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阮阮醒來的時候,便看到母後趴在了自己的床前。盡管床榻的空間很大,但是可能是怕打擾到自己,所以母後並未一同上榻休息。


    清晨的陽光,打在了母後的背上。她就著這光線,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順著母後的眉眼描摹。嗯,是她記憶中母後的樣子。想來,等她長大了,也該是這般模樣吧。


    這個時候,林雲突然走了進來,嚇的元阮阮一個瑟縮,便把手給抽了迴去,好像做了壞事被抓包了似的。


    這般孩子氣的舉動,讓冷冰冰的林雲,看著都不自覺的展露了笑容。


    “長公主醒來了,可有好些了嗎?”越過穆菀嘉,林雲過來伸出手覆上了元阮阮的額頭,仔細的感受著。


    “嗯,好多了,隻是有些虛弱,其他的倒也還好。”元阮阮老實的迴答著,同時還不忘看一眼旁邊的母後,生怕吵醒了。


    林雲端看了一番,較昨日而已,除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些,精神頭看著卻大好。看樣子,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


    心裏記掛著女兒的穆菀嘉,即便是睡著,也不安慰,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一聲大喊,便驚醒了過來。


    睡眼朦朧間,看到眼前的元阮阮,便連忙上前把人攬到了自己的懷中,呢喃著,“真好,阮阮你還在。”


    這一大早晨的窒息擁抱,險些讓元阮阮剛緩過來的氣息在下去。但是感受到了母後的顫抖,元阮阮伸出的手,最後還是放在了穆菀嘉的背上,輕輕拍著安撫。


    “母後,阮阮在的,阮阮一直都會在的。”


    這樣過了一陣,穆菀嘉才算是冷靜了下來。


    鬆開之後,看著元阮阮被憋紅的臉頰,有些愧疚的問著,“阮阮,母後傷著你了吧,可有什麽地方不適嗎?”


    說實話,這樣的母後,才是元阮阮記憶中,對她十分關切的那個母後。而不是最近,整日裏隻想著如何把穆家從她手上奪來的母後。


    看著元阮阮不說話,穆菀嘉有些著急的又問了一遍。這個時候,元阮阮才反應過來,笑著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穆菀嘉不放心的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什麽異常,才放心下來。隻是很快,她就想到了那個圖案,猶豫的說著,


    “阮阮,你的背後,有一個詭異的圖案,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嗎?”


    果然,一切溫情都是鏡花水月。


    元阮阮很是無辜的搖頭,“女兒也不知道,隻是自從生病之後,那圖案便一日一日的清晰,最後,便呈現為現在的樣子。母後是知曉這圖案的來曆嗎?”


    不過,穆菀嘉的迴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母後也不知,昨日你皇弟來,拿著這幅圖,說是在一處山洞中,有看到這個圖案。而那山洞,極其古怪,外邊冰天雪地,裏邊卻炙烤的人受不了。這樣大的差異,當地的人說,說,”說了半截,穆菀嘉抬頭看了一眼元阮阮,似乎在想一個委婉一些的詞匯,以免嚇到元阮阮。


    還不等她想到,元阮阮便率先說道,“女兒想,左右,不過是說那駭人的雪災,是和女兒有關吧。若是有人煽動,或許,要拿女兒去祭天平怨也不是不可能的。”


    “胡說什麽,母後哪裏會去讓你祭天。再說了,便是你皇弟,他也不會願意的。”


    事到如今了,穆菀嘉還是想要替元麟擔待些,畢竟,還是希望他們姐弟能夠相互扶持。現在的這個情況,她覺得,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由於二人從小未在一處。因此,這感情自然也就寡淡了幾分。日子久了,便會好轉的。


    聽著母後逞強的話,元阮阮也不強求,說著,“那便好,女兒也覺得,皇弟自然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隻是皇弟前些日子送來陪伴的幾個人,女兒怕是留不了了。還望母後迴去轉告皇弟,好意心領了。”


    “麟兒送來的人?何人?”


