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出閣一看,隻見前方的樊樓打手閃出條路,有數十名軍丁從中間過來。


    這些軍丁帶頭的是個瘦高中年人,形貌陰鷙,麵色冰冷,頗有幾分鷹視狼顧。


    見到此人周處不由哂然一笑,他自是認得,來人正是兵部左侍郎吳宜謙。


    看對方絲毫沒有停步之意,直直地就要過來闖閣,周處立刻一聲大喊:“慢著!”


    吳宜謙腳步隻是微微一頓,冷哼一聲,繼續向前。


    身為兵部左侍郎,乃是妥妥的紫袍公卿,哪裏會聽一名侍衛之話。


    又走幾步,吳宜謙開口:“全都抓起來!”


    身後兵丁聞言剛要上前,周處冷笑道:“列隊!”


    立時連他在內的十名侍衛,全部掏出手弩,然後列成兩排,前五後五,手上的弩箭指向前方。


    吳宜謙瞬間停住腳步,臉色難看至極。


    他心中震驚,竟然是弩箭,這些侍衛怎麽會有弩箭?


    要知道弩箭這東西隻有軍中才有,民間私藏乃是死罪,甚比家中藏匿鎧甲還要嚴重。


    大宋禁弩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原因無他,弩箭乃是對陣遼軍唯一占優勢的東西,這種東西一旦流傳出去,被敵國研破,便是有亡國之虞!


    “你們……”吳宜謙深吸口氣,艱難開口,再沒半分剛才的頤指氣使。


    他看向對方手中的弩箭,沒有錯,都是製式的手弩,看起來還很新,不太可能是流傳去外麵的,就算真有流傳,也絕不會一次出現這麽多副。


    既然不是流傳出去,那就是正常配發,可即便正常配發,也不能隨意帶出軍中,普通禁軍離開軍營去外麵走動,是絕對不允許身上帶弩的!


    但是很顯然,眼前這些人既不是在執行什麽軍務,也沒有身在軍營,那為何竟帶有弩箭?


    吳宜謙越想心中越是發虛,從這些人列隊的架勢來看,肯定是禁軍無疑,但問題是聽那唐尚書家公子描述所說,這些侍衛應該不是軍中人啊!


    周處這時嘿嘿笑道:“吳侍郎,還請莫要亂動,小人們可不比城外那些馬步軍,平日裏少操練這種玩意兒,萬一手上不穩射了出去,吳侍郎可莫要怪罪!”


    吳宜謙聞言不由額頭沁出細密汗珠,他身為兵部侍郎,自然對弩箭熟知,這弩不比弓,弓是每射現拉,弩卻是可以提前裝好,可這提前裝好有時候會出現些問題,那就是滑箭。


    就是沒有扣動板機,結果箭自己射了出去,雖然這種情況極少發生,但確實是有的,就在去年,天武軍的弩營就發生過一次,當時是在操練,結果一柄手弩近距離滑箭,直接穿透了兩人,一死一傷。


    他看著周處,輕輕咳嗽一聲,盡量做出副雲淡風輕神色,道:“你認得本官?”


    他沒有穿官服,對方這樣都能認出他,顯然不可能是什麽外麵山上的盜匪,隻可能真是軍中人。


    可軍中人能在他不穿官服的情況下認出他,好像也極稀罕。


    兵部在這一朝其實並不管軍隊,雖然偶爾也下去軍營,但大多都是些書麵上的公事,和禁軍沒有太多直麵相觸的機會。


    所以他才納悶,對方怎麽一眼就認出他來。


    周處道:“我自然認得侍郎大人,大人倒不可能記得我。”


    吳宜謙看著他不語。


    周處笑著又道:“當年侍郎大人從河東路調迴京畿時,我就見過大人,那時大人意氣風發,讓人豔羨。”


    吳宜謙聞言微微變色,他是十三年前調迴京城的,莫非那個時候這侍衛就在軍中了?可這也不對,那時他官職並不算高,隻是五品,怎麽可能被一個軍兵注意?


    吳宜謙盡量讓聲音和緩,不表露任何的喜怒情緒:“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閣中……是哪位在?”


