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烏雲,似乎有些厚重。雖然是月圓,但是已經到了後半夜,被遮掩了一夜的月亮,依舊不過是隻能從縫隙中,灑下人間片片餘暉。


    此刻,勞累了一日的人們,在加上晚上的變故,此刻,好不容易的睡了下來。


    即便是如此,依舊抱有三分警惕,生怕再有什麽意外發生。


    在這樣絕佳天氣的掩飾下,一個人,便躲開了值班巡邏的護衛,偷偷的從邊緣地帶,一點一點的摸了進來。


    等到他快速的躥入一個帳篷,消失在這夜色中的時候,從不遠處的帳篷後邊,出來了兩個隱匿蹤跡的人。


    隱約中,能分辨出來,是一男一女。


    “阮阮,我們不去嗎?”說著,便亮了亮手中的劍,隻等元阮阮一個命令,他便過去把人緝拿過來。


    “不急,想必這大皇兄也不會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出境。這般冒險迴來,定然是要破釜沉舟了。到時候,我們隻管保護好自己即可,旁的,或許我們還可以推波助瀾一番,也好叫大皇兄不至於無功而返。”說完,元阮阮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而一旁的完顏珺,看了看元阮阮的反應,隨後也跟著離開了這裏。


    忙碌了一日的額圖,也是剛迴來。洗漱躺下不久之後,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黑暗中,他睜大了眼睛,從枕頭底下,悄悄拿出匕首來,橫於胸前。做完這一切之後,便靜靜的等著來人。


    下一秒,便看到一個男子從外邊躥了進來,身手敏捷的樣子。確定好來人的方位,額圖一個挺起,便手持匕首來到那人跟前。


    還沒有反應過來,闖入者的脖子前,便被一道匕首脅迫了。


    若不是大皇子及早表明身份,恐怕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感受到身後人的猶豫,大皇子低聲嗬斥著,“額圖,還不快放開本皇子。”


    若不是場合不對,額圖真的是想發出笑聲了。大皇子,恐怕,他還不知道自己被慶帝除名,貶為庶人,淪為通緝犯的消息吧。


    不過,盡管心裏這樣想著,但是到底,是把匕首放了下來。


    微弱的月光照射進來,額圖才能打量眼前的人。


    許是逃亡不易,原本還算是風度翩翩的大皇子,那上好的錦緞,此刻都被路邊的荊棘劃破,破布一般的穿在身上。臉上還有些泥汙,甚至於,還有些沒有擦拭幹淨的血跡。


    想來,二皇子的人說大皇子殺人逃竄,倒也不算是作假。


    看著坐在那裏的額圖,大皇子氣的牙癢。如今當真是虎落平陽,一介閹人,也敢在自己麵前無禮。自己還站在那裏,他居然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裏。


    罷了,等到自己日後繼位了,頭一個的,便是要拿這個閹人開刀。


    對於大皇子的想法,人精似的額圖,又哪裏會不知道。不過,他不在意便是了。看著氣唿唿的坐在自己另一側的大皇子,額圖從壺中倒出早已冷卻的茶水來,遞到了大皇子跟前。


    果然,才喝了一口,便被大皇子吐了出來。隨後便氣急敗壞的說著,“這樣的茶,也配讓本皇子享用。”


    到底是年少,沉不住氣。


    麵對大皇子的責問,額圖眼皮都沒抬,自顧自的喝著涼茶說著,“夜深了,肝火旺盛,喝些涼茶,去去肝火罷了。不知道大皇子特意找來,可是有什麽吩咐嗎?”


    這話問完,更是讓大皇子的臉色又黑了幾分。若不是沒有辦法,他怎麽會來找額圖。那二皇子也算是個狠角色了,自己帶來的人,係數被滅了口。現如今,他已經再也沒有可用之人了。


    靜靜的喝著茶水,額圖也不催,不緊不慢的又給自己續了一杯。那小酌的模樣,似乎在品嚐什麽陳年美酒似的。


    猶豫半晌,大皇子抬起頭,藏起眼底的陰狠,開口說著,“這次來,是有求於額圖公公。”


    聽到這個,額圖才放下手裏的茶杯,不輕不重的說了句,“大皇子嚴重了,老奴不過是一介閹人罷了。哪裏能夠配的上皇子的這個求字呢。”


    他是故意的!