    聽到這個,元阮阮有些不好意思,思量一番才下定決心說著,“就是五個男寵啊,雖然個個容貌上佳,也頗能討女兒歡心。但是女兒這身子到底孱弱,還是受不住的。而且,少將軍好像也因為這個,和女兒生分了呢。”


    說著,便又低下了頭,一副委屈的神色。


    這下,就算穆菀嘉在偏向元麟,也沒有辦法忽略這其中的算計了。這是,要把元阮阮的羽翼,全部折斷啊。


    這樣的心機,她都要為之點讚了。


    想到這裏,穆菀嘉開口問道,“阮阮,你老實和母後說,那少將軍,當真是厭了你?”


    “母後何以有此一問?”


    “事到如今,若是母後在一味的偏頗下去,恐怕,你未嚐不會走前世的老路。麟兒所要的,從來都是你手中富可敵國的穆家。他要穆家,給他便是了。”


    還不等穆菀嘉說完,元阮阮便驚唿道,“母後!”


    誰料,穆菀嘉打斷了元阮阮,繼續說著,“你先別著急,聽母後說。穆家而已,給了又何妨。隻不過,該如何給,給多少,那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若無自保的能力,擁有如此財富。即便不是麟兒,也有別人覬覦。有句話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有什麽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能讓人知曉。”


    這句話,直到穆菀嘉離開,元阮阮還久久的盤旋在了腦中。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母後這是在教她,如何騙過元麟。這樣,既解了自己的危機,又能夠保存實力。再者說了,有些威脅,不一定非要放在明麵上。大家彼此心領神會便好了。


    “咚咚咚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隨後,消失大眾視野許久的完顏珺,帶著一臉不甘願的陸清臨走了進來。


    看著臉色蒼白的元阮阮,陸清臨忍不住挖苦著,“我說長公主,這裏又無人,你做這個扮相做什麽啊。倒是我們,累的和牛馬一樣。”


    說完,便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拿起涼茶便喝了起來。


    對於陸清臨的牢騷,元阮阮選擇視而不見,看向完顏珺,笑著伸出手來,要著,“少將軍,我要的東西,怎麽樣了?”


    這幅親密的模樣,也取悅了完顏珺,原本繃著的臉也柔和了許多,從懷中摸出一些東西,隨後交到了元阮阮的手中。


    拿過來之後,元阮阮的眼睛都恨不能放光了。媽媽咪呀,早知道穆家有錢,但是卻沒想到有錢到了這個份上。


    雖然這幾日完顏珺對穆家進行了整合,稍微有些虧損,但是剩餘下來的,也是很可觀的。


    “少將軍,你做這些,確定沒有人發現吧?”元阮阮頭也不抬的問著。


    “你在質疑我!”少將軍不開心了。


    “沒有沒有,隻是想要確認一下罷了。對於少將軍的能力,本宮還是很放心的。”看著完顏珺變臉,元阮阮很是狗腿的奉承著。


    看到元阮阮的這幅模樣,一旁坐著的陸清臨無奈的撇了撇嘴。他就想不明白了,當初那個靜若幽蘭的六公主,如何就成為了如今的模樣了。


    這幅貪財的樣子,真是恨不能紮進去似的。


    清了清嗓子,陸清臨也打算邀功,說著,“我說少將軍,長公主不知道也就罷了,怎地你還自己獨攬了呢。若不是本官幫襯,你哪裏能夠這般神速的辦好這件事情。恐怕,到時候我們嬌弱的長公主,還要在床榻上窩幾日呢。”


    順著聲音,元阮阮瞧了過去。方才沒顧得上打量,如今細細看去,才發現原本陸清臨唇紅齒白的麵貌,現如今居然也有了一番男子的英氣。那原本如女子一般雪白的膚色,如今也透露著男人的黝黑。想來,這一趟,應當也是不容易。


    於是安撫著,“哪裏用得著少將軍說,本宮自己難道沒有長眼睛嘛。真是可憐了清臨哥哥那一張魅人的臉蛋,如今,看著都有些糙了呢。放心,改日,我讓采兒送些養膚的佳品去,定然賽過從前。”


    這番看似關心實際調笑的言辭,直接把陸清臨的臉色給氣成了黑色,咬牙切齒的喊著,“元阮阮。”


