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臉上的麵紗沒摘,蘇錦還是大概能辨認出,是顧如煙。


    就算認不出來,眼前人明顯是女人身形,這個節骨眼上,也多半是她了。


    捂住蘇錦的那塊帕子,上麵沾了藥水,蘇錦陷入昏迷前,感受到顧如煙將她扛了起來,從窗口帶了出去。


    窗外在下雨,有雨水順著蘇錦的脖子流到了衣服裏,蘇錦覺得難受,但動不了。


    屋頂濕滑,顧如煙卻走得穩而輕,幾乎半點聲響也沒發出來。


    這個在蘇丞相府弱不禁風了那麽多年的女人,今晚的輕功,整個大周也找不出幾個人,能出其右。


    離開皇宮到外麵,大雨中的一片樹影下,停了輛並不顯眼的馬車。


    顧如煙將蘇錦帶過去,直接將她丟在了地上,對轎子裏的人出聲:“主子,人帶來了,怎麽處置?”


    她很嫌惡蘇錦,或者說,是嫌惡跟蘇丞相有關的所有人。


    想著轎子裏的人勢必也是厭惡蘇錦的,所以她直接將人丟在了雨水裏。


    轎簾掀開,車夫幫忙撐著傘,轎子裏的男人下來,抬腳在蘇錦的手背上踩了下去。


    蘇錦渾身都被雨水淋透,冷得瑟瑟發抖,手背上吃痛,驚醒了過來。


    她費力睜開了眼睛,雨水模糊了視線。


    下了轎子的男人蹲身到了她麵前,她隱約看清了那張臉。


    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完全意外,她有些吃力地叫了聲:“三殿下,是你。”


    淩斯奕聽見她嘴裏的這個稱唿,眸底立刻浮現冷戾:


    “蘇錦,我們又見麵了。這麽長時間,你將本王害得好苦啊。”


    要不是她那晚以中了噬魂散為由,進了他的府邸,他淩斯奕也不會被淩斯晏誣陷,說給蘇錦下毒,從而被打入了宗人府。


    因為那件事情,他母親淑妃也被連累禁足。


    如今他淩斯奕一身罪名,算是在這大周皇室裏,徹底翻不了身了。


    要說她蘇錦當日不是成心陷害他,怎麽可能?


    可笑他還以為,她生性單純,這些年他提防誰,都沒想到要提防她。


    大概淩斯晏,也是算準了這一點。


    淩斯奕的腳還踩在蘇錦的手背上,蘇錦疼得厲害,話說得也越來越吃力:“那晚,我確實沒有陷害你。”


    淩斯奕自然不會信她,腳下用了不小的力道,看到她手背上有血流了出來,他仍覺得不解氣。


    顧如煙在一旁提醒:“主子,該走了,至少要出城了才安全。”


    淩斯奕這才起身,將腳移開來,沉聲道:“等這一天,本王等了太久了,跟你和淩斯晏的賬,本王該好好算算了。”


    他起身迴了轎子裏,留下一句:“將她弄上來。”


    “三弟還真是,好大的本事啊!”淩斯晏策馬過來,一支箭跟馬車的簾子擦肩而過。


    不過刹那間,馬車被淩斯晏的人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來得還不算太遲,但顧如煙已經將蘇錦帶過來了,就不一樣了。


    淩斯晏的馬停在了馬車前麵,出聲道:“是孤請三弟下來,還是三弟自己下來呢?”


    淩斯奕掀開了轎簾,一柄短刃已經緊抵上了蘇錦的脖子。


    他並不慌張:“皇兄,我一次會敗在你手裏,但未必次次都會敗在你手裏吧?”


    淩斯晏瞳孔微縮了一下,沒多大反應:“又是這一招,三弟,你不會真覺得有用吧?


    當日你在皇宮裏挾持了蘇錦,孤照樣讓萬箭齊發,你以為拿她能威脅得了孤?”


    他話落,揮手作勢又要讓侍衛放箭:“三弟,孤給你留點體麵。


    你乖乖出來跟孤迴去,這箭就射不到你身上來。不要再不自量力,做這些無用的掙紮。”


    淩斯奕笑出聲來,短刃朝蘇錦的脖子裏按進了一些:


    “是嗎,真以為本王不知道,上次皇宮裏那些搶走蘇錦的黑衣人,就是你派來的?


    真能那樣無所謂,那你就盡管放箭,本王窮途末路了,對她可絕不會手軟。”


    他一刀真就刺了下去,蘇錦脖子上有血流下來。


    這一刀刺得有些狠,加上蘇錦剛剛被帶出來時,捂著她嘴巴的那塊帕子上的迷藥,她胃裏一陣絞痛,嘔出了一口血水來。


    淩斯晏麵色終於有了浮動,冷聲道:“三弟,你跑不掉,放了她,或許你還有一線生機。”


    淩斯奕手上的刀沒有鬆動:“是嗎,那就試試看,你可想清楚了。


    人命就一條,沒了就沒了。心愛的人死了,你就是當了皇帝又有什麽意思?”


    淩斯晏麵色難看:“放了她,別自作聰明。”


    淩斯奕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本王不跟你兜圈子,先讓本王離開,再給本王準備一份通關文牒。等本王離開大周了,自然會讓人將她給你送迴來。”


    脖子上尖銳的刺痛,蘇錦難受得直抽氣。


    脖子被淩斯奕按住,她有些唿吸不過來了,麵色發青。


    淩斯奕低笑出聲:“她好像流了不少血,我看她身體本來就帶了傷病吧?看著可經不起太久折騰了。”


    淩斯晏握著韁繩的手攥緊,跟淩斯奕四目相對對峙良久,到底是開了口:“放人。”


    侍衛急聲道:“殿下,不可。”


    淩斯奕立刻讓馬車掉頭往城外,離開前不忘提醒淩斯晏:


    “皇兄可千萬別口是心非,別跟上來,否則本王這一刀子下去,她人可就真沒了。


    本王反正也一無所有了,拉個太子妃陪葬也算是值了。明天天黑之前,本王要拿到通關文牒。”


    車夫一鞭子下去,馬車很快離開。


    墨染想去追,淩斯晏沉聲道:“夠了,再想辦法。”


    當日在皇宮裏的時候,淩斯奕挾持了蘇錦,那一刀就真的差點要了蘇錦的命。


    他如今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真逼急了,會殺人是完全可能的。


    馬車很快出城,挾持了蘇錦,這一路暢通無阻。


    淩斯奕手心裏有汗,他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勝券在握。


    他這個皇兄有多狠,他再清楚不過,剛剛他也並沒有絕對的把握,淩斯晏會因為蘇錦放他走。


    好在,沒有失算。


    馬車在城外一處隱蔽的木屋外麵停下來,蘇錦已經倒在了馬車裏。


    淩斯奕先下車,吩咐外麵的顧如煙:“將她弄下來。”


    顧如煙掀開轎簾,要將蘇錦拽下來時,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她靠近過去,很快驚慌道:“主子,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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