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元春的牢門前,趙檉笑眯眯向裏麵望去:“二十八,過來拜師了。”


    元春大驚失色,拜師?拜什麽師?她是西夏元家人,怎麽能拜宋人為師?何況還是宋國皇室的王爺!


    “我,我……”她縮去角落,隻餘一雙明亮的眼睛閃呀閃。


    “嗯?”趙檉淡淡地道:“元十三已經敗了。”


    元春心想,這惡王實在是太厲害了,她從未見過武藝這麽高的人,十三哥是宗師,但在他手下居然都走不過一招。


    不不,不是手下,是腳下啊。


    這惡王根本都沒有出手,而是出腳,他一共出了三次腳,每次都是不同的招法,三次都踢得十三哥受傷潰退,這惡王的武藝究竟有多高?


    十三哥不是他的對手,家主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家主雖同是宗師,但和十三哥武藝也就伯仲。


    若真能拜他為師其實挺好,就是不知道他懂不懂劍法,從來沒見過這惡王使用兵器,莫非是不會嗎?


    不行,不行,自家怎麽能生出這種想法呢?對方可是敵人啊!


    “二十八,你鬼頭鬼腦幹什麽呢?”趙檉哼了一聲:“別忘了你剛才發的誓。”


    “我,我……”一聽到發誓兩個字,元春立刻呆住了。


    她此時後悔不迭,追悔莫及,她怎麽能發那種誓呢?當時便覺得那誓言實在惡毒,就算以為十三哥肯定會贏,那誓言也還是對家族不敬,她,太草率了!


    “二十八,莫非……你想要應誓嗎?”趙檉摸了摸下巴,一臉嚴肅。


    “什麽?”元春念起那誓言裏的話,頓時嚇了一跳,她才不想,她才不要,雖然說誓言這東西對黨項人來說,沒那麽高的約束作用,可當不住剛才發的誓毒啊!


    “不不不……”她慌忙擺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拜師似乎不對,不拜仿佛也不對。


    元果這時牽著元夏三人的繩索過來,氣急敗壞地對元春道:“二十八妹,伱若不拜師,難道是想那毒誓成真嗎?”


    元春一雙眼露無辜,她瞅了瞅元夏三個,不敢說話。


    元果憤道:“我也是元家人,你發了那種誓,又不去做,莫非想要違誓?若是被家主知道了,被所有元家人知道你發了這毒誓又違反,都會恨你入骨,肯定要家法處置你,說不得還會氣得直接打死你!”


    元春聞言急忙抱起地上的大槍杆,愈發向後麵牆角中擠去,她隱隱約約地想,自己好像是上當了。


    既然那惡王如此厲害,肯定心中有數必會戰勝十三哥,那還讓她發這麽毒的誓言做甚?怕就是想讓自己事後顧忌,不得不拜他為師吧?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這太壞了!可惡王為什麽偏要收自己為弟子呢?自己雖然有學武的天賦,可也不至於那麽稀罕吧?至少就遠不如十三哥,而這惡王比十三哥厲害那麽多,還要收她,到底為了什麽呢?


    元春想哭,現在可怎麽辦?難道真要拜惡王為師嗎?就算遵守了誓言,可家族那邊估計同樣不會原諒她,說不得會把她從族中除名,逐出門牆。


    元果這時衝著元夏幾個道:“你們想讓那誓言成真,我元家天降雷霆,地湧刀劍,從此斷絕嗎?”


    三人嘴被塞著,說不了話,隻是拚命搖頭,雖然知道誓言哪裏會輕易成真,但這麽惡毒的,就算不相信應驗,也絕對不能說想啊,那不是咒自己呢嗎!


    三個邊搖頭邊瞪元春,顯然都有埋怨之意,你發誓就發誓好了,怎麽還帶上全族人呢?家族那麽多人,讓你一句話就給包括了,這也太過分了。


    元春看著他們,心中也委屈,當時十三哥都點頭了,她又哪裏想到十三哥最後會輸呢。


    “二十八妹,拜師吧,不然家主和族人知道了,後果很嚴重啊!”元果憤憤道:“你不能太自私,與其你一個人承受,總好過讓我們所有人跟著一起受罪,你頂多是個逐出門牆,我們卻要冒著五雷轟頂,就此滅絕的危險啊。”


    “我,我拜還不行嗎……”元春眼淚在眼圈打轉,心說我可都是為了元家,為了你們,不然打死都不拜宋國惡王做師父呢。


    趙檉一旁觀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笑,隻要拜了就好,進到他門下,還怕不會歸心?


