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乃是古城,由來已久,並非胡人所建。


    西漢初元元年,為了加強對西域地區的控製,漢元帝於此修築壁壘,安置兵民,屯田戍守。


    此地東通伊吾,北通車師後部,經交河通焉耆、龜茲,南達樓蘭,土地廣平良沃,最終形成了屯集兵馬的軍事要地——高昌壁。


    高昌二字取自於“地勢高敞,人庶昌盛”之意,皆為漢言。


    高昌城曆經高昌壁、高昌郡、高昌國、唐代西州等等變化,直至如今的高昌迴鶻。


    這裏作為西域的中心,自秦漢以來,往去居住族群混雜,匈奴、突厥、羌、吐蕃、迴鶻、契丹、韃靼等等全都在此駐留生息過,不少在這裏已經繁衍千年。


    這裏也有大量的漢人,畢竟當初建城時乃為漢治,許多軍兵留下後代,而且在東漢末年至十六國時期,有過一次大規模漢人遷徙。


    那時候北方陷入無休止的戰亂中,河西走廊、關中平原地區的一萬多戶漢族士民為躲避戰亂而一點點展轉遷徙到高昌地區,是一萬多戶,而不是一萬多人,隨後於此地建屋開地,和胡番混合生活,不分彼此。


    唐貞觀十四年,高昌國王麴文泰向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稱臣結盟,截斷了絲綢之路,攻打大唐屬國伊吾,扣押西域諸國經高昌前往唐朝通好的商人和貢使。


    隨後,太宗派吏部尚書侯君集率十萬大軍攻滅麴氏高昌王國,收複了三郡、五縣、二十二城,高昌地區重新納入中原王朝管轄,打通了大唐與中西亞交往的通道。


    接著唐在此置西昌州,後改稱西州,這也是西州迴鶻名稱的由來,西州州境東西八百九十五裏,南北四百八十六裏,歸安西都護府管轄,州治就設在高昌。


    隨後西昌州實行與中原相同的治理,使得當地經濟、文化進入了高度昌盛時期,城池也得到進一步擴建,成為中原通往西域的重要門戶,連接中原與中亞細亞、西亞細亞和歐羅巴的端點,一時繁華無倆。


    唐鹹通七年,遊牧在天山北麓的迴鶻大首領仆固俊,趁著大唐內亂,率部攻占高昌城,次年他以高昌城為都城,建立了高昌迴鶻王國,隨著唐朝的衰弱滅亡,從此高昌一地,漸漸與中原疏於往來。


    此刻趙檉大兵距高昌隻有三十裏,探馬來報,說此城四門緊閉,城頭壁壘森嚴,刀槍閃光,旗幟飄揚,一副防範模樣。


    趙檉玩昧地笑了笑,耶律大石帶一萬五六兵過來,畢勒哥便開城門歸附投降,自己三萬軍馬,又下了伊州、交河兩城,對方不投降不說,還做出抵抗模樣,這是……瞧他不起?


    他看向麗雅娜紮:“想如今的迴鶻,隻知有遼,不知漢宋啊!”


    麗雅娜紮瞅他一眼,沒有做聲,馬前的小趙諍道:“爹爹,要攻城嗎?”


    趙檉道:“你外公不開城門,自家女兒迴來了都不打算讓進,視我等為敵寇,那便隻好……破城而入了!”


    過了半晌,大軍已是可以望見高昌城,隻看確實大城,比西寧都要長寬一些,隻是肉眼可見,相比中原大城低矮,而且並非全磚城牆,而是沙石土摻雜磚塊砌製,論起結實程度,遠遠比不上西寧州。


    西域的建築,少用磚,好一些摻雜石頭,不好的直接就是土沙了。


    這是因為並非所有泥土都適合燒磚,尤其沙土是不能燒磚的,一些粘性低的土壤,即便燒了磚也不結實,建些平地房屋還勉強,若是建設城牆,沒等壘高了就會坍塌碎掉。


    而按照眼下的燒製技術,還有西域多地貌構成特點,想要在這裏大規模燒製好轉是不可能的,而從別處運輸又不現實,所以大城都是磚石混雜,磚不夠,石來湊,石不夠,沙再湊。


    趙檉令軍馬止步,原地歇息,卻沒有紮營的意思,紮什麽營,都將他拒之城外了,必須今日攻下,否則他大光明王顏麵何存?


    半個多時辰後,趙檉下令開始攻城,不用搭雲梯之類,床子弩、八牛弩、飛砲、投石車,直接轟擊。


    高昌城自建造已來,雖然也經曆不少戰火,可卻從沒遇見過這般猛烈的襲擊,大宋之前朝代是沒有床子弩和飛砲這種東西的,隻有投石車,此刻城牆又怎麽能經受得住如此打擊?


