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喜離去後,不再現身,可能是被氣跑了,這正中陳唐下懷。


    說實在的,他對於這位刁蠻小姐毫無好感,如果要用個名詞來形容對方,可以喚作:心智不健全者!


    行徑瘋癲,幼稚而妖冶。


    更主要的是,陳唐不認為自己能打得過她,這便不好下手了。


    所以最好的結果是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一夜無事。


    知道背後是胡不喜在搞鬼後,陳唐算是放下件心事,揭了畫皮,到雲記那吃飽早餐,又打包了十張大肉餅,再去悅來客棧——他的房間還在,書篋好好地留在裏頭。


    重新裝好行囊,出城,繼續踏上前往京城的旅途。


    行走是一件單調而枯燥的事,走得多了,便會形成某種機械習慣性。


    作為一項人類的基本運動,平時多走一走,有益身心。


    今天天氣頗為陰涼,很適合趕路,可到了響午時分,天空雲層厚了起來,看著像是要下雨。


    已入夏,夏季多雨,一旦下來,往往暴虐。


    書篋內裝著一柄油紙傘,質量一般,小雨無事,麵對大雨可就撐不住了,非被淋成個落湯雞不可。


    陳唐覺得,要找個地方避一避了。


    隻是顧前瞻後,發現這一路段頗為荒蕪,正應了講書人經常提到的言語:前不著村,後不近店!


    這一路來,他其實經曆過很多這樣的路段。殷國地廣人稀,所謂官道,往往是一段段地拚湊而成的,不少區域,方圓百裏之內,都看不見人家。


    如此路況之下,迷路是高概率的事。至於遭遇賊寇禍害,幾率同樣不小。


    因此人們要出遠門,基本都會結伴而行,找商旅,而或鏢局護送等等。


    單身的,少之又少。


    陳唐仗著有武功在身,才選擇獨自趕路。或者可以說,是一次闖蕩江湖了。


    至於別人所擔心的兇險因素,害怕受傷什麽的。


    如果怕這怕那,幹脆不出門,天天窩在家裏吃幹飯好了。


    他學武練氣,所為何事?


    這個世界那麽大,正應該: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又走了半個時辰,雲層越發濃厚,刮起了風,天地之間,開始陰沉下來。


    大雨一觸即發。


    陳唐不禁加快了腳步,左顧右盼,看道路兩邊的山坡間有無人家,而或土地廟山神廟什麽的,可以過去避雨。


    然而放眼看去,都是山林蒼莽,半片瓦蓋都見不著。


    這一場雨,怕是躲不過去了。


    陳唐已經考慮,是否要去找棵大樹,躲在樹底下撐傘了,卻又擔心樹底招雷。


    得得得!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陳唐心中一喜,迴頭看去,就見到一輛馬車趕來。


    這是一輛廂式馬車,裝飾樸實,能耐風雨,拉車的馬匹健壯,趕車的是個老把式,年近花甲,頭發花白了。


    這時候,陳唐倒希望對方是胡不喜安排的套路,然後停到身邊來。


    得得得!


    然而這馬車毫不停留地超了過去。


    陳唐眨了眨眼睛,歎了口氣,覺得剛才自己應該招一招手,或許能搭個便車,起碼有地方躲雨了。


    “咦,還是停了?”


    陳唐瞧見,馬車在前麵停住。他當即大踏步上前,要看個究竟。


    “公子為何孤身一人趕路?”


    那老把式從車轅上下來,問道。


    陳唐打量他一眼,迴答:“我從虢若縣出來的,要前往信白鎮訪友。”


    去往京城的路程,虢若縣下一站,便是信白鎮,路程不算遠,正常行走的話,黃昏時分即可趕到。


    每一次經過大的城鎮,陳唐總會找人打探,詢問清楚路線,然後才啟程。


    而且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有功名在身,每到一地,都能到當地驛站借宿,問路,甚至領取一定的補貼的。


    這些,都屬於國家福利,雖然微薄,但聊勝於無。


    老把式同樣打量著他,說道:“大雨將至,老朽看你這書生可憐,若被雨水淋濕,隻怕會著了風寒。這樣吧,且上車來,我載你一程。不過我家公子身子不適,睡在車上,你上去後,可得輕手輕腳,莫要驚醒了他。”


    陳唐拱手謝道:“如此,就多謝老丈了。”


    很快便要下雨,大雨淋身的滋味不好受,他書篋內又裝著文房四寶等,被雨泡了,難免心疼。


    當即掀開車簾子,鑽了進去。


    裏麵空間甚闊,打著毯子,正有人在裏頭睡著,蓋著被單,隻露出一頭來。


    是個年青公子,麵目方正,發髻紮起,綴著一塊美玉。


    看得出來,其應該出身富家。不過也是,出門有馬車的,都不會窮到哪裏去。


    陳唐小心翼翼放下書篋,席地而坐。


    得得得!


    馬車走動起來,走得很穩,估計老把式也怕趕急了,會產生顛簸,把公子給震醒了。


    過不多久,劈裏啪啦,黃豆般的雨點便灑了下來,打在車廂上,發出聲聲悶響。非常密集,響成一片。


    這場大雨,很快便成傾盆之勢。


    陳唐暗暗慶幸,上了馬車,否則的話,現在估計已經被淋得透心涼了。


    又有風吹,嗚嗚作響,吹得車廂油布啪啪作響。


    車速更加緩慢了。


    陳唐坐在裏麵,開始閉目養神。


    大概過了兩刻鍾,他忽然睜開眼來,有些奇怪地盯著睡在毯子上的那位公子看。


    這公子睡得未免太深沉了,如此大風大雨,他都沒有醒來。


    想了想,陳唐開口叫道:“老丈,風急雨驟,不如在路邊停靠,躲過一陣再說?”


    沒有人迴話,不知是那老把式耳背呢,還是被風雨聲給幹擾了,沒聽到。


    陳唐心一動,走到前麵去,聲音大起來:“老丈……”


    他伸手掀開前麵的簾布,一看之下,雙目頓時一凝:車轅之上,空空如也,那老把式竟不見了!


    沒有人在趕車,隻是健馬自己在拉著車,埋頭向前走著。


    “又在裝神弄鬼?”


    這一下,陳唐真有些怒了,霍然迴身,沉聲喝道:“起來!”


    一把抓住睡在地上的公子頭發上,隻輕輕一拿,唰的,便把那顆人頭給提到了手上。


    這是一顆真正的人頭,頸脖斷口處,鮮血淋漓,滴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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