    不過,還不等陸清臨說什麽,隻見完顏珺已經橫於麵前,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搭在劍柄上隨時出鞘的手,卻已經表達了他的意思。


    嘚,打不過,陸清臨也隻好摸了摸鼻子,暗自平息自己的怒火了。


    “好了,言歸正傳吧,現在,外邊的傳聞,想必二位都聽說了吧。”


    說起這個,陸清臨便一臉的憤慨,“還是親姐弟呢,居然要這樣至你於死地。往日在你府中的那幾個男子,現如今走了也不消停。在那些達官貴人的宴會上,一個個的風流的緊。若是有人提起來,便會附和著,說是往日長公主對他們如何如何。我呸!”


    “我去,讓他們在無開口的機會。”


    看著完顏珺的樣子,元阮阮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這個完顏珺,脾氣一點都沒有變。一言不合,便要取人的性命。現在想來,她還真的是佩服自己,當初敢在這樣的殺神手底下討生活。


    看樣子不像作假,於是她連忙安撫著,“不用了,幾個賠笑的人罷了,所圖不過是生計二字,無需計較。”


    “你舍不得他們。”完顏珺肯定的說著。


    “嗬,少將軍說笑了,幾個服侍的人罷了,本宮如何能舍不得。之所以留下,不過是看著可憐罷了。螻蟻尚且有活命的權利,更為其主,有什麽錯呢。而且,這倒也給了本宮機會。皇弟他不是愛玩嘛,那便陪他玩吧。傳言這個東西,自來,便不是能夠保持一個言論的。”


    “阮阮可是有什麽好計策了?”陸清臨的眼睛,笑的和狐狸一樣。


    “不過是些拙見罷了,還需要清臨哥哥潤色些呢。”說著,元阮阮羞澀一笑,這一笑,自然又惹的在場的二人,眼睛一亮。


    咳嗽一聲,陸清臨不自在的說著,“阮阮大可說來,若是有什麽能做的,自然是義不容辭。”


    隨後,二人便對這場陰謀,進行了商議。時不時的陸清臨附和幾句,完顏珺也在中間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幾番商議之後,終於,做出了最後的結論。


    剛從公主府的後門出來,便看到了等候許久的來福。


    那慌張的神色,顯然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情發生了。


    一看到陸清臨,便宛如看到稻草似的走上前,急急忙忙的說著,“公子,別院的人來報,說是婉蓉姑娘,要生了。”


    聽到這個,陸清臨也顧不上坐轎攆了,翻身上了來福被準備好的馬,便朝著別院狂奔而去了。


    剛到別院門口,還未進去,便隱隱約約的聽到了裏邊痛苦的聲音。


    進去之後,便看著丫鬟們接連從房內出來,端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那鮮血,直接晃了他的眼睛。片刻的失神之後,他抓住了一旁神色匆匆的丫鬟,詢問著,“婉蓉如何了?”


    這個時候,丫鬟才看到陸清臨,著著急急的迴複著,“夫人摔了一跤,導致提前生產。府中備好的穩婆,不湊巧的出了門。現在裏邊的,是新請來的。由於對夫人的身體不是很了解,所以不敢做什麽措施。所以,所以。”


    接下來的話,丫鬟沒有在說了,但是陸清臨卻明白。這樣的情形,那一盆盆的血水,在沒有什麽有力的施救辦法,恐怕,別說孩子了,便是婉蓉,也會性命難保。


    這個時候,來福也終於緊趕慢趕的來到了這裏。還未停歇,便聽到了陸清臨的吩咐。


    “去,拿著我的腰牌,到宮中,請一位太醫來。”


    聽到這個,來福當場驚在了原地。雖然他不懂,但是也知道,這婉蓉夫人,是什麽身份。若是被捅出去,怕是連公子,乃至丞相府,都要接受牽連啊。於是連忙勸說著,“公子,小人去迴春堂請個大夫來吧。夫人福大命大,定然會無事的。”


    陸清臨何嚐不知道其中利害,但是眼下,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裏邊的叫喊聲,已經越發微弱了。在耽擱下去,他怕真的就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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