    城頭的迴鶻軍兵都嚇懵了,有的連躲閃都忘記,頓時打成碎塊肉泥。


    一些本來指揮守城的將領也都傻眼,哪裏見過此種情景,幾十年都是和西邊的喀喇汗開戰,或者打一些南方的小部落,與東麵根本沒有打過,麵對遼國直接依附投靠,麵對西夏也是能忍就忍,花錢買平安,雖然知道東麵實力強大,不過存乎想象之中,對大宋的戰力並不了解。


    城上的將領們這一刻才迴過味來,這可是滅掉了西夏的軍隊啊,覆亡黨項,那得何等兇殘?又已經打下了伊州與交河,軍報上說,不過個把時辰,看來並非虛言,這般可怖,誰能抵擋得了?高昌城勢必要不保了!


    就當城上的將領和軍兵惶惶不知所措之時,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城牆居然倒塌了小半邊。


    原本打伊州和交河時,李彥仙都沒用這麽強的攻擊力量,眼下卻是火力全開了。


    高昌是迴鶻都城,必須快速拿下,才能給予對方最大的震懾,而且高昌寧守不降,叫李彥仙惱火,他看出趙檉有些不太高興,所以便把所有器械都擺去前麵,直接來了一輪猛烈打擊。


    趙檉望著那塌邊的城牆,搖頭道:“夜郎自大,不過如此!”


    這時李彥仙開始指揮弓弩手巡射過去,一輪輪箭雨仿佛不要錢般灑下,簡直比雨點還要密集,城上一大片位置,早已跑得空無一人。


    高昌城內此刻已大亂,這城分為三層,外城內城和宮城,宮城又叫做可汗堡,可汗堡前麵大殿正在議事,畢勒哥如熱鍋上螞蟻,在王座之前來迴走動不停。


    大臣們都不說話,個個心驚肉跳,一臉惶恐。


    “怎麽辦!都說說要怎麽辦才好啊!”畢勒哥身材高大,不過因為常年沉迷酒色原因,麵色蒼白,頗有些氣力不繼樣子。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有什麽辦法可想,就是幾個王子也都垂著腦袋,身子直往旁躲,送麗雅娜紮給東喀喇汗的主意,他們幾個也都有份,都害怕麗雅娜紮迴來清算他們,但此刻卻又沒別的辦法可想。


    就這時,外麵踉踉蹌蹌跑進一名將官,一進殿門就大喊:“可汗,可汗,不好了,城牆塌了……”


    “啊?”畢勒哥快步上前幾步,伸手薅住將官衣領,“你說什麽,什麽塌了?”


    將官急忙把之前那弩砲攻城情景描述了一遍,然後哀聲道:“可汗,宋軍兵械厲害,從未見過,繼續下去,怕是整麵城牆都難保,到時,到時城池必破啊!”


    畢勒哥聞言鬆開將官衣領,後退幾步:“還不快點派兵迎上,派兵迎上啊……”


    城外,隨著箭雨不停拋射,李彥仙令人去撞擊高昌城門,這一麵城上沒了迴鶻軍兵防守,倒不用非得把城牆徹底打倒,借此處入城了。


    高昌城門沒有中原結實,上方又無什麽兵卒防範,下麵軍兵專心致誌撞擊,沒多久竟然就把城門給撞開了。


    看到城門開放,李彥仙一聲令下,騎兵衝鋒向前,直往城內殺去。


    高昌城是沒有千斤閘這種東西存在的,不過裏麵還有道門,可此刻外門已破,裏麵的門又怎麽能擋住,三下五除二,就也搗碎了。


    大軍進入外城,迎麵殺上來一隊迴鶻騎兵,正撞魯達帶隊,直接一個衝鋒便將那隊迴鶻兵給衝散,戰馬行駛如風,刀槍不停收割,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西州迴鶻其實沒有太多兵馬,遠不及西夏,西夏畢竟有河西之地水土養人,迴鶻這邊哪裏有好地,沙漠交連,除了幾座大城外有綠洲土地,多數地方都是沙漠或者不能栽種的硬土。


    所以西州迴鶻人口少於西夏,軍兵便更少了,當初迴紇帝國強盛時,可以五六十萬數,但迴紇帝國崩潰良久,東西喀喇汗那邊的人數要多過西州迴鶻,西州迴鶻這邊軍兵最多時也不過十萬數,那還是晚唐時候,而眼下隻有七八萬樣子。


