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捂著臉憋淚,勸也不敢勸,動也不敢動。


    她越鬧越沒完,許承崇懶得管她,拂袖而去。


    這個妹妹就是被紫竹姨娘慣壞了,事事都推別人出去,從來不知道想一想自己的問題。


    風在花影間穿梭,枝頭簌簌。


    宋煜的話響在耳邊,許承崇心裏湧起了強烈的不服氣,不就是做官嗎?宋家能通過科考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侍郎府,他許承崇憑什麽不可以!


    隔天一早,他便去找了許誌高:“父親,我想去書院讀書。”


    “前幾年家裏不是請過先生嗎?怎麽又想去讀書了?”


    “我想參加科考,隻認字是不夠的,咱們綿州的白竹書院出過不少秀才,我也想去那裏讀書。”


    讀書科考是很艱難的事,十年寒窗都不一定能考上,許誌高從小過著苦日子,後來繼承了程家家業,日子好了,舍不得孩子吃苦,隻請了先生到家裏來讓他們認些字,並不逼迫他們科考。


    而今許承崇主動提出自己要為了科考讀書,許誌高隻有高興的份兒,誇道:“承崇真是長大了,有誌氣!你想去讀書我就送你去,再給你找幾個書童,對了,記得買些上好的文房用具。”


    許承崇要去白竹書院讀書的事兒一天便傳遍了許家。


    驚蟄細細打聽了一番迴來道:“那白竹書院裏的先生,都是學富五車的秀才之類,甚至還有一位進士,聽說那位進士姓蘇,文采斐然,不過他很少露麵,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神秘得很。”


    程昭翻著醫書漫不經心地問:“這麽說,進白竹書院的,都是打算科考的?”


    “是這個意思,不過也有有錢人家,送自家的少爺小姐進去讀書的,比如黃知府家的黃書意小姐就在裏頭讀書,那位王子安王公子也在裏頭讀書。”


    程昭點頭:“做得不錯,你的性子憨厚實在,也不多話,倒是很適合打聽消息,以後便注意著這府裏的風吹草動,有什麽事盡管來報我。”


    驚蟄點頭應下。


    這麽一聽,那白竹書院實在是很不錯,程昭起了讀書的心思,她識文斷字是師父親自教的,念的詩文很少,從識字起便是一本本地背醫書和毒經,如今若是有機會,還是該多讀些書。


    這事倒也不難,有宋煜的關係在,許誌高不會不同意。


    天擦黑,許誌高才迴來,他巡視了一天的鋪子,身子疲乏勞累,曹秋柏湊上前貼心地幫他推拿按摩,手法老道。


    程昭端了青瓷的湯碗送過去:“父親這樣疲乏,不但要推拿按摩,最好還是多吃些有益身體的藥膳,這是我親自去廚房做的,棗仁蓮子粥,您試一試?”


    清淡的米粥上飄著幾顆紅豔欲滴的棗子,蓮子顆顆軟嫩,看上去應該還不錯。


    最近宋煜常送東西來,可見宋煜對這門婚事是很上心的,程昭也算安分,故而許誌高對程昭的印象好了不少,沒了最初見麵時的厭惡,言辭溫和:“你倒是有心了。”


    他嚐了一口算是給麵子,隨後曹秋柏便吩咐下人上了菜。


    燭火悠悠,飯廳明亮,當著全家人的麵,程昭的聲音清脆悅耳:“父親,我想去白竹書院讀書。”


    許雨筠低聲嘲諷她:“大哥哥是去讀書科考的,你去做什麽?大字不識一個,平白叫人笑話我們許家嗎?”她這話音量小,隻有程昭聽得見。


    “正是因為不怎麽識字,才要去讀書。”程昭並不跟她相爭,而是看向許誌高,眼神亮亮的,“父親,宋家是侍郎府,我若是不識字,以後怎麽扶持家裏,又該怎麽幫著家裏的兄弟姐妹?”


    這話算是說到了許誌高的心坎兒裏。


    程昭嫁入高門不是為了好日子,而是要扶持整個許家的,她能早早有這個意識,許誌高很滿意,許家家財萬貫,讀書花不了多少錢,他答應下來:“可以,不過你得小心,別給許家丟人。”


    “多謝父親,我記得的。”程昭達到目的,便認真吃飯,她最近做藥一做就是一整天,肚子餓狠了,飯量也比之前大了一些。


    一個兩個都要去白竹書院,許雨筠也不肯落後,道:“父親,我也要去。”


    許誌高瞪她:“你要去做什麽?”


    “三妹妹剛來,也不認識什麽人,我作為長姐,也該一同去書院,也好能夠相互照拂。”許雨筠笑得純良無害,一副悉心為妹妹考慮的好姐姐模樣。


    剛剛的嘲諷還在耳邊,現在又腆著臉要一起去,程昭冷笑,好一個見風使舵的二姐姐。


    讀書是好事,曹秋柏柔聲對許誌高道:“要不這樣吧,家裏的孩子都去白竹書院,小五和小七年紀小,也沒有正經請過什麽先生,家裏姐妹幾個一道去,相互有照應,關係也能更加親切融洽。”


    這話一出,許雨錦卻是不樂意了,她哭喪著臉,起身走了幾步撲到許誌高懷裏撒嬌:“爹爹,我不要去書院嘛。”


    許誌高很寵愛她,毫無原則:“好,錦兒不願去就不去。”


    許雨錦立刻眉開眼笑:“謝謝爹爹,爹爹最好了。”


    曹秋柏沉著臉,暗道許雨錦也忒不爭氣,這幾天處處跟程昭為敵,對讀書也不上心,語氣涼涼道:“錦兒若是不願去,那也好辦,以後就悶在屋子裏學女工。”


    “啊?”許雨錦扁著嘴,小臉又繼續垮下來,扯著許誌高的衣角哭訴,抽抽噎噎道,“父親您看看,母親,母親怎麽這樣,這樣對我?”


    眼淚跟琉璃珠子似的往下掉,許誌高態度堅決道:“這個家裏我還是做得了主的,錦兒還小,哪裏需要學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依我看,晚兩年再提也不遲。”


    程昭冷靜看戲,小七不上進,自然以後有苦果子吃。


    料想她小時候在漳州,嬤嬤很少讓她做粗活,但在學習方麵從沒鬆懈過,日日都陪著她背醫書毒經,要她見人見事,不許怯懦嬌氣。


    不過這些事都算是過去了,她隻期待有一天能把這邊的事解決了,接師父過來,好好地過日子。


    吃罷飯迴聽竹院,驚蟄為她提著燈籠,走到人煙稀少處才低聲道:“小姐,夏至說要見您,不過這一次的地點不是在聽竹院,而是在紅梅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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