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忽然有些理解她為何這樣詭計多端了。


    唯有這樣,才能在別人的加害中活下來。


    他吩咐了七八個人下山去尋馮寧,轉頭看向程昭:“現在,該說說我們接下來的交易了。”


    曠野寂靜,偶然有風吹過,程昭遠遠望著懸崖對麵的春色,半晌沒答話。


    季三覺得她奇怪,不就是普通的花啊樹啊,有什麽好看的。


    程昭記起去年,她來時便是這樣好的春日,隻是今年的春日,實在是有些晚了。


    她垂眸收斂情緒,再抬眼已經是一派灑脫曠意:“給我一匹快馬,我還你解藥。”


    “就這樣?”


    程昭好整以暇地看他:“不然還想怎麽樣?”


    “若是你下山之後聯合官府剿滅我們呢?”


    她格外坦蕩:“你和我無冤無仇,反而有合作的交情在,相比之下,你更應該擔心許家。”


    “是啊,許家小姐死了,許家哪裏會放過我們。”季三仰頭望天,一時間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與其歎息,不如找出一條明路來。”


    “什麽明路?”


    “要麽足夠強大,強大到無人可以剿滅,要麽就接受招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季三差人牽來了馬,程昭一躍而上,動作利落幹脆,她衝著季三揚手,丟過去一個白瓷瓶:“這是解藥,加到水裏,讓他們喝下就好了。”


    隨後,她一揚馬鞭,下山去了。


    季三怔怔看著她英姿颯爽的背影,心頭難得生出一絲綺麗。


    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今後會有怎樣的人同她相配呢?


    程昭一路騎馬迴了綿州,她沒有貿貿然迴程府,而是先尋了家客棧休息,找小乞丐過來問話。


    曹秋柏用心險惡,程昭被土匪抓去的消息今早就散播開來,宋煜從官府借了人上山,此刻已經在路上了。


    程昭吩咐小乞丐去找來王掌櫃。


    王掌櫃正在程府裏急得團團轉,主子臨走前特意囑咐了,不但要幫程小姐保下家業,還要護她平安。


    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心中忐忑,生怕主子提著刀來砍他,怪他辦事不力。


    猶豫著,還是用飛鴿給京城那邊去了信。


    剛去了信,便有小乞丐來找,王掌櫃驚得心裏一個咯噔,主子不會還在乞丐裏頭安插了人吧?


    小乞丐黑白分明的眼看著他,吞吞吐吐道:“程小姐找你。”


    王掌櫃不信,小乞丐抓耳撓腮地解釋了好一會兒,終於領著他過去。


    客棧房間裏,程昭正在吃飯,從昨夜到今日,她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要跟季三分析利弊,她隻覺得頭痛。


    按照季三這腦子,他們山寨能一直存在,還真是個奇跡。


    王掌櫃進去的時候,便看到程昭狼吞虎咽,他退了一步,關上門,擦了擦眼睛,再次進去。


    沒錯,這是他們家小姐。


    雖然吃相不太文雅,衣裳也太過花哨,但是這張臉,確確實實是她。


    王掌櫃幾乎要落淚:“小姐,你沒事就好,外麵都說你被土匪搶上了山,你這是怎麽迴來的?”


    程昭嚼完嘴裏的鴨腿,才道:“王掌櫃,你幫我做件事。”


    兩人在房裏說了好一會兒話。


    王掌櫃聽罷,先迴家飛鴿傳信,兩封信相隔時間不長,主子應該能保持冷靜吧?


    傳過信,王掌櫃點了十多個小廝,安了四個暗衛進去,湊足了二十人,領著他們浩浩蕩蕩去了屏州。


    客棧外,悄然來了兩個暗衛,這是王掌櫃今天剛調派來的,往日他怕被小姐發現,不敢派人跟著,這一次,他是再不敢鬆懈了。


    屏州許家。


    兩日後就是許家二郎成親的日子,許府裏並沒過分布置,隻許家二郎的院子裏張燈結彩。


    說是成親,其實是納妾。


    陳氏向來挑剔,心比天高,覺得自家孫兒配公主也應當,這一次匆忙,娶的是屏州一家小門小戶的女兒,這樣的女子隻配做妾。


    陳氏覺得委屈,若不是為了配合曹秋柏她們的計劃,哪裏需要委屈她家孫兒匆忙納妾。


    曹秋柏在屋內來來迴迴踱步:“菀兒怎麽還沒迴來?”


    陳氏磕著瓜子不耐煩道:“你怕什麽?屏州山上那夥土匪最是廢物,往日裏隻收些過路錢,知州都懶得剿滅他們,難道你還怕他們反悔不成?”


    曹秋柏懶得同她爭吵,生硬地解釋道:“菀兒畢竟是個姑娘家,去土匪窩裏我不放心。”


    “你這個當娘的也是,菀兒說要去,你就答應?簡直不知所謂!”


    平白無故被陳氏指責,曹秋柏忍不住迴嘴:“我們這樣籌謀是為了什麽?還不都是為了給老爺報仇?母親你倒好,不出力倒在這裏說風涼話。”


    陳氏啪地把瓜子全丟在她臉上:“沒出力?誰說我沒出力?我的好孫兒不得不納個妾,不然怎麽把程昭那小賤人騙過來?”


    曹秋柏拂開瓜子:“你做什麽?”


    “我做什麽?我是你婆母,我做什麽你都得受著!”


    陳氏的固執勁兒又犯了,眼看著就要上來撓人,曹秋柏惱火道:“別再胡攪蠻纏了!我帶人去看看。”


    曹秋柏剛出門,便碰上了來勢洶洶的王掌櫃。


    王掌櫃做了多年的生意,氣質精明幹練,這時候帶著二十個好手過來,他走在最前頭,竟也有一種令人膽寒的震懾之感。


    天色漸暗,王掌櫃大步走向曹秋柏,麵上帶著友好的笑意:“許夫人,我有話同你說。”


    曹秋柏知道,程昭很倚重這位王掌櫃,他的話幾乎等於程昭的話,事成之後若是想接過程府產業,少不得要過王掌櫃這一手,她不想橫生枝節,所以對王掌櫃還算客氣:“可以。”


    王掌櫃衝她拱手道:“聽說昨日車駕前往屏州時遇上了山匪,我們是特意趕來幫忙的,夫人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程昭出事的消息早早便散播出去了,他們這樣鎮定?


    壓下不解,曹秋柏圓滑道:“我能有什麽吩咐啊?先前已經派了一批人去山匪那裏贖程昭迴來,你們若是擔心,也上山去吧,說不定能碰上被救迴來的程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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