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後,趙檉先去方翰的樞密院領了印信,又去範全的殿帥府分配人馬去營中點齊,隨即迴家,等待明日正式上任。


    宅內,姚平仲弄馬,黃孤舞劍。


    趙檉站那看了一會兒黃孤的劍法,道:“這不是清幽拳嗎?”


    黃孤邊舞邊道:“主人,正是清幽拳,眼下改叫清幽劍了。”


    趙檉看黃孤的劍越舞越慢,皺眉道:“怎麽還慢下來了,早上沒吃飽飯拿不動玄鐵劍了?”


    黃孤訕訕地收了劍,低聲道:“主人,我在研究破刀式……”


    “破刀式?”趙檉冷笑一聲:“去年看你搞出來個破鞭式,也沒瞧多厲害,這又研究上破刀式了?”


    黃孤有些難為情地笑道:“用鞭的人少,想找對手演練都難,用刀的最多,好研究一些。”


    趙檉道:“豈不是用的人越多,破起來越難越複雜?”


    黃孤道:“主人,倒也不是,刀這種兵器,雖然比鞭變化多點,可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砍、抹、削、挑……”


    “什麽時候能破劍?”趙檉打斷他的話道。


    “破劍?”黃孤聞言頓時一臉苦澀,道:“主人,破不得劍!”


    趙檉道:“如何破不得劍?”


    黃孤道:“以劍破劍,就如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這要如何破呢?”


    “你的意思是同樣的兵器互破不了,隻能見招拆招,正常應戰?”趙檉道。


    “正是如此……”黃孤道。


    趙檉摸了摸下巴再不言語,背手走進中堂。


    中堂屋內並沒有什麽擺設裝飾,府宅住進來時就是個空架子,值錢有用的東西都被原主人搬掉,趙檉瞅了眼四周,也沒喊兩人,自家動手去後麵燒水煮了壺茶。


    他邊喝邊琢磨李助在朝堂上的話,暗想倘是自家以那七種槍法拒敵,對手用劍的話該如何抵擋,想來想去覺得須是快劍一道。


    其實大部分短兵走的都是快道,因為刀劍鉤尺之類,本身的重量不夠,大都是鋒刃傷敵,所以便須求個快字。


    麗雅娜紮的劍走的是快道,鍾靈熙的圓月刀走的也是快道。


    至於招數是什麽?招數就是破除快道的手段!


    招數精妙,可以遏製對方的快道,可以彌補自家速度的不足,可以……殺人!


    至於以精妙招數對上無堅不摧的力道,同是如此。


    大抵馬上重力,馬下重快,招數在其中起的作用卻相同,遏力製快。


    所以招數也很重要。


    否則豈不是沒對方力量大,亦或沒對方速度快,那直接認輸就得了,也不用再打。


    趙檉思索了半天,他沒見過李助出手,無法判斷對方究竟快到何等程度,覺得要找杜壆問問,畢竟杜壆和李助交手過,知道對方的出劍速度。


    他一壺茶喝完,外麵傳來姚平仲的聲音:“小迪婭,來找我家主人啊?”


    接著是迪婭的聲音:“將軍要我過來請李將軍,說有軍情請教。”


    姚平仲笑道:“小迪婭,我才發現,你這身衣服和我這馬顏色差不多,都是杏黃色啊!”


    迪婭道:“大個子,伱甚麽意思?”


    姚平仲道:“沒什麽意思,屬實顏色相像啊!”


    迪婭道:“大個子,你在說我是馬嗎?”


    姚平仲道:“我可沒有,誰讓你總穿一身黃衣服,我馬的顏色又改不了,你這衣服卻是可以換的!”


    “你!”迪婭氣道:“我喜歡穿什麽顏色衣服要你管!”


    聽著兩人要吵起來,趙檉走出門外,看向兩人皺了皺眉。


    迪婭跑過來道:“李將軍,姚猛他欺負我!”


    姚平仲嘟囔道:“誰讓你上次嘲諷我這馬是汗血馬的血統……”


    趙檉瞪了一眼姚平仲,道:“迪婭,上官將軍有事?”


    迪婭道:“將軍說帶兵的事情不太明白,請李將軍過去請教,還說晚上請李將軍吃烤羊,讓姚猛他們過去幫忙。”


    趙檉點了點頭,眼下距離廬州擂已過幾日,與對方同殿稱臣又住隔壁,來往倒屬正常,他笑道:“整隻的羊如今可不好買,你家將軍倒有些手段。”


    迪婭瞅瞅四周,小聲道:“是一家人的兄弟姐妹送上來的。”


    趙檉愣了愣,笑道:“有這手段,倒也不是普通的兄弟姐妹了。”


    迪婭道:“李將軍過去就能看到,好大的一隻羊,我要先迴去準備準備。”


    她說完告辭離開,姚平仲見她走遠湊上來道:“主人,有烤羊吃了?”


