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5日7:40】


    蘇明安睜開眼。


    晨光之下,他的雙手正扒拉著麵前的鐵欄杆,校服沾染了草葉和泥,腳踩著灌木叢,看架勢是想翻牆而過。


    他睜大眼睛……汪星空這是正在幹嘛?翻牆?


    “大哥,你真要逃走啊?逃離校園會被體罰,我可不想被沈卓那個老頭子暴打……”後麵傳來活潑的男聲。


    蘇明安迴頭看,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平頭男生,大眼睛癟嘴巴,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頭。


    汪星空視角與主視角有九個小時的時間差,雖然主視角已是黃昏時分,但汪星空視角的黎明才剛剛升起。由於蘇明安不操控視角時,會由本人來操控,看這情況……沈雪的舞蹈排練結束後,汪星空正在和這個男生試圖逃出明溪校園?


    這麽關鍵的時間點,蘇明安恰好切了過來。


    “想逃出去,就跟我走。”蘇明安直接翻牆而過。


    他一直很好奇,明溪校園之外是什麽。之前過第三副本時,他從沒注意過校園外的景象。


    男生搓了搓手,他的胸前名牌有他的名字“陳宇航”,雙手一伸,緊張地跟著蘇明安翻了出去。


    今天是休息日,學生們大多待在宿舍裏,二人的出逃沒有被發現。蘇明安單手撐起空間隱蔽,讓陳宇航跟在身後。


    “我靠!隱身魔法?大哥,你這好牛,哪學的?”陳宇航看傻了。


    蘇明安沒有迴應,一直走到馬路盡頭,他停下了腳步。


    校園之外延伸出了這一段馬路,但馬路盡頭隻有空白。明溪校園之外,居然什麽都沒有。


    這些副本應該都漂浮在羅瓦莎的天空中。如果他向空白一躍而下,會墜落到羅瓦莎嗎?


    “——站住!前麵的兩人給我站住!”這時,一隊保安拿著棍棒追了出來。不知道他們怎麽發現了隱身狀態的蘇明安,也許是沈雪察覺到了。


    “汪哥!我們被發現了!”陳宇航嚇壞了。他和汪星空的關係應該不錯,汪星空出逃時才會帶上他。


    蘇明安看了一眼麵前的空白,拉住陳宇航的衣袖:“跳!”


    “跳,跳什麽?”


    “你看不見這些空白嗎?”


    陳宇航看了過去:“什麽空白?這不是好端端的馬路嗎?”


    他身為明溪校園的土著npc,認知已經被局限,看不到世界邊緣的空白。


    蘇明安拉起陳宇航就往前衝,雙腿彎曲,跳——


    “哥你怎麽往大馬路上跳,大哥你——啊啊啊啊啊——!”陳宇航被風聲包圍,下墜的失重感讓他瞬間瞪大眼睛。他震驚地看著腳下的馬路變成了藍天白雲。


    狂風吹起蘇明安的黑發,他眯著眼睛往下看,透過雲霧看到羅瓦莎陸地與海洋的輪廓。若不是他撐著空間結界,光是缺氧與低溫就不容小覷。


    他看了眼自己的戰力。


    ……


    【戰力:700(當你切換視角時,將繼承視角所屬戰力,所有技能保留。)】


    【汪星空技能:1.用力一拳(藍級)(握拳往前擊打,造成小幅物理傷害和擊退效果)。2.風流(藍級)(操控小型風力)。3.化身骨架(副本技能)(變身為骨架,戰力提升至1200點以上。)。4.基礎體術lv.3。】


    ……


    這是標準的第三副本戰力。不過雖然戰力顯示的是700點,但蘇明安的個人技能完全保留,真實實力遠超這個數值。


    他們正好經過了一片上升氣流,在風流操控和空間位移下,蘇明安拽著陳宇航跌跌撞撞落了地。


    陳宇航揉了揉眼睛,被羅瓦莎的景象驚呆了——天空中有長著翅膀的幻想生物、藍月與紅日同空。地麵是廢土景象,生長著一株株猶如芽苗的鋼刺,風沙伴隨著石粒滾動,鼻腔充斥著硝煙的氣息。


