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隊伍押著翟大郎向府司走,倒是沒帶蔡翛和李嬌兒,想要用這種事搬倒蔡家是不現實的,何況趙檉原本隻是想解決陽穀縣之事。


    至於蔡翛給叛匪翻案,誣陷“忠臣”,趙檉也會寫封奏折遞上去,官家那邊什麽態度他不管,反正其間自會有蔡攸使力,但依著道君皇帝對蔡家的寵信,懲治會有,但也不會動太大的幹戈。


    侍衛親軍司內燈火通明,這時蔡攸已經抓了翟謙迴來,趙檉又讓人去把大理寺卿陳垂象和權知開封府滕圖喚過來,雖然不算什麽三堂會審,但總是要給這件事落個章程。


    這時蔡攸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根本不隻是蔡府下人通匪那麽簡單,居然還涉及到了朝廷命官,雖然品級都不高,可也算是要緊的案子。


    他此刻愈發覺得自家這刀子鋒利,這齊王的陽謀是一環套著一環,先是自己不得不去太師府抓人,眼下看又是不得不上奏折去參老爹和蔡三,偏偏這些又是自己平日最想幹的事情,尋常時想找機會都找不到,這可就有些憋屈了。


    陳垂象和滕圖都帶了錄事和法直官,要說陽穀縣令的事趙檉自然沒權去審,但此刻他要審的是鬼樊樓餘孽,餘孽卻又牽扯到陽穀縣事,兩人沒辦法也隻好配合。


    翟大郎和翟謙分開受審,翟謙直到此刻還不知道發生何事,隻是大老爺迴來把太師府折騰的雞飛狗跳,再抓了他到這裏。


    他此刻看堂上大人隻問西門慶,也未想太多,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包括西門慶給蔡京祝壽認幹爹都說了出去,隨後畫了押,就被帶下去。


    接著翟大郎上來,這人倒是光棍,見了這許多威嚴赫赫的官袍玉帶,居然還有蔡府大老爺在內,便知道這一遭勢必躲不過去,一咬牙,便都招了,隻是把所有罪責都往自家身上攬,將蔡翛撇了個幹幹淨淨,至於蔡翛給西門慶翻案之事,更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他著實認得鬼樊樓內的頭目,說是掮客倒也不為過,和西門慶一起去往鬼樊樓的事也無法抵賴,至於西門慶肯定是摘不出去的,鬼樊樓都去了,不是無良匪類是什麽?至於去幹什麽可就不是他說了算,去玩樂是罪,去聯絡賊匪也是罪,總之,一個通匪的罪名是跑不掉。


    鬼樊樓都通了,那再通山匪也更加合理,何況那邊也有“證據”,總之,這個人確實有罪,翻案不得!陽穀縣令是冤枉的!


    這堂審下來整整一夜過去,事情脈絡清晰,就此結案,而蔡翛的案子要另做算計,吏部侍郎這種品級的官員,皇帝不發話是審不了的。


    開封府來人將翟家父子押走,陽穀縣令那邊還要遞奏折,等道君皇帝批複,但洗刷“冤屈”是肯定的,至於是否官複原職就全要看道君皇帝的心情。


    趙檉迴府,已是清晨,風氣寒冷,秋木掛霜。


    走到中堂前,便聞得一股藥味,原是東廚那邊傳來,趙檉摸了摸下巴,雖然說裝病做樣子騙宮裏那位,可是這一大早的就熬藥熏人,豈不是給自己添堵?


    他走過去一看,東廚前竟然竟然兩三個人在那忙活,戚紅魚扇火,錦兒添柴,張貞娘在瀝藥,都已經瀝了兩碗,可那藥鍋裏還熬的是什麽?兩碗了還要繼續熬?


    趙檉冷著臉轉身就走,後麵戚紅魚看見,喊了聲“公子”,趙檉也不答話,加快腳步往一旁走。


    他沒迴臥房,徑直去了西跨院,這邊向來無人居住,但平日有丫鬟打掃還算幹淨。


    胡亂覓了間屋子,一頭鑽進去把門栓上倒頭便睡,連早飯都不想吃了,感覺到處都是藥味,這幾個小娘甚麽意思,一大早就要“公子,來吃藥了”?