    他這話問得十分謹慎,能坐到一部侍郎的位置,不是有背景有錢就行的,還得能處處洞察,隨機應變,不然宰相家的傻兒子豈不是也能做宰相?


    他心中已經感覺到一絲不妙的苗頭,對方哪怕隻是幾個侍衛,但表現得實在是太鎮定了,讓心中想不產生疑惑都不可能。


    “吳侍郎,想知道我家主人是誰,進去一看就知,隻是這些人是不能過來的!”周處說著,用下巴點了點前麵那些兵部府軍。


    吳宜謙聞言思索了幾息,隨後道了聲“好”,對身後命令道:“都不許跟過來,否則軍法從事!”


    那些府兵實際上是廂軍的編製,日常管理鬆垮,但也都不是傻子,已經看出眼前情形不大對,聞言立刻稱“是”,不但停住腳步,更是向後退了幾尺。看書溂


    周處笑道:“吳侍郎請過來吧!”


    吳宜謙聞言向前走,周處這時看到那些府兵裏,有個頭上簪花十分乍眼的身影,仔細瞅竟是名錦袍公子,不由心中一動,喊道:“你,你也過來!”


    那簪花的錦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那邊閣裏的唐公子,他去吳侍郎府上搬兵,過來之後本想著直接蕩平這裏,沒想到情況卻大出他預料,對方竟然持有弩箭。


    他可不是樊樓那些沒太多見識的打手,自然知道弩箭代表了什麽,心中便是暗叫不好,接著看見吳侍郎又被鎮住,就想混在府兵裏偷偷溜走,卻沒料到被周處看到。


    “再不過來,我可就射箭了!”周處說著把手弩往他那處瞄了瞄。


    這下頓時唬得那些府兵向兩旁躲去,瞬間便將這唐公子露在中間。


    唐公子臉皮抽了抽,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好漢莫射,我就過來。”


    說著,他慢慢上前,跟著吳宜謙走進閣裏,隨後周處也跟了進去。


    吳宜謙進了閣子,往花案後方一看,正好對上趙檉的目光,臉“唰”地一下就白了起來。


    “啊……”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這位!


    剛才在閣門前他不是沒想到過這位,可隨後就被他給否定了,因為這位向來深居簡出,基本不去青樓楚館這種地方啊,今天這是怎麽了?!


    這可真是坑死本官了!


    他臉色煞白,急忙上前兩步,施禮道:“齊……”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檉直接打斷:“吳大人,本公子聽外麵喧嘩,是你帶人來抓我嗎?”


    啊啊啊啊啊!吳宜謙此刻心中又慌又懼,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滿臉懵比的唐公子,抹把頭上冷汗,躬身道:“那個,不是……我,下官……”


    趙檉冷冷地道:“不是什麽?是我聽錯了,還是外麵的侍衛看錯了,伱帶兵來此,圍堵本公子閣門,莫非是想……”


    吳宜謙聞言頓時一顫,想什麽?他什麽也不想啊,他是來找自家兒子的啊,難道他還想造反不成嗎?


    一想到造反這兩個字,不由膝蓋一軟就要向下跪去。


    周處這時箭步上前,直接托住了吳宜謙的後腰,讓他沒跪下去,道:“吳大人,謹言慎行啊!”


    吳宜謙隻覺得渾身無力,急忙道:“是,是……”


    趙檉道:“吳大人帶兵堵本公子的屋門,真是好大的官威!”


    吳宜謙聞言隻覺心都抖了一抖:“公子,下官,下官沒有,下官過來是,是想……”


    趙檉冷哼道:“你想甚麽?滾去那邊站著!”


    吳宜謙意亂心慌,忙道:“下官就去,馬上就去。”說著,麵無人色地往牆邊走。


    周處看到吳宜謙過去,抬腿照著唐公子屁股一腳,“你也滾過去”!


    唐公子這時腦中仿佛一團漿糊,哪裏還能分辨眼前情況,膽顫心驚地跟了過去。


    閣裏眾女子看這兩人也去站了牆邊,不由都是滿臉呆滯,屋內一時寂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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