    “我的媽呀,這是給我幹哪來的,這還是明溪嗎?”陳宇航傻眼了。


    “這是真實的世界。”蘇明安說。比起明溪校園,羅瓦莎要真實許多。


    陳宇航睜大眼睛,他仔細迴想,突然察覺到他的記憶裏,校園之外的地界都很模糊。以前他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後怕感油然而生,他突然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以前的記憶像是被植入的,隻有當下才清醒。


    “——這裏是第三機動小隊,那邊有漏網之魚!”突然,一聲刺耳的唿喊聲傳來,頹傾的建築物之間出現了一個人影,拿著對講機與防爆盾,是一位重裝士兵。


    羅瓦莎範圍廣闊,各地風格迥異。有海底的亞特蘭蒂斯,有巨龍與勇者的中世紀國度,也有廢土風格的城市,像是一塊塊拚接起來的大雜燴蛋糕。稍微走一走就感覺自己像跨越了好幾個時代。


    蘇明安不知道自己這隨便一跳,跳到哪去了。


    那大兵看清了蘇明安與陳宇航的模樣,遲疑了一會,手裏的防爆盾一垂:“……等等,好像不是敵方的空降兵,像是兩個……學生?”


    對講機傳來粗野的迴音:“你他娘的說是學生!?卡薩爾國天天打仗,一片小麥都不剩了,難民四處流亡,附近怎麽可能有學生?趕緊就地格殺!巡查完立即歸隊,東北三號城區有大量敵方殘餘部隊。”


    “是!”那大兵看著蘇明安與陳宇航的青澀模樣,眉頭緊蹙。他不覺得這兩個人是敵人,畢竟附近確實有學校,但軍令如山。


    眼看著大兵舉起了槍,陳宇航立刻擋在蘇明安麵前:“汪哥!我知道了!我在做夢,你給我幹夢裏來了!對吧,不然我不會看到這麽魔幻的場景,我晚上還要寫數學卷子呢……”


    盡管嘴巴都害怕得打顫,他卻沒有退開。


    蘇明安擺了擺手,示意他一起往居民樓跑。


    “噠噠噠——”


    開槍聲在背後響起,但沒有打中。


    竄入居民樓,蘇明安迴頭,那個大兵沒有追來,而是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大哥,他好像沒有要殺我們……”陳宇航說。


    “也許他也有孩子。”蘇明安說。畢竟他和陳宇航看上去真的和戰爭完全不沾邊,像是出來找食物的學生。


    “戰場上放走我們,這是人性未泯,還是不聽軍令?”陳宇航跟著蘇明安上樓。樓道轉角處他又往下看了一眼,那個大兵也正好在向上看。


    兩雙漆黑的眼睛對視了片刻,陳宇航清晰地看見大兵臉上的皺紋與泛黃的皮膚,幾塊青黑色的斑塊橫跨在脖頸。大兵摸了摸槍支,移開了視線。


    他不會說,他的孩子就是因為被誤認為是間諜而死。


    “……我不知道。”蘇明安向上走。


    經曆了廢墟世界的戰爭,他已經無法對這種問題給出一個答案。對於掌權人而言,發起戰爭是必要的進程,而對於在戰爭中流離失所的人,他們確實有痛恨掌權人的理由。也許戰爭的雙方隻是為了達成某個合作的目的,卻讓無辜的年輕人們像螞蟻一樣被消耗至死。留情也許是覺醒的人性,也許是軟弱的退讓。


    二人在居民樓向上走。


    “大哥,伱往哪走啊?這個居民樓有什麽特別的?看起來都快塌了……”陳宇航緊跟著,腳下滿是塵灰與石塊,嗆得他直咳嗽。


    “你跟著我。”蘇明安看見了六樓的線索洞悉紅圈,這座普普通通的居民樓居然有線索。


    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像有什麽東西在不遠處爆炸了。


    “轟——!!”


