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衝煞,宜安葬。


    自遠處的街道緩緩地走過來一個人,影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拉的好長,但長影卻並不顯陰森,因為這人臉上的笑容相當和煦。


    “我找阿和。”


    呂府傭人看見的是一張很和善的臉龐,但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眼前這人正是自家老爺的仇人—馬嘯天。


    “馬先生,稍等,我去稟報。”


    片刻後,呂和親至,隻是身邊還有著四個保鏢緊跟。


    “大哥,你來找我有事?”


    “確實有事和你談談。”馬嘯天不卑不亢,似乎絲毫不擔心呂和會將他拒之門外。


    “大哥,你覺得我會讓你進來?”呂和似笑非笑,“如果大哥有話想和我談,就在這裏說吧。”


    馬嘯天對於呂和有這個反應並不意外,右手一摸,轉眼間手中便多出一把槍,槍響,大門上的鎖應聲而開。


    “現在我可以進來談談了嗎?”


    四個如臨大敵的保鏢,低垂著還在冒煙的槍口,黑風衣的馬嘯天,嘴角閃過一絲邪魅,好美的一幅畫。


    隻是這幅畫馬上就被破壞掉,保鏢大聲斥責道,“馬先生,希望你不要胡來,你現在離開還有機會!警察馬上就會到......”


    抬槍,叩響,一氣嗬成,這個保鏢的話都沒有說完......


    馬嘯天臉上竟閃過一絲落寞,很奇怪的表情,“阿和,他很聒噪不是嗎?”


    呂和的眼睛已經深深地眯了起來,他沒想到馬嘯天竟然這麽大膽!竟敢單槍匹馬持槍殺入呂宅,他很明白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很危險的局!但同時他也慶幸自己的孩子並不在家......


    “你想做什麽?”呂和很平靜。


    “和你談談。”


    呂和點頭,“那我們去書房談怎麽樣?”同時呂和向保鏢們示意,“你們不用擔心,大哥不會傷害我的。”


    吩咐完,呂和放心地將後背交給馬嘯天,毫不猶豫地朝著書房走去。


    馬嘯天神色莫名,讓人看不出他的心理想法,但他手中的槍卻讓任何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當馬嘯天離開視線,保鏢們立刻打電話報警,麵對持槍的馬嘯天,他們隻能寄希望在警察身上......


    書房內,呂和自顧自地走向書桌正位,示意馬嘯天坐在他的對麵,就像他並不是被馬嘯天挾持,隻是在招待一個正常的客人。


    “要不要喝茶?”


    馬嘯天搖搖頭,笑了笑,“阿和,我很佩服你這幅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當年若不是有冷靜的你數次幫我想辦法度過危險,可能我早就死了。”


    呂和似乎被馬嘯天的一句話瞬間帶迴了當年的歲月,一時竟有些唏噓,“當年大哥主外我主內,我們兄弟齊心開拓事業,真是大快人心!”


    馬嘯天點點頭,附和道,“還記得那次我們吞並王記沙場嗎,這小子陰險的很,假意投靠我們,竟然在沙場設局要剁我,要不是你帶人趕到,那一次我就死了。”


    “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那次我被昌和建材公司灌酒設計,睡了字頭大佬的女人,要不是大哥替我扛下來,我早就被沉屍維多利亞港。”


    ......


    這邊兄弟情深,談起往日歲月不能自拔。而在別墅的另一間房中,何茹正麵色平靜地在刺繡,是一幅觀音圖,據說誠心刺繡觀音娘娘就會允諾刺繡人的一個心願。


    隻是何茹的心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平靜,從她遲遲無法落下繡針的手就可以看出。剛才那一聲槍響,再加上呂宅的混亂,她明白,馬嘯天來了。


    可她並不想出去看看。


    她的思緒迴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時她與家裏人鬧別扭,離家出走,卻遇見了壞人劫財劫色,剛好馬嘯天路過將她救了。一個是初入江湖不諳世事的富家女,一個是混跡江湖的豪氣少年,佳人與英雄,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一晚的情亂意迷,何茹的人生變了,她被父母視為恥辱,被趕出家門,於是她幹脆就跟著馬嘯天離開。隻是半年後,激情褪去,何茹就已經對這樁婚姻絕望。


    每天在家裏不知何時會有人砍上門,逃亡與躲藏並不是書上說的那麽有趣。更難以忍受的是馬嘯天的粗魯,喝酒不刷牙,睡前不洗澡,愛講粗鄙話......她喜歡安靜平穩的生活,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但她以為的愛情卻成為了她的噩夢......