    這七八萬並非全是精壯,老弱都有,之前與東喀喇汗邊境烏赤城那邊損失部分,又分布在各城一些,高昌這邊隻有兩三萬。


    真計較起來,這還沒有趙檉帶來的人多,本來無論盔甲兵器,戰馬戰力等等都遠不如,結果人數還不多過,根本就沒法子打,兵敗如山倒一樣。


    高昌的外城和內城之間有一道城牆,也有城門,可外麵就不堅固,內城更差了不知道多少,隻是片刻間也被打破。


    守衛內城的迴鶻軍丁立刻衝了上來,騎兵步兵都有,可同樣是如紙紮一般禁不得打,短短時間就被殺得橫屍各處,血流賽溪。


    趙檉分出部分軍兵彈壓城內,剩餘大軍直奔宮城所在,將可汗堡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迴鶻宮城可汗堡,建造模樣是半城半堡,外麵一圈城牆,裏麵的各種建築都是圓堡模樣。


    這個圓堡卻並非歐羅巴那種城堡,而是圓頂圓形的房子,似歐羅巴那種高大滾圓的防禦式城堡,迴鶻此刻是建造不出來的,一方麵沒有那些磚來修建,另外一方麵地貌原因,很難建得那麽高。


    所以這個可汗堡,其實就是圓頂的房子。


    大軍圍住之後沒有立刻攻擊,趙檉瞅著麗雅娜紮:“公主看該如何施為?”


    麗雅娜紮嘴唇顫了顫,道:“父汗怎麽還不出……”


    她本來要說的意思是都這般境地了,畢勒哥汗怎麽還不出來投降。


    依照她對自家父親了解,雖然出於麵皮什麽的原因,會硬氣一下,可真到了山窮水盡時,絕不會再挺著,什麽臉麵都不會在乎,十成十會出來投降,可此刻怎麽還沒表示?


    她的完整話語還沒等說完,就看那可汗堡裏麵忽然傳來高聲唿喚:“天軍且住,天軍且住啊,罪臣馬上就出來請罪。”


    趙檉聞言瞅了下麗雅娜紮,麗雅娜紮眼睛看向別處,低聲道:“是我父汗。”


    趙檉點了點頭,倒沒什麽太大意外,若是畢勒哥真有那般寧死不屈的骨氣,也不會同意將麗雅娜紮送給東喀喇汗了,既然能做出那種事情,此刻求饒的最後時機,豈會放過?


    接著就聽那宮城的大門裏奏響各種樂器,還怪好聽,趙檉心中不明白又看向麗雅娜紮,麗雅娜紮小聲道:“是求降的曲子。”


    “噢……”趙檉摸了摸下巴,還挺多花樣。


    就這時,那宮城兩扇大門緩緩打開,就裏麵出來了一大隊人,為首的是個五六十歲男子,未著盔甲,穿戴迴鶻傳統服飾,倒是生得相貌堂堂,年輕時肯定是英俊人物。


    就看他臉上堆滿笑容,先是目光掃了一圈,偷眼看麗雅娜紮一下,隨後衝著趙檉低下頭去。


    “尊貴的天神將,大光明王殿下,罪臣畢勒哥迎接來遲,還望殿下海涵恕罪啊。”


    趙檉聞言眯了眯眼,不是要請降嗎?這怎麽變成了迎接?倒是夠機靈善變的。


    他看了看麗雅娜紮,麗雅娜紮麵無表情,他微微思索幾息,輕咳一聲道:“公主,不好叫汗王如此吧?”


    麗雅娜紮看著畢勒哥,心中負氣,但又不忍,畢竟是她的父親,此刻趙檉開口,立刻跳下馬去。


    這時就看畢勒哥猛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驚訝表情:“這不是我最疼愛的瑪麗卡嗎?你怎麽在這裏,前些日子跑去了何處,叫阿塔一直擔心。”


    瑪麗卡迴鶻語裏是公主的意思,阿塔則是父親的意思。


    麗雅娜紮聞言頓時顰緊了雙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趙檉在馬上卻是眨了眨眼睛,就看這時畢勒哥抬起頭來,臉上既有驚訝又有恭謹:“難道天神將竟是,竟是……瑪麗卡的耶日木?罪臣何德何能,瑪麗卡何德何能,竟擁有天神將做耶日木啊。”


    耶日木迴鶻語裏是丈夫的意思。


    趙檉聞言看了看麗雅娜紮,隻見麗雅娜紮臉黑下來,不由大笑道:“行了,行了,進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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