    大皇子心裏想著。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呢。還是嘚乖乖順著說道,“額圖公公就無需妄自菲薄了,誰人不知,額圖公公可堪比慶國重臣。父皇麵前,自然是有一定的地位。”


    這番奉承,並沒有讓額圖答應下來,問著,“大皇子有話,不如直接說吧。若是能幫上大皇子的,額圖倒是可以盡些綿薄之力了。”


    這樣模棱兩可的話,對於大皇子來說,無異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於是忙說著,“很簡單,聽說父皇已經去了半條命,失了一條臂膀。現如今,三弟年幼,不堪大用。我所有的算計,此刻,都為元楽那個雜種做了嫁衣。如今,我便要讓他有命看著,無命享用。”


    “不知大皇子,可有什麽計劃?”額圖這話,算是答應了下來。


    “如果,父皇喝的藥中,有毒。而這毒,是元楽的人加的。到時候,那場麵,想必一定很是精彩吧。”


    “不可能的,皇上的藥,都有人試用。若有問題,是拿不到皇上的跟前的。”


    不過,對此,大皇子很是有自信,“公公所說的,不過是烈性的毒藥。若是這藥,不會一時三刻發作,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察覺的。”


    說著,便從衣袖中拿出來了一個瓷瓶,滿意的說著,“這味藥,是我從一位高人那裏獲得的。服用之後,並不會見血封喉,而是會慢慢的從內裏腐蝕人的肌理。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是迴天乏術了。有意思的是,這藥見效的時間,需要整整一日。在這一日裏,甚至於還會治愈身上的傷,讓人誤以為自己身子大好。”


    看著麵前的人,額圖到覺得有些意思。本來他是不打算幫忙的,這次看來,這個忙,他倒是非幫不可了。


    於是,很爽快的便答應了下來,“好,明日,我便找人加進去。到時候,二皇子恐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夜深了,若無事,大皇子便等奴才的好消息吧。”


    這明顯送客的話,大皇子豈能聽不出來。不過此刻正是他用人之際,也就顧不上這個了。隨後,便如同來時那般鬼祟。趁人不備,便悄悄的溜到了一處無人的帳篷,躲藏了起來。


    而這一幕,均被在黑暗中的人,給看了個全。


    同樣還沒有睡下的,還有南詔王,在帳中,還有丁酉,以及周柏安。


    丁酉站在下首,看著南詔王鐵青的臉色,有些不安,動動嘴,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若是他猜測的不錯,此刻王爺之所以生氣,不過是因為皇貴妃和慶帝今日所表現出來的伉儷情深吧。盡管已經在心裏做下了決定,但是在那一刻,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奮不顧身的為了別的男人檔在身前,終究,還是無法不去介懷的。


    南詔王抬起頭,看著低眉順眼的丁酉,又看了一眼冷漠的周柏安。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說著,“先生,今日之事,不知道先生,可有什麽想說的。”


    被點到之後,丁酉再也沒有辦法躲起來,於是站出來說著,“迴王爺的話,今日之事,小人覺得,我們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哦,先生有什麽高見,盡可說來。”


    “現如今,慶帝重傷殘疾,大皇子失蹤且被皇室除名。二皇子在慶帝心裏,已經失去了資格。而現如今的三皇子,尚且年幼。即便是慶帝的支持,也無法在慶帝去後,支撐起來。所以,我們要做的,便是沿著大皇子的思路,讓無關人等,通通讓路。”話說到這裏,丁酉便不說話了。


    他相信,以南詔王的謀略,自己所想的這些,他定然也是想到了的。之所以讓自己說出來,不過是想要有個由頭罷了。


    看著停下來的丁酉,南詔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說著,“先生的提議,本王覺得甚好。隻是如今,慶帝身邊看守眾多,如何,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路,而且,還能把罪名,落在該承擔的人頭上呢?還望先生賜教。”


