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鄉中有個場子,農忙時用來曬穀的。今天,則成了聚集的場地。黑壓壓一片,家家戶戶都來人了,近百人聚在此地。


    他們麵對的,是三個人。


    準確地說,是兩個才對。因為其中一個,乃是村民阿光。阿光顯然挨了毆打,披頭散發的,臉上身上都有血汙。還被繩索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樣子。


    見狀,一眾村民不禁義憤填膺,嘴裏嚷嚷,嚴正聲明,大聲譴責,要對方放人。


    不過這麽多人,都隻是嘴上功夫,沒有一人敢上前去。


    兩名山賊,一個長得虎背熊腰,極其威武,腰間插一柄大斧頭。斧刃熠熠閃亮,攝人心魂。他雙手抱胸,粗壯的胳膊孔武有力,一臉蔑視地麵對數以百計的村民,毫不在乎。


    還有一個,穿著打扮不倫不類,像是山賊,又像是個賬房。麵目五官長得頗醜,典型的歪瓜裂棗,兩撇鼠須,一雙小眼睛,骨碌碌轉,主要往人群裏的女人身上瞄去。


    突然間,他眼睛一亮,瞄中一個俏麗的少女,再也挪不開去了。


    “肅靜!”


    作為主持的山伯很有威嚴地叫了一聲,壓住大夥們的憤慨與議論。然後幹咳一聲,朗聲道:“兩位好漢,今日來我村中,究竟所為何事?”


    說著,先是偷偷往人群中瞥去,沒有看到燕還丹的身影,隻見到陳唐帶著蘇菱過來了,心裏好不失望。然後又狠狠瞪了一眼那邊跪著的阿光,怪怨他帶路,使得大塘鄉被暴露了。


    那醜山賊嘿嘿一笑:“各位鄉親父老,這一位,乃是我黑風寨的三當家古三通,天生神力,能舉千斤巨石,便是一頭牛,挨了他一拳,都得斃命。”


    “嘩!”


    眾皆嘩然,臉有懼色。這位三當家的賣相本就了得,像一座鐵塔般,很能嚇人。現在聽得有如此本事,眾人心裏,就莫名害怕。


    醜山賊很滿意眾人的反應,伸手拍拍胸口:“至於我,乃黑風寨的師爺兼賬房先生,坐第五把交椅的陳九溪是也。”


    頓一頓,繼續道:“我們此來,是要與貴村定下規矩。從現在開始,以黑風寨為中心,方圓數百裏,都歸我們寨子管了。”


    “憑什麽?”


    人群中青年阿根不滿地道。


    “就憑我本事!”


    三當家古三通喝道,一手伸出,老鷹抓小雞般把跪著的阿光抓住,然後單手舉起。


    “哇哇,救命!”


    阿光被嚇得魂飛魄散,手腳揮動,像一條離了水的魚兒,在徒勞地掙紮著。


    眾人見狀,皆倒吸口氣。阿光的身子可不算孱弱,小兩百斤的分量,但在對方手裏,簡直如同小雞兒。


    那邊阿光的婆娘見到,嚇得尖叫出聲,雙眼翻白,很幹脆就暈倒過去。


    東伯與山伯急聲道:“好漢手下留情,且把人放下,有話好好說。”


    “哼!”


    古三通冷哼一聲,手臂垂下,噗通一響,把阿光扔到地上。


    陳九溪皮笑肉不笑地道:“現在,可以說規矩了吧。”


    大塘鄉幾位村老對視了一眼,其實他們最為擔心害怕的,是黑風寨的山賊直接來攻打村莊,短兵交接,難免損傷,那損失就大了。若果抵禦不住,整個村莊都保不住,將會毀之一旦。


    在這種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思想支配之下,現在聽說不用打,可以談,幾位老者都覺得鬆了口氣。


    山伯稍稍挺直了腰,努力表現出鄭重的神態,問道:“陳師爺,請示下。”


    陳九溪朗聲道:“第一,每一個月,貴村的人要按照人頭數量,每一個人繳納十斤糧食和一斤肉食。”


    一個月,每人十斤糧食和一斤肉食,數量不算少,但也不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幾位村老登時交頭接耳,商議起來。隨後作為代表,山伯道:“陳師爺,可否減少點?”


    陳九溪把眼一瞪:“這是訂下的規矩,又不是街市小買賣,能討價還價的嗎?這個數量,已是體恤爾等。”


    山伯忍氣吞聲道:“好,這一條,我們村子同意了。”


    “第二個規矩,我們寨子將派遣兩個人進駐村裏,作監督糾纏。”


    陳九溪繼續說道。


    山伯聳聳肩:“這個就沒必要了吧,我們又不會跑。”


    陳九溪冷言道:“那誰知道,萬一你們往山裏一鑽,誰有功夫進山去抓你們迴來?”


    兩人駐村,其實也沒有什麽,山伯等也是同意了。


    陳九溪似乎早認定他們不會反對,洋洋自得地道:“第三,送征收的米糧肉食,得讓村中年輕的姑娘來送,別的人不行。”


    山伯問道:“這是為何?”


    陳九溪道:“我黑風寨乃機密之地,如果被青壯窺伺,跑去報官,算誰的?”


    山伯一聽,覺得還挺有道理的。年輕女子沒見過世麵,也沒有多少力氣,最是安生。


    “嗬嗬,黑風寨打的好主意。是不是還想著讓年輕姑娘上山,當個壓寨夫人什麽的?”


    人群中,一人突然開口,高聲說道。


    聞言,人群頓時**起來了。是呀,黑風寨乃山賊窩子,黃花大姑娘進去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陳九溪臉色一變,喝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分明便是要壞規矩的。”


    說著,目露兇光地看著幾位村老:“各位長者,你們村到底誰說了算?不要浪費本大爺的時間,時不時冒出個人反對,還怎麽談規矩?”


    山伯等人生怕他翻臉,趕緊對出聲的陳唐叫道:“你不是村裏的人,休得插嘴聒噪。”


    聽到陳唐不是大塘鄉的人,陳九溪不由多看了眼,見隻是個白麵書生,亦未在意,便道:“好了,規矩暫時就定這些。為表誠意,這幾天就要定第一批的資糧。我與三當家來一趟不容易,就留下來負責統計人口數目等。還有你們村幫忙送糧的女子也要盡快定好。我看那一個姑娘,就很適合的。”


    手一指,正指著蘇菱。


    陳唐嗬嗬一笑:“不好意思,她可不是村裏的人。”


    陳九溪臉色一沉:“幾位長者,我看貴村毫無配合之意,不願意執行規矩。”


    他把“規矩”二字,咬得很重。


    “陳師爺,請息怒!”


    山伯忙道,然後轉向陳唐:“你們既然住在這兒,就應當為村中出一份力氣。我答應你們,隻要蘇姑娘幫忙運送第一批資糧,以後都不用麻煩她了。”


    陳唐突然長笑起來。


    “你笑什麽?”


    山伯有些惱怒地道。


    陳唐喟歎一聲:“原來世上,本無桃源,所謂美好,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空中樓閣罷了。”


    眾人一愣,難以明白。


    陳唐大步邁出,口中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規矩,可知我的規矩是什麽?”


    (稍晚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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