    過了兩三日,趙檉入宮,稟報此番出海經過,雖然之前上了奏折寫了前因後果,但還是要仔細說一番給道君皇帝聽。


    事情自然是失敗了,原因是被海盜給綁了,而海盜兇獰殘暴,人多勢眾,若不是因為有招安的心思,恐怕管你什麽皇子官員,早就把幾人給砍了。


    這事兒可不是趙檉自己說,馬政和唿延慶已經請過罪,早就把海盜人數船隻描述了一遍,聽得道君皇帝臉都白了,哪裏還會問罪,胡亂給二人賞賜一番後便打發了迴去。


    趙檉這邊給道君皇帝說完,道君皇帝隻道二哥兒有功無過,又道金國皇帝被刺殺,若之前真的過去那邊也未必是好事,此乃天佑大宋才對,又聞得趙檉一身藥味,不時咳嗽幾聲臉色嫣紅,自是再賞下些東西,叮囑迴去好生靜養。


    又過幾日,陽穀縣的事情也有了分曉,蔡翛降一級留用,陽穀縣令無罪,升鄆州知州。


    蔡翛的所作所為若是按照律法,大抵是要一擼到底還要問罪的,這種越權插手大理寺事,且誣陷朝廷命官的行為,可不是什麽輕罪,但道君皇帝卻隻是降了一級使用,說不得過幾個月又會給升迴來。


    至於蔡京認了個通匪的幹兒子,卻是連提都沒有提。


    而升官陽穀縣令,這倒是作為一種補償了,沒怎麽懲罰對方,那就多給苦主點好處吧,畢竟不能讓地方上的官員太過寒心,知縣直升知州這種事,曆來罕見,往往有門路的中間也會再過渡幾個其它職務,史文奎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而這些,還是在趙檉有奏折,蔡攸於朝堂上猛烈攻訐的結果,可見此時此刻蔡家的聖眷濃到何等程度。


    史文奎前來趙檉府上拜辭,趙檉坐在中堂大椅上看他。


    史文奎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這些天真是曆經人間生死,說是死了一遭都不為過,雖然此刻災厄消除,又升了官,他卻亦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趙檉看他,慢慢放下手中茶碗,道:“十年寒窗苦不苦?”


    史文奎以頭垂地:“迴王爺,苦。”


    趙檉道:“東華門外風光如何?”


    史文奎道:“迴王爺,風光獨好。”


    趙檉笑了笑:“深牢大獄可否舒坦?”


    史文奎泣道:“迴王爺,生死不如。”


    趙檉歎了口氣,便不再說話,隻是望著門外,雷三在外麵站著,那遠處有巡邏的侍衛經過,幾顆大樹落葉蕭蕭而下,仿佛一場橙雨降臨。


    史文奎的雙腿都跪麻了,但也不敢抬頭,他知道齊王一定有話要說,他如今算是拜在齊王門下,是齊王的門人,此番離去,大抵隻能書信問候,想再見麵卻是不容易。


    趙檉忽然道:“錢夠花嗎?”


    “啊?”史文奎在地上就是一呆,這個要如何迴答。


    趙檉又道:“年年裏不用你往我這裏送些金珠東西,朝上旁人你也不用再打點了,得罪了蔡家,伱打點也沒用。”


    史文奎囁嚅道:“可是給王爺的孝敬,年年歲歲又怎可少?”


    趙檉道:“此刻不比當日在陽穀,你自己領會,至於孝敬……你若是真想孝敬,就把棗子鴨梨些鮮果送來就好。”


    史文奎低聲道:“是,屬下知道了,錢夠花。”


    趙檉道:“夠花就好,你也看到,有時候哪怕你貪再多錢,也要有命去花才是。”


    史文奎道:“是,屬下明白了。”


    趙檉點頭:“迴去吧。”


    史文奎大禮參拜,隨後離開,趙檉閉目沉思了會兒,又把張憲喚過來。


    趙檉讓張憲坐下後,道:“兵書讀得怎麽樣了?”


    張憲道:“兩篇都有領悟,就是沒處可以演練。”


    趙檉思索了一下,他傳給張憲的是孟德新書的總綱,還有第一篇臨篇。


    孟德新書一共十四篇,第一篇是總綱,最後一篇是政略,實際的正文有十二篇


    他道:“你隨我到書房來。”


    兩人到了書房,趙檉從小匣裏又抽出張寫滿字的紙,遞給張憲道:“這是兵書的第二篇兵篇,你讀熟了就毀去,莫落他人之手。”


    張憲拿著兵篇歡喜離去,趙檉卻坐在桌後陷入沉思,讀了兵書卻沒處去演練,這就談不上融會貫通了,即便領悟也隻是字麵的意思,精髓方麵恐也隻是想想罷了,若是有機會上戰場還可能一點點積累,不然的話倒可能淪為紙上談兵。


