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內,顧源與詹陽春敘說著近期來發生的種種怪端事件。城郊的莊園,每到夜深時便有滲人的哭聲響蕩;而田野間,更有魅影出沒,徘徊不去;甚至在城裏頭,就在府邸之外的街道上,有看更人見到駭人的陰影在行走,像極了傳說中的陰鬼巡城……


    “道長,這潘州府越來越變得可怖,我擔心過不多久,真得會出大事的。”


    顧源一邊說著,愁容滿臉。


    詹陽春神色淡然,慢慢道:“之前戰火連連,死人無數,陽氣大衰,滋養陰司,乃種下禍端。”


    顧源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此言甚是,隻是該如何解決?”


    “要從根本上解除,唯有穩定政事,恢複民生。斬邪扶正,可得朗朗乾坤。”


    顧源麵露苦笑道:“然而談何容易?莫說小生功名泛泛,無權無兵。就是我父親,貴為學政,困在城中,也隻能求個自保。”


    詹陽春道:“那朝廷方麵?”


    “家父已多次上書……但你也知道時局崩壞,廟堂也是焦頭爛額,難以兼顧了。”


    詹陽春撫了撫胡須:“說來說去,還得靠自己。”


    “難啊!”


    顧源長歎一聲,起身作揖:“還請道長可憐這滿城百姓,施以援手,挽狂瀾於既倒。”


    詹陽春不語。


    顧源也不多話,他知道浮山觀有浮山觀的立場,而詹陽春作為道觀年青一代的弟子,話事權其實沒多少。隻要他這個人肯出手,對於目前的顧氏就有頗大的幫助了。


    一會之後,陳唐來到。


    顧源連忙迎上去,問道:“無忌兄,可還順利?”


    陳唐道:“經過挑選,得門客十八人。”


    這個人數不算多,可也不錯了,主要是他們聽從管教調遣,用得上才行。


    顧源精神一振:“好,甚好。”


    陳唐又道:“這點人手並不夠,我們還得繼續招攬才行。”


    顧源忙道:“此事就交給你來處理了。”身為文質彬彬一公子,善於吟詩作畫,活躍於文壇士林中,可讓他去跟一眾草莽豪客打交道,著實做不好。現在有陳唐代勞,求之不得。


    接著又道:“我會安排一處別院,讓你們居住,練武……至於錢財花費,以及飲食用度方麵,我讓泉叔跟進。話說迴來,眼下民生凋零,處處吃緊,花銷之類,還請無忌兄酌情而行。”


    陳唐點頭道:“這個,我有分寸,不會濫用。”


    “那就太好了。”


    顧源大喜。


    門客們的別院,就在顧府對麵,用民宅改造而成,弄出一個練武場,四周房舍住人。作為門客之首,陳唐單門獨院住一處。不算大,勝在環境清雅。


    顧源本要安排下人和丫鬟過來伺候,不過被陳唐拒絕了


    到了黃昏時分,顧珩從提督府歸來,與陳唐見麵。


    多時不見,這位學政大人兩鬢斑白,仿佛蒼老了十多歲。由此可見,這段時日的勞累憂慮。


    招攬門客之事,是顧珩下令進行的,主要從家族的困境出發,要增添實力,守護家園。而關於陳唐的一些情況,顧源已提前跟父親說過。陳唐曾經斬殺妖魔,救下顧樂;以及由詹陽春出麵引薦,這兩項事等於是**明。至於別的,顧珩並未多問。江湖人事,本就複雜。若非情況兇險,他也不願意用那些江湖武者。


    說了些勉勵之言,顧珩便讓陳唐離開,顧源則一如既往地留下來。


    “父親,你覺得此人如何?可用否?”


    顧源恭敬地問道。


    顧珩一對濃眉皺起:“現在隻能觀察,可用與否,得看他做成什麽事來。但不可放任,若有變故,當及時製止。對了,這些事,就交給泉叔去做吧,他畢竟是武者,有這方麵的經驗。”


    顧氏家大業大,本身養著不少家生子之類的奴仆,以及護院之流,相比新招攬的門客,這些人屬於忠心耿耿的屬下,更值得信任。


    “好。”


    顧源應承下來,話題一轉,把詹陽春的言論說了出來:“詹道長洞悉症結,我們要不要與閻家譚家協商一二?”


    顧珩一擺手:“沒用的,虎狼之徒,絕不肯放過到嘴的肥肉。當前局勢,洶湧危急,我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選擇退縮,保全家世。”


    顧源身子微微一顫:“真得已經崩壞到這等地步了嗎?”


    顧珩長歎一聲:“暗地裏,有鬼魅邪祟;明麵上,又有人興風作浪,妖言惑眾。這州府越鬧越兇,唉,若非根業皆在此,走不得……我都想棄官而去了。”


    聞言,顧源不知該說什麽好。雖然他也知情況兇險,隻是許多事情並未親身接觸到,心中便存了一份僥幸。


    顧珩慢慢道:“這段時日,你好生約束下麵的人,不要到處亂跑。至於莊園的事端,便吩咐門客們去做吧。能解決,最好不過,如果傷亡厲害,能撤的都撤了。”


    “父親,我明白了。”


    顧源應道,退了出去。


    漸近傍晚,天色開始暗落。


    小院子內,點起燈火。陳唐與詹陽春坐在那兒,小酌敘話。


    詹陽春把從顧源那聽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對此陳唐不置可否,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很多事情早有端倪,遠的不說,光陳家村發生的屍狗事件,便是一樁怪異。


    詹陽春又道:“這潘州府人事傾覆,諸多光怪陸離,連我都瞧不透,不知會如何演變。在我看來,恐怕已經有陰司勢力滲透進來。更有可能有妖魔世家在一旁虎視眈眈。”


    陳唐笑笑:“敢情都是把潘州視作一塊砧板上的大肥肉了。”


    “可不是?畢竟這兒是最亂的地方,容易成事。當日我師叔前往京城時,曾有叮囑,若事不可為,讓我離開。”


    詹陽春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唐。


    陳唐沉吟道:“我有分寸。”


    “那是最好,你既然當了這門首,隻怕很快顧家就會請你出去辦事的。”


    “既來之,則安之吧。”


    詹陽春站起:“我先迴道觀去,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陳唐送他出門,見暮色四合,街道上變得陰沉,心中忽而想到“陰鬼巡城”的傳聞:看來不但郊外,就連城中都變得詭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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