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知榮王不會如此?”


    “若你不願相信,可以派自己的人去潮州售賣藥材,我不會插手。”


    老婆婆看了眼他身邊的程昭:“把這位女子留在我這裏做人質,你要多少藥材,我都給。”


    “不行,”宋闌果斷拒絕,“除了她,其他的都可以談。”


    程昭握得他更緊。


    老婆婆便輕輕搖頭:“那咱們就沒得談了。”


    宋闌抿緊了唇,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程昭的,可是藥材同樣重要,重要到關乎無數人的生死。


    程昭咬了下唇,捏了捏宋闌的手:“要不,”


    “不可以。”宋闌堅決道,“你絕不能離開我。”


    程昭無奈垂眸,她自然也不想離開宋闌,但是藥材確實是瘟疫時候必不可缺的東西。


    若任由三皇子葉扶胡作非為,潮州危矣。


    宋闌道:“倘若我現在給宮裏去信,由陛下親自下令,無盡藥樓想必不會抗旨吧?”


    “一來一迴勢必耽擱幾日,”老婆婆質問他,“為了一個女子,榮王要棄潮州百姓於不顧?”


    宋闌輕飄飄道:“若是靠犧牲一個女子來救人,這未必就公平。”


    說罷,宋闌牽著她離開。


    同時,他寫了封信,差兩個手下走陸路送去宮裏,務必要交到桂妃手上。


    再度上船,宋闌明顯焦慮了幾分。


    不知是不是錯覺,程昭總覺得,他仿佛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像是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痛苦又煎熬,但隻能生生熬著。


    船行六日,抵達潮州。


    潮州本該是安寧祥和,因為洪災和瘟疫,如今差不多相當於一座死城,入眼都是流離失所的災民。


    一路走來,宋闌的眉頭濃鬱得化不開。


    兩人到了三皇子下榻的客棧,建築精致華美,飯菜也極盡奢華,跟這遍地淒涼的潮州城顯得格格不入。


    宋闌吃不下,催促著官員帶自己去見葉扶。


    葉扶這幾日正在著人加班加點修築堤壩,宋闌到的時候,葉扶正在臨時搭的棚子裏吃葡萄。


    這是產自西域的葡萄,摘下來再一路快馬加鞭送過來,價格高昂。


    宋闌看了眼堤壩,如今是枯水期,修建起來會方便些,隻是官兵都拿著鞭子抽打修築堤壩的工人,時不時有哀嚎聲響起。


    “你怎可隨意用私刑?”


    葉扶滿不在乎:“皇叔,你還是別多管閑事了,若不趁著這時候修建,等水來了,難道還要再把下麵淹一遍?”


    因榮王實在是個不怎麽起眼的王爺,素日不受烈帝待見,這一次宋闌過來,葉扶也並沒把他放在眼裏。


    葉扶負責修堤壩,榮王去瘟疫堆裏救人,自己再趁藥材價高賺一筆。


    井水不犯河水,這不挺好的嗎?


    宋闌眯了眯眼,眸光危險。


    葉扶對上他的視線,隻覺得他麻煩:“皇叔,你再賣力,這天下也不可能是你的,你何必呢?”


    “是啊,我何必呢。”宋闌擠出一個笑,“我這次來,隻管瘟疫,旁的,就不插手了。”


    葉扶滿意地笑笑,抬手搭上他的肩頭:“這就對了嘛,皇叔,不要找不痛快,我瞧著你這個王爺做得格外舒坦,整日稱病閉門不出,連朝都不用上,就能享受榮華富貴。”


    聽他這口氣,倒像是天下盡在掌握似的。


    宋闌靜靜思索,沒再說什麽。


    下午的時候,宋闌和程昭兩人去看了得瘟疫的病人。


    他們不在潮州城內,而是被丟在潮州城外的一座山上。


    那裏偏僻,又缺醫少藥,上去了基本就下不來,隻有等死這一條路。


    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病人被送上去。


    宋闌和程昭半路上看到好幾個身體強健的男人女人,不像是得了疾病的樣子。


    宋闌停下來問了句。


    一位婦人哭哭啼啼地說著情況:“是這樣,原先得了瘟疫的都被送到山上來等死,有些人跑得快,裝作沒得病躲進了城裏,後來病發,又傳染一片,知州震怒,索性把所有跟瘟疫病人接觸過的人全都送上山。”


    “我們分明乖乖在家裏待著,就因為有個病人藏在我們隔壁,一條街的人都得死。”


    這樣一刀切,得枉送多少人命啊。


    程昭麵色凝重。


    宋闌亦是如此,抿著唇沉默不語。


    兩人到了山中央便遇到了關卡,守門的人道:“這裏是隻進不出的,過了這道門,可就沒有迴頭路了。”


    那位婦人忍不住抱著自己尚且年幼的小女兒哭:“我可憐的女兒啊,才八歲就得跟我一起去死。”


    她哭得肝腸寸斷,程昭有點忍不住:“她們分明沒病,憑什麽要她們去死?”


    守門的人也無奈:“不聽上頭的話,死的就是我們,小姐也別在這裏湊熱鬧了,晚點怕是你也得進去。”


    程昭很想發火,但又覺得無力,她無權無勢,隻能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宋闌,麵帶希冀。


    宋闌握住她的手,道:“明日,明日這種情況就不會再發生。”


    這裏是潮州,處處都是潮州人,若想這些人聽話,首先要知州鬆口。


    晚間的時候,葉扶設宴款待宋闌,潮州知州也在,宋闌應約而去,程昭也跟著。


    程昭的容貌異常顯眼,她一進去,葉扶便忍不住抬眼,寒眸微眯,帶了覬覦。


    那位知州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過他也隻能看看,並不敢肖想什麽。


    一個是三皇子,一個是榮王,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葉扶倒了杯酒,神色散漫:“皇叔一向不近女色,外頭都傳言皇叔大約是個斷袖,倒是沒想到,皇叔身邊竟然有這樣美貌的一個侍女。”


    宋闌神情偏冷,聲線清冷鄭重:“她不是侍女,是你未來的皇嬸。”


    “哦,”葉扶皮笑肉不笑,“那她究竟是哪家小姐,居然有這麽大的魅力,讓皇叔都為之折腰?”


    宋闌掃他一眼:“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一開場,叔侄之間便有硝煙彌漫。


    程昭安穩坐在宋闌身邊,一言不發。


    很快,宋闌把事情談到了瘟疫上頭,知州一聽他打算把病人都放下山,臉色大變:“王爺,這樣的後果下官可萬萬承受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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