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將永安抱到自己身邊來,她聽力很好,雖然外麵還並沒有通傳的聲音,但她已經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她淡聲應著:“永安,娘親說話也不管用,娘親不是多重要的人。”


    淩斯晏剛忙完迴來,走到了殿門外,聽到裏麵蘇錦的說話聲,步子頓住。


    永安皺眉道:“才不是,在父皇那裏,娘親跟永安就是最重要的人!


    永安年紀小,父皇不能什麽都答應我,但娘親是大人了,但凡娘親開口,父皇一定什麽都樂意答應的。”


    蘇錦伸手在他柔軟的頭發上揉了揉,輕笑了一聲:


    “那隻是永安以為。大人的感情跟想法,沒有永安想的那麽簡單。娘親在這宮裏,不過是一個……”


    她聲音裏含著一絲落寞,淩斯晏都能想到,她接下來的會是些多麽消極的話。


    他跨步進了殿內,半開玩笑打斷了裏麵的話:“不過是一個什麽?


    我什麽時候認為你說話不管用,認為你不重要了?


    你們有什麽想要的想做的,我今天還真就必須滿足了。”


    留她蘇錦在宮裏也有一段時間了,朝臣對蘇錦不滿,後宮裏的人也暗裏排擠蘇錦,這些淩斯晏不是不清楚。


    可這段時間無論蘇錦做了什麽,他又何曾不是一直袒護她,她喜歡的想要的,他何曾委屈她半點了?


    除了不讓她離開,其他的事情,他對她也算是予取予求了。


    盡管這段時間以來,蘇錦明顯厭惡他,幾乎沒提過任何要求。


    想到這裏,淩斯晏更加覺得,如果蘇錦現在提出想要什麽,哪怕是有些過分的要求,他也一定會盡量滿足。


    應該讓她知道,她如今在這宮裏雖然無名無分,但也絕不會比任何人低一等。


    但他才剛打定決心,在永安再開口時,他就有些後悔話說早了。


    永安一聽他說的無論什麽都必須滿足,皺巴著的一張小臉立刻笑開了花。


    他滿臉期待地從座椅上下來,撲到了淩斯晏麵前:


    “父皇,既然什麽事情都可以,那永安想跟娘親今晚出去看花燈,一定也可以吧?”


    父皇是皇帝,天子無戲言,既然都說了隨便什麽事,就肯定會答應了。


    永安腦子裏都已經開始盤算著,要穿什麽衣袍,等出了宮到夜市上,是要先買吃的還是先買玩的。


    以前淩斯晏雖然也常讓永安住在宮外,但總有教書先生跟教他武功的老師守著他。


    所以哪怕住在宮外的府裏,他也幾乎不能出去。


    淩斯晏擔心他出事,更怕他會像兩年前的蘇錦那樣,一去不返了。


    所以總會叮囑永安身邊的下人好好看著他,不許他到外麵去亂跑。


    更不用說,大晚上在嘈雜混亂的夜市和燈展上去玩了。


    以前永安住在宮外府裏的時候,就經常坐在門口。


    看外麵街道上有年齡相仿的小男孩,提著老虎形狀的花燈,和其他好吃的好玩的,從太子府前麵經過。


    那時候他每次見到了,都羨慕得不行。


    永安滿心都是期待,等不及聽淩斯晏的迴答了,直接迴身去拽蘇錦的手臂:


    “娘親,我們快去換衣服吧,天都黑了,再晚些夜市可能都散了。”


    他現在就想去了,可不希望再多等一天。


    可淩斯晏卻沒有迴答,顯然是並不大樂意的。


    他本以為蘇錦跟永安說的事情,可能也就是要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或者也隻是想在宮裏做點什麽。


    但他一時並沒有料想到,她是想帶永安出宮,而且是去最混亂的花燈展上。


    淩斯晏想起兩年多前,永安才半歲的時候,蘇錦也是借口說想去集市。


    可後來淩斯晏帶她去了,她卻趁著集市混亂,帶著孩子逃了。


    當年她是懷著那樣的心思,而如今,蘇錦十有八九打的是什麽主意,淩斯晏又怎麽會真的不知道呢?


    隻是那層窗戶紙,他到底是不忍心去捅破,那些懷疑質疑她的話,他也到底是說不出口。


    他隔了半晌才出聲,聲音帶了些不自然:


    “有些晚了,宮裏這麽遠出去也不大方便,要不改天吧,父皇陪你和娘親一起去。”


    永安如同被當頭潑了一桶冷水,迴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淩斯晏:


    “可是父皇已經說過了,無論什麽事情都會答應的。


    逛花燈展不算特別過分的要求吧,父皇怎麽也出爾反爾了呢?”


    在他的記憶裏,父皇一直都是一言九鼎的君王,他都說了隨便什麽事情,怎麽會突然又改口了?


    何況這個時候也不算太晚,外麵才剛剛開始天黑,都還算不上天色全黑。


    等出了宮,夜市跟花燈展也應該才剛剛開始而已。


    明月姑姑立刻出聲阻止永安:“太子殿下。”


    永安生氣道:“難道我說錯什麽了嗎?明明就是父皇自己先答應的。


    娘親說得對,分明就是永安跟娘親,在父皇那裏也不是多麽重要的人。


    隻是出宮走走看看花燈,平常人家都可以,為什麽父皇就不能同意?”


    他說著紅了眼圈,委屈地撲到了蘇錦的懷裏去。


    蘇錦將小孩抱緊了,冷眼看向淩斯晏:“你不用彎彎繞繞找那麽多借口,永安長大了,他不是聽不出來。


    你既然不願意就直說,也不用開始說那些好聽話。”


    淩斯晏到底是有些內疚:“今晚確實有點晚了。


    要不這樣,我讓曾公公多去備些煙花,就在這養心殿外麵放。


    永安喜歡什麽花樣的,都可以,還有花燈,我讓下人去做,做永安喜歡的圖樣。”


    永安不說話了,縮在蘇錦懷裏直掉眼淚。


    淩斯晏很不喜歡他哭,不知怎麽見他這樣,無來由有些心煩。


    雖然永安年紀才三歲而已,但在淩斯晏看來,他既然是堂堂太子,未來的儲君,未來的君王,三歲也已經不小了。


    因為一個區區的花燈展,就在這裏掉眼淚,成什麽樣子?


    淩斯晏本來的一絲心軟,也因為永安的哭鬧被消磨殆盡了,有些不耐地吩咐一旁的奶娘:


    “將太子帶下去,讓他好好看看功課做完了沒有,老師教他的武功招式,今天都好好練了嗎?


    花燈說今天不去看就不去看,一個太子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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