    聽到這個,丁酉知道,自己,怕是逃不掉了。


    他低下頭,掩飾著眼底的顧慮,開口說著,“慶帝如今重傷,想來這每日的湯藥,是必不可少的。二皇子心係父皇,定然是要去時常看望的。隻是這看望的過程中,若是有什麽不軌的心思,便很難預料了。”


    這個迴答,南詔王還是比較滿意的,點頭稱是,“嗯,既然先生這樣說了,那便著手安排下去吧。另外,把我們的人調來,皇兄身體欠佳,作為皇兄的好皇弟,本王自然,是要保護皇兄的安危,斷然不能在讓圖謀不軌的人給害了去。”


    “是。”


    “是。”


    丁酉和周柏安二人,齊聲應答。


    從南詔王的營帳中出來不遠,丁酉站在那裏,望著被烏雲籠罩的明月,久久邁不動腳步。已經走了幾步的周柏安,看到丁酉這般,也跟著折返了迴來,學著丁酉的模樣,抬頭看天。


    隻是,這看了半晌,卻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周柏安是個直性子,若是有什麽不懂的,自然是要開口詢問的,“先生,不知這天上,可有什麽異常嗎?”


    聽到這個,丁酉才不看了。幽幽的說著,“這天上,並無異常。隻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有些感慨罷了。”


    這到讓周柏安有些好奇了,忍不住的問著,“不知先生說的,是哪句話呢?”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哈哈”說完,丁酉便一甩衣袖,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周柏安,離開了這裏。


    第二日一早,等元阮阮過來的時候,慶帝的營帳前,已經等候了一眾人了。其中,以王皇後為首的嬪妃,還有,便是以二皇子為首的官員。


    看到元阮阮過來,王皇後的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現如今,穆菀嘉迴來了,之前王皇後所裝的樣子,如今可算是消失了個盡,顯露出來了本色。


    不過,元阮阮倒是不在意,福了福身子,便要朝裏邊進去。


    隻是剛走到門口,便被身後的王皇後給嗬斥住了,“六公主好大的膽子,沒有皇上傳召,就要闖入。若是有什麽閃失,六公主可能擔得起責任來。”


    這話一出,身後的一幹人等看向六公主的神色,便不是那麽友好了。畢竟,他們這些人從天色蒙蒙亮便等在了這裏。皇貴妃一句慶帝還未醒來,便把人都攔在了這裏。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的,等了好幾個時辰。


    如今這六公主剛來,便就要這樣橫刀直入,讓他們這些人,情何以堪。畢竟,現如今,這天下,還不是三皇子的呢,哪裏容得下一個六公主在他們跟前逞威風。


    被嗬斥住的元阮阮,有些生氣,轉過身來,一點也不客氣的說著,“母後這話,說的好是嚴重,阮阮恐怕承擔不起啊。不過是想去看望一下父皇的傷勢,何以用得上闖入這麽嚴重的詞匯。再者說來,太醫都說父皇如今正在好轉,母後卻一口一個出什麽閃失。這話,要是讓父皇聽見了,想來應當不會高興的吧。”


    這話,可是毫不客氣的把王皇後給懟了迴去。兩家的擂台都已經擺到了明麵上,她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裏論一些表麵上的和諧了。


    再說了,給別人頭上扣帽子,可不是她王皇後的專利,自己也不是不會。


    這番牙尖嘴利的說辭,可是讓王皇後的臉色給氣了個鐵青。原以為她性子變了,沒想到,還是這樣的咄咄逼人。甚至於,這話,說的都更加有條理性了。


    讓別有用心的聽到了,保不齊就參自己一個詛咒皇上的罪名了。


    就在外邊的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突然,營帳的門簾被撩開來,隨後,皇貴妃身邊林雲,便走了出來,淡漠的看著眼前的劍拔弩張,冷冰冰的傳達著命令,“皇上醒來了,宣召六公主入內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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