    趙檉點頭:“你和黃勝準備一下,一起過去。”


    黃孤沒事,姚平仲把馬好一頓安置,兩人這才隨趙檉出門。


    隔壁府內同樣素淨,除了麗雅娜紮主仆再無他人。


    麗雅娜紮換了身鮮豔的裙裝,頭上戴了銀飾,穿雙白色軟皮小靴子,易容雖然沒改過來,但氣質清冷,身材窈窕有致,亭亭玉立。


    趙檉道:“蒙上官將軍邀約,李飛來遲了。”


    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畢竟宅子不大,在院內的話,牆外有人,就極可能會聽到。


    “叨擾李將軍了,在下從未接觸過軍兵,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請李將軍過來求教,實屬在下魯莽。”麗雅娜紮不動聲色地道。


    趙檉點了點頭,微微垂了目光,瞅向麗雅娜紮的小白靴子,忽地想起隴右廢城裏的一幕,不由感慨時間飛快,距離去隴右時也快兩年光景了。


    麗雅娜紮見狀道:“李將軍,你看甚麽呢?”


    趙檉笑了笑,麗雅娜紮立刻往迴收了收小靴子,道:“羊在後麵,迪婭會弄,不過最好有人幫忙。”


    趙檉迴頭看瞅了眼姚平仲和黃孤,黃孤不說,姚平仲倒應該是此中好手,西軍裏應該沒有不會烤羊的。


    見趙檉目光望來,姚平仲立刻屁顛屁顛上前,道:“二位將軍,這種事小人也擅長,倒能幫忙。”


    幾人來到後院,這裏原是座花園,但自王慶打淮西,之前的主人就舉家逃走,這花園便荒蕪了,如今雜草叢生,野花遍地,一隻肥羊拴在棵小樹上,正低頭大啃下麵綠草。


    姚平仲眼睛發亮,道:“好大的肥羊,如今城內這種羊倒是罕見了。”


    迪婭道:“大個子,真擅長烤羊?莫不是吹牛!”


    姚平仲道:“這等小事,有甚吹噓,且看我手段就是。”


    他說著撿起旁邊工具,便向肥羊走去,邊走邊道:“我去宰羊,黃勝挖個坑來,再弄些樹枝炭火,小迪婭把鹽巴香料都取過來,對了,有菜油也拿一些。”


    兩人聞言,都走去照辦。


    麗雅娜紮看忙活開來,道:“李將軍,請屋裏去坐,在下有些事情討教。”


    趙檉隨麗雅娜紮迴到前方中堂,關好房門後,隻聽麗雅娜紮道:“李飛,那宋國大軍……”


    趙檉道:“我帶來的。”


    麗雅娜紮道:“我說你為何來廬州擂,原來是奔著這個打算。”


    趙檉笑道:“王慶是一定要剿滅的,不過……”


    麗雅娜紮道:“不過我聽聞淮西戰況,似乎你們東京的禁軍遠不如西軍善戰?”


    趙檉嘿嘿笑了聲,沒有言語。


    麗雅娜紮顰眉看他,片刻道:“李飛,你不是很有謀略嗎,為何要冒此險?這廬州城尋常人潛入還好,以你的身份,一但有紕漏,豈不……”


    趙檉眼睛撩了撩麗雅娜紮的小靴子,想了想道:“冒險這種事,不過在於實力大小,小馬看大馬過河,覺得冒險,卻不知河水隻到大馬腰間。”


    麗雅娜紮搖頭:“你在說我實力不濟,是那小馬嗎?卻不知河中亦是兇險,同樣有猛獸存在,又怎能以高低判定能否過河?”


    趙檉笑道:“上官將軍在擔心我?”


    麗雅娜紮道:“懶得管你,莫非你覺得自家能打過那金劍先生李助?”


    趙檉道:“李助雖然武藝超凡,但又怎能決定戰場勝負?而且我也未必會和他真的交手,此番進廬州不過是要找個機會,如今你的位置比我好,居然掌管一處城門,王慶將如此重事交付,卻是我有沒料到的。”


    麗雅娜紮道:“十人之中,隻有我最沒破綻,女子做奸細本就稀罕,且我來自西北宋境之外,此事又不作假,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奸細!”


    趙檉笑道:“說得也是,若是我為王慶,當也信任你勝過那些小寨寨主。”


    麗雅娜紮道:“你打算如何做?大軍緩緩壓上廬州,莫非直麵攻打?”