    他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將二十八放出來,隨本王迴統軍司說話。”


    此刻外麵天光已亮,趙檉前方走著,元果一旁彎腰跟隨,元春則在後麵低著頭,覺得這陽光好刺眼,已經許久沒見到天日了。


    她此刻有些心虛膽怯,在元家雖然很多人教授過她武藝,但真沒有正式拜過老師。


    就像元極一樣,家族中對天賦好的子弟,都是多人一起傳授,各教不同的武藝兵器,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師父,而且元家乃是世家,有輩分大小分別,沒有拜本家人為老師的說法,那樣輩分便亂了,就是中原的世家也是此種規矩。


    到了府司,在大堂上趙檉看著元春道:“一會先去吃飯,然後給你放一天假,可以逛街,可以休息,隨便你去幹什麽。”


    “我……真的幹什麽都行嗎?”元春有些不相信地道。


    趙檉點了點頭:“二十八你如今是本王的弟子,又非囚犯,當然幹什麽都行,去街上看看有需要的就買迴來。”


    元春偷看趙檉,心裏想這惡王什麽意思?就不怕自己跑了嗎?


    趙檉衝後麵一招手,白霸捧過一盤子白銀,趙檉道:“這些拿著,不夠找為師再要就是。”


    元春愣了愣:“我,身上還有些錢……”


    趙檉道:“若是須人伺候,就雇兩個丫鬟迴來,你那些錢隻怕不夠。”


    元春急忙搖頭:“我不要丫鬟,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我一個人……就夠了。”


    趙檉道:“從今日起你便住在為師旁邊的院子,明天正式行拜師禮。”


    元春囁嚅道:“知,知道了。”


    趙檉揮了揮手:“去吧,先去吃飯。”


    元果上前領著元春去吃飯,趙檉觀望她背影消失,不由笑了笑,接著又搖搖頭,隨後開始思索起來。


    如今元極陷入卓囉城可是大事,他不信元鏡那邊還能坐得住,就是整個元家恐怕都要慌神兒。


    元極乃是元家第一高手,至少明麵上如此,元家家主也是宗師,但年歲已大,並無任何進步潛力,元極便是元家的希望。


    至於元鏡的武藝倒是有些存疑,但這個無所謂,趙檉在乎的是元鏡與神鷙宮的關係。


    這是迴來路上聽元果說的,元果聽元極所講,之前來卓囉的清華紅玉兩女乃是神鷙宮的人。


    元果不了解神鷙宮是什麽,但趙檉卻知道,當初自在門大師姐巫飛雲被天路子和李霜眉的私奔刺激,瘋魔而走後,去了天山一帶,在那邊創建了神鷙宮。


    天山神鷙宮是自在門在外的最大一處分支,但百來年間卻始終與自在門爭鬥不斷,並沒有半點同源情誼。


    原因自然是自在門當下這一脈,是李霜眉嫡傳的,而巫飛雲恨李霜眉入骨。


    巫飛雲始終認為是李霜眉的勾引,天路子才會與她私奔,且若是兩人雙宿雙棲不迴來也便罷了,可卻又分離,天路子不知所蹤,李霜眉自家迴自在門接任了門主,這讓巫飛雲無比惱火。


    那時自在老人歸去世,四大弟子全部出門而走,眼看就要樹倒猢猻散,李霜眉突然迴返接管了門派,然後重新整合再次興旺了自在門。


    可這對巫飛雲來講,卻有些無法接受,心愛之人被搶不說,而且她乃嫡傳長徒,按理自在門應該她接任宗主,但她瘋魔離開,卻被李霜眉迴來接管,便覺得李霜眉不但搶了天路子,更是連掌門之位都搶走了。


    但李霜眉卻不這麽想,她當時與天路子乃是兩情相悅,商量好離開,又關巫飛雲何事?至於接管自在門,那是你巫飛雲自家跑掉,放棄掌門之位不要的,她再不迴來接管,傳了千多年的宗門就要徹底解散了。


    所以這百年左右,兩方越看越不順眼,便是勢如水火,時不時火拚一次,不過誰也沒有徹底滅掉誰,至於眼下也說不好哪一方更強些,畢竟百年時間,宗主和弟子都換了數代,也都各有許多積累,想徹底滅掉對方愈發的不可能,隻好繼續恩恩怨怨並存下去。


    而兩者之間相距其實並不近,自在門在賀蘭山上,與興慶府相鄰。


    神鷙宮卻在天山東麓上方,地點乃是迴鶻、西夏和遼國的交界之處,地勢較為險要,屬於易守難攻,但說白了就是個三不管的地方,誰沒事也不會去打它,除了自在門。


    趙檉此刻琢磨,清華紅玉二女既然是神鷙宮的人,又怎麽會受元鏡差遣?莫非元鏡和神鷙宮還有些什麽關係不成?


