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副省長王德家


    陳局長無奈地歎了口氣,不輕不重地說道:“王少,我已經讓彭所長先送你和魯少去醫院把傷先治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王建智一聽就傻眼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裏還會不知道,貌似對方來頭真得很大,大到連陳局都不敢去管,想要溜號了,一時間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那麽囂張,那說明人家壓根沒把自已放在眼裏呀,難不成這次真的捅了馬蜂窩?


    此時,一長串警車鳴著刺耳的警笛聲,開了過來,車剛停穩,一大群全副武裝的警察便從車上衝下來,如臨大敵般將這裏圍了起來。


    這些是市局治安大隊的警察們,市局的副局長兼治安大隊的大隊長黃睿榮也親自出馬了,麵色凝重,緊跟在大群警察後麵,腆著肚子一路小跑過來。


    天蓉商務會所發生了槍擊事件,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真要有什麽閃失的話,他的烏紗帽說不準得摘掉。因此這一路上黃睿榮是心急如焚,所幸當他到達天蓉商務會所,並沒有看到什麽惡劣不可收拾的場麵時,一顆高懸著的心總算掉肚裏了。


    市局副局長,不大不小在成都也算是一個有實權的官,周圍認識他的人也不少,好些說不定還曾經在一起喝過酒,拍著胸口稱兄道弟。但此刻見他沉著臉,也沒人敢主動上去打招唿。倒是彭易見市局的人來了,也顧不得在去搭理王建智,趕緊迎了上去。對他們這些派出所的小所長而言,市局副局長這樣高高在上的領導,可不是平日裏有機會能在麵前套套近乎的。


    黃睿榮見現場如此井然有序,看起來一切都很是正常,老臉也覺微赫,自已有點小題大做了,見到迎上來的彭易,雖然不認識,也知道應該是當地派出所的警察,朝他點點頭,“辛苦同誌們了……”


    彭易腿軟得一直哆嗦,這時聽到彭易的話,一顆懸著的心也就安了不少,趕忙上前解釋,“黃局,這個事是這樣的……。”然後簡單將情況和自己的處理意見向黃局長匯報了一下,當然,其中也自然會順帶提及自己帶著手下如何及時迅速前來控製場麵之類的彰顯功績的話。當然,這些話隻能是很隱晦的,點到為止,真要說明了,反而是落了下乘。


    “什麽?”黃睿榮沒在意彭易那些自吹自擂的說辭,卻是聽到了中警局,瞳孔猛地一縮。


    中央警衛局的人這次前來成都,他是有所耳聞的,隻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和王副省長的公子起了衝突,還開了槍,這事件的性質和事態那就非常嚴重了。


    作為市局的副局長,黃睿榮對於王德家副省長並不是很感冒,王家德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副省長,但又不是自己的直管領導,現在還被最大程度的邊緣化,幾乎沒有多少的話語權。他現在最為擔心的是:天蓉商務會所有沒有和對方發生衝突?這件事情會不會對王瑩瑩或是王培元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作為成都警察係統中的一員幹將,黃睿榮自然不折不扣地被劃分為王係,他也一直以靠上了這座堅實的大山而沾沾自喜,更會在任何時候自覺維護王係的利益和麵子,畢竟自己和王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這並不代表他會不考慮實情就和對方硬頂蠻幹。


    黃睿榮正在考慮這件事情要不要向上級匯報,聽取上頭的指示,卻聽電話響了起來,接了電話,凝重的臉色卻是一鬆,放下電話後,大聲對手下說道:“好了,沒事了,收隊。”


    所有的警察都搞不清楚怎麽迴事,這急匆匆地趕來,剛下車,怎麽又急匆匆地收隊了呢?不過這些疑惑隻能存在心頭。


    警察們來得快,也去得快,前前後後不到五分鍾,又全部撤走了。隻有彭易有些明白,大概黃局也接到了相應的通知,這才收兵而歸。心中更是對自己剛才的決定感到英明無比。


    當警察們衝上來的時候,王建智心中不由又升騰起一絲希望。畢竟對方不僅是和自己發生了衝突,還和天蓉商務會所發生了衝突,打傷了好幾個保安人員。要是自己能和王瑩瑩聯起手來,同仇敵愾,也不一定就怕這個首都來的大人物。


    王家的能量有多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甚至家裏的老頭子整天都會在他耳邊嘮叨,讓他惹誰都不要去招惹王家,要不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別看都姓王,但王德家這個沒有根的副省長和王培元這個大有背景的強權省長的差距,又豈是十萬八千裏?


    一想到這裏,王建智就好像撈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給王瑩瑩撥通了電話。


    不過沒想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聽王瑩瑩略微有些客氣地說道:“謝謝你了,這事我知道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電話這頭的王建智不由得愣了,這王瑩瑩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的所料,麻痹的,完全不像她平日裏的性格啊?難道我今天真撞槍口上,惹上的人連王瑩瑩也怵幾分不成?