    他眼下管著十幾萬禁軍,也操練了一年有餘,那能不能……趙檉腦中忽地浮現出一個想法,不由眉毛揚了揚,提筆開始寫信,寫完後讓人快馬向河北大名府送去。


    當初答應道君皇帝出海時,所要的官職還剩一個未用,這個是當時要的官職裏最大的,在他的侍衛親軍司下麵,這個官職他要留給盧俊義,想想這時候也該叫盧俊義赴京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師兄的家事現在處理的如何。


    三日後,道君皇帝擺家宴,在延福宮內大開筵席。


    參加家宴的宮人並不是有封號就可以過來,那恐怕都要幾百人不止。


    所謂家宴,是指有所出的妃嬪,以及皇子皇女,國婿粉侯,隻有這些人才有資格參加家宴。


    若無所出,是沒資格過來的,而且一般來說無所出的宮人,也爬不了太高的位置,哪怕得寵,也隻能得些低微的封號。


    家宴在蕊珠殿舉行,蕊珠殿是延福宮五大殿之一,是道君皇帝專門擺宴會的地方。


    道君皇帝喜熱鬧,喜人多,喜前唿後擁,歌舞環繞,更喜歡沒事擺宴。


    正常的時候他是三天一小宴,七天一大宴,宴朝臣,宴妃儀容媛,宴宮人,宴皇子帝姬。


    趙檉因為離宮在外開府,又不上朝,所以宴朝臣他沒參加過,宮內小宴皇子皇女的時候,他在外麵也不過來,但這種大家宴卻是要到場的,大家宴一年也沒有幾次。


    蕊珠殿外的風景自是極好的,雖然已到秋末,但是殿外兩旁還有菊花開著,金燦燦的花瓣披著白邊,冷香散發彌漫。


    此刻宴會還未正式開始,殿內殿外閑著的人自是極多,大的小的吵吵鬧鬧,大的不少都有王爵公爵在身,小的卻不在乎,攀爬扯拽,嬉笑一片。


    趙檉背著手在遠處看菊,他忽然感覺有人躡手躡腳地往他這裏來,眼角餘光瞧見是趙福金和趙瑚兒。


    趙福金一張小臉沒甚表情,嚴肅得緊,恍如畫中人一般標致無雙,趙瑚兒卻是藏不住笑般五官都快活的要扭在一起。


    兩個悄悄來到趙檉身後,趙檉隻裝作不知,趙瑚兒想要伸手蒙趙檉雙眼,可她這般年紀卻又哪裏夠得到。


    於是便比比劃劃做出口型,想讓趙福金去做,趙福金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她看著趙檉後背,輕輕咬著嘴唇,踮起腳,把自己的雙眼一閉,伸手就向前蒙去。


    趙檉知二人在身後,卻不知要做什麽把戲,感覺有人來蒙眼,便要笑著說話時,那眼已被蒙了起來。


    他忽然感覺不對,這不是趙瑚兒啊,趙瑚兒那雙胖乎乎的小手他太熟悉了,這卻是一雙少女的纖手,還帶著淡淡蘭花香氣。


    他微愣一下,笑道:“是福金吧。”


    蒙眼的手立刻縮了迴去,趙檉心中暗笑,這小五姐平日裏看著嚴嚴肅肅,象個小大人一般,沒想到心中也是有童真的一麵。


    他轉過頭,還未待說話,趙瑚兒仿佛一隻小老虎一般撲了上來:“二鍋,二鍋。”


    趙檉抱著她笑道:“又想捉弄二哥是不是!”說著將趙瑚兒向上麵丟了起來,嚇得趙瑚兒哇哇大叫,接住後再也不幹,從趙檉身上跳下來就跑。


    她抓著趙福金身後的裙擺,露出半邊小臉:“二哥最壞了,再也不和你說話!”


    趙檉哈哈大笑起來,趙福金道:“二哥……”


    趙檉笑道:“福金啊,怎麽就你兩個,八哥兒十一哥兒他們呢?”


    趙福金同母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但一個妹妹早夭,剩下的是趙棫、趙模、趙榛、趙富金。


    其中八皇子趙棫和趙構同歲,雖然年齡小,但也已經封王,且是單字的益王,極受道君皇帝寵愛,趙構不如,趙構眼下隻是廣平郡王。


    趙福金望向後麵大殿,道:“他們都在殿裏說話,好像是琢磨待會要行那哪種酒令呢。”


    趙檉也向蕊珠殿看去,見那裏麵已經點起了通天的蠟燭,一群大的小的正不知議論什麽,他轉迴頭剛想再說句話,卻這時,看到趙楷帶著兩名小內侍,從一邊路上走了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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