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許多事宜,平日都是扶恬負責,可以說他就是百裏逾劫最得力的助手,在這皇宮之中,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扶恬歸來,葵紛兒行事自然要方便許多,“扶護衛,聚筱苑內的醫閣可還在?”


    “尚在,未做任何改動,閣下隨時可以使用。”扶恬頷首迴答,“若還有其他需要,還請閣下盡管提出來,我必吩咐下去,全力尋找。”


    “醫閣太小,無法擺放過多藥材,還請扶護衛將醫閣內的器物移至太醫院,太醫院藥材齊全,我們需在那裏研製解藥,也希望扶護衛務必保證太醫院的藥材供應。”葵紛兒迴頭看向臥榻上的百裏逾劫,見到他被折磨的幾乎不成人樣,不免有些不忍,“還有一事,勞煩扶護衛調查瘟疫的源頭,這場瘟疫不同尋常,恐怕是有人製造出來刻意散播。”


    “扶恬明白。”扶恬點頭應下,便轉身離開,安排事宜去了。


    原本跟在他身後的樂正萱並沒有隨之離開,而是走向了葵紛兒,“喲,好久不見。”身姿高挑,麵貌嫵媚,微卷的頭發高高束起,多添了幾分英氣。


    葵紛兒看著她,不知為何她會跟在扶恬身邊,明明三月前她還是天牢中的囚犯,而今卻似乎已經可以在宮中自由活動,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的確是好久不見,姑娘竟出了天牢,還隨行在扶護衛身邊,不知是立下了何種功勞?”當初她坑騙葵鏡玥前去南冥山,這事葵紛兒可還記著。


    樂正萱看出了葵紛兒的敵意,便是無奈地攤了攤手,“別那麽看我,放心吧,老祖已死,師兄也沒能得救,我已經不會再害你師父了,況且……”她轉而看向了她身邊的葵鏡玥,“你親愛的師父這不也好好的嗎,沒缺胳膊沒少腿,長的也還是那麽好看。”


    她上前幾步湊到了葵鏡玥麵前,玩味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嘴角還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


    葵鏡玥頓時厭惡地蹙起眉頭,下一刻樂正萱就慌忙退後了幾步,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嚇死老娘了,你也太兇了吧,開個玩笑而已。”


    葵紛兒看向他,便見他已是赤血軟劍在手,似乎若是剛才樂正萱不收手,便會將她的手臂斬下來。


    “先前你做的事我並未原諒你,自然不可能對你有好臉色,既然你不願說自己是怎麽被放出天牢的,那我便隨後去問扶護衛好了。”葵紛兒伸手按下了葵鏡玥的手,她可不希望他在眾人麵前雙手染血,“師父,我們走吧。”


    葵鏡玥聞言便乖乖收起了劍,跟在葵紛兒身後向殿外走去,走過樂正萱身邊時還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樂正萱垂眸,心中知曉之前的事的確是自己的錯,她的自私任性,傷害了更多人。她的本意是想保住鍾逸離的性命,卻沒料到最後不僅沒能救下他,反而令他一心想要保護的鍾罄訣,也隨他一同魂歸陰界。


    “我……”樂正萱張了張口,卻還是沒說出話來,便沉默下來。


    葵紛兒見她再無動作,便與葵鏡玥一同離開了棲龍殿,向著太醫院的方向去了。殿中的諸位太醫見此,便留了一位在此隨時關注著百裏逾劫的狀況,其餘人隨著那師徒二人,也走上了迴太醫院的路。


    扶恬自殿外的陰暗處走了出來,他看著眾人離去的方向,片刻後看向了傻站在殿內的樂正萱,她不知在想什麽,雙拳緊緊握起。


    “樂正萱,你還在那做什麽,還不跟我走。”扶恬故作嚴肅地開口,樂正萱也因此迴神,迴頭看到他正站在那裏,正對上他的視線。


    頗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肩,樂正萱便走向了他,“來了,你就不能不那麽煩人嗎,時刻都要管著老娘。”


    一聽到她又自稱“老娘”,扶恬便皺起了眉,“還自稱老娘,你就不能像個姑娘嗎?”