    趙檉搖頭:“這怎可能,若是那樣,我又何必潛進廬州,直接衝過來攻城就是了。”


    麗雅娜紮似是想到什麽,哼道:“隴右那時就使陰謀詭計,不然以那些蕃兵隊伍,又怎是我本部人馬對手!”


    趙檉哈哈道:“那計卻不是我出的,而且那計也就隻能用在隴右軍城那種小地方,大一點的地界都未必成功!”


    麗雅娜紮疑惑道:“若不是直麵攻打,為何還要向廬州壓進?”


    趙檉想了想,道:“誰說一定是向廬州壓進?你且來看。”


    他說著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麵上點了三個距離差不多的點,指著最上麵的一個道:“這裏是濠州。”


    接著又指了下麵的點道:“這裏是廬州。”


    隨後,他看向麗雅娜紮。


    麗雅娜紮望向桌麵水點,喃喃道:“淮西路的地圖我看過,另外那個點是……壽州?”


    趙檉道:“正是壽州,本來今年要升壽春府,複淮西首府的位置,結果王慶做亂,將這事給耽擱了。”


    麗雅娜紮緊盯著桌上水點道:“李飛你的意思是,大軍壓境廬州是假,其實是要去打壽州?”


    趙檉用手指在桌麵上比劃了一下,道:“濠州和壽州廬州乃是個三角地形,彼此距離差不太多,濠州在最上麵,壽州西南偏下,廬州正下,你說大軍倘若直打廬州會如何?”


    麗雅娜紮自十三歲時便統領一部,與西域諸國,乃至喀喇汗國大小幾十戰,對軍事自然頗有見識,瞬間便反應過來,道:“壽州必然出兵,與廬州前後夾擊宋軍!”


    趙檉點頭道:“不錯,所以打廬州,要先拿下壽州,不收複壽州,便難打廬州!”


    麗雅娜紮道:“所以大軍壓境廬州是假,其實是要去取壽州?”


    趙檉繼續在桌上點了點:“眼下緩慢行軍,不過是迷惑王慶,待到這裏時……”


    他手指劃到一個位置,道:“行軍至此處,便是壽州廬州距離的分界,大軍會轉頭急行,直撲壽州,用最短的時間拿下壽州城。”


    這也是趙檉離開濠州前,最後的交代,至於接下去如何做,戰場瞬息萬變,已經無法有效預判,就全看宗澤如何布置安排了。


    怎麽打壽州,用多少時間,拿下之後如何謀算廬州,他將這些事統統都交給了宗澤。


    他倒不是不相信劉錡和折可存,這兩人從根本上來說,軍事底子是要強過書生出身的宗澤,而且二人戰陣經驗豐富,都是名將的苗子。


    但正因為如此,沒法擇二取一,統籌全局的事還不如讓宗澤負責。


    趙檉現在隻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尤其懂軍事,能夠統帥一軍的人物。


    與他有所淵源的一些人還沒成長起來,比如嶽飛、張憲。


    而劉錡、折可存這些又是西軍將領,有自家的勢力地盤,牽扯不少利益關係,想要收為己用,並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


    還有就是忠心的問題,哪怕人現在他手下,但是忠於大宋,還是忠於他齊王趙檉,並不一樣,在茫茫不可知的未來,這點至關重要。


    麗雅娜紮這時看著桌麵三個水點,道:“當該先取壽州,隨後便可兵分三路包抄廬州,中路偽裝主力,右翼布置重兵,右翼之外一路側軍可以繼續向西埋伏,伏擊光州、舒州支援的軍隊!”


    趙檉聞言眼睛一亮,開始上下看麗雅娜紮。


    麗雅娜紮被他看得不自然,道:“李飛,你看甚麽?”


    趙檉道:“隻知你有本部人馬,別的倒不曉得,莫非在迴鶻時經常打仗?”


    麗雅娜紮道:“與你隴右打得算少,除了那些小國,就是黑汗西夏亦數次交鋒。”


    黑汗就是喀喇汗國,與迴鶻關係極差,如水火不兩立,幾年前曾被迴鶻大敗,不過並不認輸,每年邊境上依舊有小規模戰爭發生。


    趙檉臉上笑意更濃,麗雅娜紮道:“你,你還看……”


    趙檉瞧她顏色如春花好看,又是嬌羞無限,忽地握過來纖纖素手,道:“好看為何不看?”


    麗雅娜紮頓覺手上溫暖,心頭一蕩,呢喃道:“怕不是見到美麗女子都會這般言語……”


    趙檉搖了搖頭,笑道:“旁人又與我何幹,莫不是以為偷香小郎君真個兒要踏夜去偷嗎?”


    麗雅娜紮聞言低頭不語,睫毛微閃,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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