    書桌前,談話還在繼續,氣氛似乎也不錯。


    馬嘯天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甚至眼神中還帶著誠摯,“阿和,當年的事我已經不怪你了。”


    呂和不由苦笑,“大哥,當年的事真不是我做的。”


    馬嘯天點點頭,“這已經不重要,現在我們已經兩不相欠。”


    呂和一邊點頭,一邊悄悄打開身側的抽屜,那裏有何茹送給他的手槍,他沒想到,這把槍竟然成為了他的救命稻草!


    “你知不知我已經決定放過你了?但阿滔現在還在床上!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馬嘯天忽地情緒激動起來,臉上的和善更是一把撕去,展現而來的是不能隱藏的猙獰!“你讓我如何能放過你?我要是放過你!我怎麽跟阿滔交代?”


    冰冷的槍口徑直指向呂和的眉頭,呂和從來不覺得手槍有多麽恐怖,但現在他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都被那個拇指大黑漆漆的洞口吞噬!


    而此刻,何茹的迴憶還在繼續。


    愛情被現實擊垮,當初她對馬嘯天有多動心,那麽就對呂和有多恨!她恨馬嘯天毀了她的生活!她本該嫁給一個知書達理的人,享受著富足由悠閑的生活!


    所以她決定要讓自己恢複自由,於是便有了二十年前馬嘯天被出賣事件,她將自己的首飾變賣,換了一大筆現金和一把槍。那場廝殺她在,她不止一次舉起槍口瞄準馬嘯天,但她還是無法下手,轉而買通黑警誣陷馬嘯天。


    可這二十年過得太快了!馬嘯天的出獄又讓她感受到了噩夢,她後悔當初為什麽不狠心開槍!起初她以為馬嘯天對呂和毫無芥蒂,而她又知道呂和喜歡她,所以她就故意撩撥呂和刺激馬嘯天,包括那次呂和過壽在廚房和呂和曖昧,她很清楚馬嘯天當時就在外麵。她希望能借此引起馬嘯天與呂和自相殘殺,借呂和對自己的喜歡除掉馬嘯天。


    可事後馬嘯天竟毫無反應,那一刻她明白馬嘯天一定另有圖謀,所以她再次平靜起來。卻沒有想到呂和竟然如此不堪,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直到今天甚至被打上門來。


    何茹望向書房方向,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呂和能代她開出二十年前的那一槍......


    書房內,呂和不敢妄動,此時他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大哥,你不要衝動。你打死那個保鏢我還能保你,要是你對我開槍,我可能就保不住你了。”


    馬嘯天不由閃過一絲冷笑,“你以為我今天來,還準備離開嗎?”


    呂和死死地盯著馬嘯天,他可以聽見扳機被一絲絲拉開的聲音,也可以看到馬嘯天臉上的戲謔,但他的手已經摸到了那把手槍!


    就是現在!呂和猛地低頭,左手拍向手槍,右手抬槍射擊。


    “砰。”


    “砰。”


    馬嘯天腹部與呂和肩部同時中彈,但兩人臉上隻是閃過一絲痛楚,再次扣動扳機!


    “砰......”


    每一聲槍聲響起都伴隨著一朵血花的綻放,快速的中彈讓兩人都忽略了疼痛,手指下意識的不停扣動扳機,可腦子在這一刻卻格外清醒。


    這一刻,呂和忽地想起何茹遞槍給他時擔憂下的平靜,而當年出賣馬嘯天之人的聲音很尖,有些像婦人。呂和好像明白了一切,但他心中卻沒有恨意,他終於不含任何目的地為她做了一件事......


    這一刻,馬嘯天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馬滔剛出生時他的心情,那時的興奮開心似乎就在眼前,他終於為自己的兒子做了一件事......


    這一刻,何茹閉上了眼睛。不絕的槍聲說明了一切,若有來生,阿和,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槍停,兩人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陽光順過窗欞打在兩人的臉上,陽光中兩人嘴角似乎都帶著一絲笑意......


    這一刻,醫院內,馬滔的手指忽地動了兩下......


    生活,就像一個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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