    “不能,老娘就好這一口。”樂正萱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打我啊。”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完,她便兀自向前走去。


    “樂正萱。”扶恬再度開口叫住了她。


    “幹什麽,你還真想打老娘?”樂正萱迴頭無語地看著他。


    扶恬也平靜地看著她,抬手指了指身後與她相反的方向,“你走反了,我們要走這邊。”


    “……要你管!”樂正萱氣唿唿地快步走向了他指向的方向,將臉頰都氣紅了。


    扶恬無奈,跟了上去。


    三月前,葵紛兒剛離開蒼喻皇宮後,百裏逾劫便將樂正萱以擅闖皇宮禁地、傷害皇後的罪名,準備處以淩遲極刑。


    但後來與葵紛兒隨行的阿然與鷹衛迴宮,向百裏逾劫報告了南冥山之事,以及葵紛兒獨自迴百葵穀之事,百裏逾劫心係葵紛兒,無暇顧及樂正萱的事,此事便被擱置下來。


    而此事情況特殊,天牢中的獄卒不敢給樂正萱送吃喝,險些將她直接餓死在牢中,後來還是扶恬發現的及時,親自送了些吃食給她,才沒讓她慘死牢中。


    直至月前,蒼喻國內瘟疫爆發,扶恬想到樂正萱是巫蠱世家之人,對醫術也有所研究,便上請百裏逾劫,暫時免除樂正萱死罪,讓她參與瘟疫的解藥研製,戴罪立功。


    百裏逾劫那時正有些魂不守舍,也沒有心情再去管顧樂正萱這件事,便同意了扶恬所請,並將對樂正萱的安排事項全權交給了扶恬。自那之後,樂正萱便受製於扶恬,被他時時看管著。


    雖然扶恬是想讓樂正萱去研製解藥,但在他發現她的醫術還不如太醫身邊的侍童之後,隻得放棄了這個想法,將她帶在了身邊做個隨侍,雖然醫術不精,但至少包紮上藥之類的功夫還是不錯。


    所以在葵紛兒迴來之後,樂正萱就已經不是牢獄中人,而是跟在了扶恬身邊。


    樂正萱跟著扶恬輾轉各處,看著他安排諸多事宜,一刻都不得停歇,尤其是在百裏逾劫身染瘟疫,性命堪憂的情況下,他安撫各宮,穩定宮中形勢,費盡了心思。


    其實近幾日他都是這樣,四處奔走,甚至無暇親自護在百裏逾劫身邊,隻能安排左裘暗中保護。樂正萱不禁覺得他這個禦前護衛做的真累,平日裏要保護皇帝安危,還要做傳話筒,皇帝出了事,還要做事務官,不知道皇帝若是死了,他是不是還要陪葬。


    若是真的要他陪葬……


    樂正萱想了想。


    還是勉強將他救下吧。


    漸入冬日,天色黑的早,扶恬剛於鷹衛門中安排完一些事情,便見到樂正萱坐在院落中的石桌邊,用手支著腦袋睡著了。


    今日剛從宮外趕迴,又四處奔走了這麽久,想必是將她累壞了。扶恬靜靜走過去坐在了石桌邊,見到她熟睡的模樣,她本就生的很美,言行卻總是不像女子,叫人無語。


    但如今安靜下來,這副模樣才真正像個閨中女子,便也才真正看出,她竟是如此美麗的姑娘。


    扶恬想起自己當初在天牢中見到她,她已被餓得不省人事,虛弱地躺在那裏,似乎下一刻就會死去。他最終選擇救了她,雖然他很清楚她已經被百裏逾劫判了死刑,但也是因此,他告訴自己,樂正萱在被行刑前不能死,他理當救。


    而在之後的每一日,他都親自給她送飯,卻一直沒有告訴她,她一心守護的師兄鍾逸離,已經死在了南冥山上。


    直到後來她出了天牢,收到了她父親的來信,方才知道了一切。他原本以為她會悲痛欲絕,會怨恨他為什麽不告訴她,但她卻沒有。


    當著他的麵,她看完那封信後異常平靜,甚至那一整天都表現的與平時無異,但夜晚經過她房前時,卻聽到了她的哭聲。


    那時他突然有些疼惜這個姑娘,她的確是做了錯事,但或許沒人知道她又承受了多少。為了救自己唯一的、親如兄長的師兄,她獨自一人不顧危險闖入皇宮,冒著被處死的危險誆人去南冥山,並要背下這一切罪惡感。


    她被拋棄在牢獄之中,沒有人來救她,甚至險些就那麽餓死在牢裏,而後卻又得知自己這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她的師兄還是死了。


    承受著這一切,恐怕根本沒有她表麵看起來那麽輕鬆,但她是個驕傲的姑娘,不允許自己在別人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


    扶恬從來不後悔自己救了她,甚至還有些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夜風寒涼,總不能讓她一直睡在這院中,扶恬便輕輕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裏,向著住處走去。因為要隨時看著她,扶恬便將她的臥房安排在了自己隔壁,一路將她送迴房中,小心地將她放在臥榻上,卻沒想到還是將她驚醒了。


    樂正萱朦朧地睜開眼睛,恍惚之間將麵前之人認做了別人,竟婆娑了雙目,“師兄,我真的做錯了嗎……”


    但她還是又睡了過去,闔上的雙目自眼角處滑落了淚珠,“對不起……”她又輕聲喃喃了一句,便惴惴不安地睡深了。


    扶恬歎息一聲,抬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痕,輕柔地為她蓋上了被子,便悄然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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