,橫亙在無垠戈壁荒漠中的城牆,光澤斑駁而低沉。


    那畫麵無聲,卻有嗚嗚的號角在我腦中響起,讓我恍惚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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