    這西夏江湖的水很深,與大宋不同,大宋是朝堂與江湖涇渭分明,根本不可同時而語,但西夏朝廷卻似乎和江湖牽扯太大。


    悲風堂與元家都有部分監察江湖的權利,自在門則和西夏皇室關係密切,據趙檉了解,在李霜眉之後,曾經還有西夏皇室公主擔任過自在門掌門。


    不過若元鏡真是神鷙宮的人,那是不是代表神鷙宮與自在門的爭鬥已上升到了西夏朝堂的層次?


    這樣的話,其中會不會有什麽可利用之處呢……


    第二天,統軍司內,趙檉舉行收徒儀式。


    不比當日收高寵時一切從簡,隻納了拜師禮,喝了敬師茶,高寵磕上幾個頭便算完事。


    這番卻是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府內張燈結彩,十分熱鬧。


    元春腦中有些懵,她沒料到趙檉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越是這樣,她便越有些心虛,想著真拜了師後,怕是以後不能背叛了吧?


    這可是正式拜師啊,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父母早亡,那麽拜了師後,師傅便是她極親近的人了,甚至很多方麵還要勝過族人。


    元春換好衣服後,前方元果帶路,後麵兩個小兵捧著禮物,便往中堂而去。


    中堂之內布置得莊重嚴肅,甚至還掛了一幅畫像,上麵一個老和尚,穿著青色僧衣,長眉瘦削,身形高大,神態自得,顯然就是金台。


    金台估計要是看到眼前這幅情景,能直接氣死,他還沒歸天呢,趙檉就畫了畫像,讓元春當祖師爺叩拜。


    江湖拜師禮的儀式很繁瑣,甚至比一些讀書人拜文師規矩還多。


    讀書人拜師後稱老師,江湖人則是稱師父,老師和師父本來就是有區別的,後者有一個父字。


    元春暈頭轉向地在丁二蟹時遷等人的指揮下,完成了各種儀式,最後開始敬茶。


    趙檉坐在椅上,看著元春跪於前方雙手捧著茶碗,卻沒有去接,這個時候還有問話,乃是正常的流程。


    問話不由趙檉來說,旁邊丁二蟹清了清嗓子,開始逐條詢問,無非就是會不會背叛師門,會不會孝敬恩師,會不會忤逆、背刺等等,相對應的元春不但要迴答不會,還要說倘若如此,自家將會如何如何。


    其實就等同於拜師立誓,這個是江湖上,尤其綠林收徒必須有的一個步驟,其實西夏這邊也如此,當師父的最怕的就是這些,所以拜師之時要立下誓言規矩。


    元春迴答的都麻木了,這一刻也不再想旁的事情,隻念著將來師父別派她去殺元家人,做不利元家的事就好,至於別的隻聽吩咐就是了。


    隨後,趙檉伸手接茶,這時還不喝,要與她講師門情況。


    這個講隻是講趙檉自己這一脈以及門下的,至於什麽師叔師伯,師伯公,師叔公都留待以後再說。


    趙檉簡短地從金台到周侗再到他說了一遍,然後又道起高寵,高寵是大弟子,元春是二弟子,門下如今就他們兩人。


    接著才開始喝茶,喝過茶湯後,趙檉笑眯眯地道:“二十八,為師決定給你起個新名字。”


    元春納悶,不是已經改做元二十八了嗎,怎麽還要起新名?


    趙檉道:“你如今入我門下,不能隻以排行稱唿,二十八為師叫得,長輩叫得,旁的人總不好叫。”


    元春道:“弟子聽師父教誨。”


    趙檉點了點頭:“好,那為師今日就賜你新名為纓,從今往後,你就叫元纓了!”


    “元纓?”元春心中暗想,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比元春要好一些,叫起來仿佛也更有氣勢,不由道:“多謝師父賜名。”


    趙檉笑了笑,這才放下茶碗,拜師禮正式完成。


    接下來便是開拜師宴,都是趙檉身邊親近之人參加,除了軍中杜壆、張憲、楊誌等將官外,就是碎玉樓眾人。


    酒席之上眾人都喝得興奮,推杯換盞,直到月上柳梢之時,才逐漸散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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