    他心思裏正盤算著這事,卻聽得電話又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不禁嚇了一跳,是家裏老頭子打來的電話,手都有些抖了,不過他卻不敢不接。接通了電話,隻聽到老頭子在電話裏隻說了四個字:“馬上迴來!”就掛斷了電話,語氣似乎異常的平靜,卻又好似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王德家之所以這麽快知道這個事情,全因陳局在給王建智通完電話後,生怕這個公子哥壓不住性子再惹出什麽無法收拾的事端來,因此又給王德家打了這個電話。


    王德家知道這件事情後,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


    像他這樣能夠到達省部級高位的人,都不會是泛泛之輩,同時,身後也要有強有力的背景支持。


    王德家的年齡並不大,五十出頭就做到副省一級,曾經的他也是一顆政壇耀眼的明星,一度還是省長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幾乎已成定局,就等最後的文件下發了。隻可惜在最後的關頭,他身後最大的靠山賈老病逝了。


    雖然賈老在國內政壇的影響力並不會隨著他的病逝就立刻消失,但沒有了這個主心骨,派係力量猶如一團散沙,在高層的話語權也大打折扣,因此,王德家競爭省長的事情,卻再也沒有了下文,而是王係的王培元異軍突起,從成都市市長一職直接被提升為省長,把他穩穩地踩在了腳下。


    幾年過去了,賈老遺留下來的影響力也漸漸消散殆盡,王德家雖然還是一個副省長,但已經從一個實權的副省長幾經調整,到現在被最大的邊緣化,幾乎沒有了任何的發言權,以前建立的班子,不是被刻意打壓,就是改旗易幟,投奔了其他人。


    從門庭若市到門可羅雀,對於這些官場中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王德家從剛開始的憤怒,到鬱悶,再到最後也習以為常了。雖然有些不甘,可想來想去,也隻能怪罪於自己時運不佳,倘若賈老能夠晚幾天病逝,或許事情就將是另一番景象了。


    當然,世界上沒有什麽如果,因此,到了這個時候,王德家也不敢再奢望什麽了。


    對於一個即將走到仕途終點的人來說,什麽最重要?對於王德家來說,當然是保持他的清譽,保持他的晚節。他隻想平平淡淡過完這幾年,然後風風光光地退休,連去人大或者政協養老都不敢奢望。因此,他絕不允許子女讓他的官聲受到玷汙。


    王德家有一兒一女,王建智是唯一的香火傳承,曾經王德家對這個兒子寄予了厚望,不過這個兒子卻很難讓他省心,連自己苦心為他鋪平的陽關大道也不願意走,整天就喜歡在外麵瞎混。王德家雖然對此很是失望,但對他卻沒有絲毫的縱容。而王建智的許多事情,也都是瞞著自家的老頭子的,要不然肯定會被老頭子給他打死。


    因此,當王德家聽陳局說完這事後,心頭瞬間轉過了若幹心思,不過聲音卻是平靜而舒緩,單從他的聲音中,你絕對聽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動:“正宇啊,建智的事情給你添麻煩了。”


    “老領導,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不過這次事情還真是不小,而建智又受了委屈,我怕他不肯善罷甘休,那可就麻煩了。”陳局頗有些憂慮地說道。


    陳局當初之所以能夠上位,王德家也算是說了話的,因此,他這句老領導叫地也不突兀。當然,這點恩情,讓他通風報信還是可以的,但真要讓他堅定不移地站在王德家這邊,一起麵對大風大浪,那毫無疑問是絕不可能的事情,王家德也知道。


    王德家心頭一顫,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要說不疼愛那是不可能的。不過還是淡淡笑了一聲:“我這個兒子平日裏被他媽媽慣壞了,幹什麽事都沒有分寸。年輕人吃點苦頭是件好事。”


    這句話陳局不好接了,不論說是還是不是,都不太好,隻能應和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王德家靜靜地坐在書房內,閉上雙目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地位的提升,王德家考慮事情需要花費比過去更加長久的時間。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智力減退,而是因為,人在高處,一言一行,都必須要更加謹小慎微,力求完美。


    久在體製內打拚,他知道,這件事情雖小,或許卻會引發一場高層之間的博弈,甚至將四川的官場重新洗牌。王德家已經沒有了銳利的進取之心,但他絕不允許自己被對手用這種低劣的手法給扳倒,還要連累自己的家人。因此,他終於抓起了電話,給兒子打了這個電話。


    而王建智接完電話之後,大張著嘴,發不出聲音,臉色先是慘白,繼而又通紅一片,汗水瞬間淌了一臉,氣得把手機惡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萬多塊的手機成了碎片。


    摔完了電話,王建智有些心疼,又有些鬱悶,罵罵咧咧地正要離開,卻見眼前一暗,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麵前。抬起頭來一看,差點沒嚇得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上。


    擋在他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持槍的那個矮個子男子。


    “你……你要幹……幹什麽?”王建智臉色一片蒼白,結結巴巴地說道。


    矮個子男子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齒在燈光下顯得異常冷森:“不幹什麽,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這輛車子你知道該怎麽辦吧?我們三小姐明早可是等著車用!”


    王建智忙不迭點頭。


    “那就好!”矮個子男子平靜的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轉身而去。


    看著對方漸漸遠去的背影,王建智心漸漸安定,長出了一口氣,身子一軟,慢慢癱坐在地上。忽然覺得褲襠涼嗖嗖、濕漉漉的,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尿了褲子。


    成都華西醫院,魯慶兵麵無表情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就如同死了一般,任憑病床前的母親涕淚橫流、百般唿喚,也懶得理睬一下。他的心中淒涼一片:右手右腳粉碎性骨折,醫生已經說了,即便以後痊愈後,手腳也沒有以前利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可能恢複。


    “可能恢複?哈哈。我成了廢人了,媽的,全完了。”萬念俱灰的魯慶兵隻覺得母親的哀聲哭泣讓他百般煩躁,禁不住在心底惡狠狠的咒罵著,“媽的,你們鬼哭狼嚎個屁,你們知道我他媽的連尋死的心都有嗎?操,有多遠滾多遠!”


    而對麵的沙發上省建委主任魯國華恍如行屍走肉一般,呆呆的本能的一口一口的抽煙。


    “國華啊,慶兵受傷的事我也很難過,不過你最好還是委屈一點吧,以大局為重!”一想到電話裏王德家副省長那頗有些無奈而又語重心長的話語,魯國華隻感覺整個心沉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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