    塵埃飛濺,砂石狂舞,在陳宇航的咳嗽中,蘇明安在樓道向外看去——


    被分割成數道孔洞的石牆外,陽光在煙塵之間若隱若現,晨霧般的光輝在丁達爾效應中縈繞,折射出冷凝的硝煙味。他望見遠方的建築物如麥子般倒下,吞沒了那位返程的大兵。


    大兵甚至沒有跑出幾步,就被轟炸吞沒。頹傾的磚石下,隻剩下血跡與一隻焦黑色的手,五指張開著,似乎試圖抓住什麽。


    陳宇航望著這一幕,看著——金黃色的光輝在空氣中調皮地打著轉,遠方的朝陽將將升起,房屋盡染晨光,像膠質,又像薄霧,像一顆顆銀亮色的小精靈在笑著,透過分隔的細小孔洞朝他撲來。


    “……這是夢,對嗎?”


    沉默著,他說。


    他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著蘇明安。


    至少那座校園屬於永恆,沒有死亡。


    蘇明安的腳步停駐了片刻,他望著與他年齡相仿的陳宇航。他已經見慣了死亡,也見慣了戰爭。但這種事對於一個十八九歲的學生來說還是太陌生了。


    “也許我不該把你帶出來?”


    “不……不。”陳宇航清醒了不少,他捂住砰砰直跳的心髒:“至少你讓我看到了真相,汪哥。我第一次感到我是真的在活著的、真的在唿吸、真的在經曆我的人生。而不是一台每天刷進度的學習機器。”


    “那就走吧。”蘇明安繼續向上。


    二人來到了六樓,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大多數人已經離開了,唯有少數人還留在家中避難。


    蘇明安還沒敲門,門就自己開了,裏麵探出一個頭發微白的中年女人,約莫五十歲,飛快把他和陳宇航拉了進去:


    “快!快進來!別在外麵!那群強行征兵的家夥,已經跑到這來了嗎?你們躲到小閣樓去,我來應對他們……他們就在樓下了嗎?”


    看來,女人認為他們是附近的年輕人,為了躲避征兵走投無路。敢在這種時期出手相助,她確實很善良。


    正巧,樓下走來了一隊大兵,他們來探查剛才那個大兵的情況。


    蘇明安沒有反駁,拽著陳宇航一起走了進去,順著女人的指示上了閣樓。


    黑暗的小閣樓,堆積著一些麵粉和掃帚,蘇明安剛想找線索,側頭一看——一個大大的紅圈就在一個人臉上。


    除了他與陳宇航之外,這閣樓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本身就是線索!


    四目相對,蘇明安怔住了。


    “……琴斯?”


    銀白的長發,赤紅的眼瞳,穿著樸實無華的布裙——赫然是小隊的第十五名隊友,奶媽琴斯。


    他們之間並不熟悉,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汪星空?不……你的味道像是……蘇明安?”琴斯認人的方式極為獨特,蘇明安現在不是香噴噴的水母,不知道她從哪記住了蘇明安的氣息。


    “你怎麽在這……”蘇明安問。


    “噓……”琴斯讓他噤聲。


    門外,大兵們敲響了房門。為首一人虎背熊腰,手戴拳套,一副軍官模樣,是榜前玩家尤裏克魯,他在這邊當軍官。


    “先生們,家裏沒有人了,隻有我一個老婆子……”女人開門交涉。


    琴斯一聲不吭,像是要等到士兵們離開再說話。


    無聊的等待期間,蘇明安想切迴去看一眼,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一切應該塵埃已定。


    ……


    【·2025年4月5日17:20】


    蘇明安睜開眼。


    眼前是飄散的白色光塵,他發現自己站在高台上,手中捏著一柄羽毛筆,手臂前舉。


    齊玦已經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蘇明安掌心的羽毛筆,貫穿了齊玦的胸口,像一把紫金色的絨刀。紛紛揚揚的白色光點在他們身周飄揚,如同一場生命源流的大雪。蘇明安臉上的表情維持著悲憫,金色眼眸微微垂著,紫色的長發沾了血。


    ……真的假的?司鵲單槍匹馬擊敗了生命女神?


    蘇明安看了看周圍的戰鬥痕跡,看樣子確實是司鵲經曆了一場大戰,擊敗了生命女神,齊玦身上的生命力已經很薄弱。


    就連亡靈之主夕汀都歪著頭躺在地上,血跡流了一地。


    “你……”齊玦一直在吐血,死死地盯著蘇明安:“你連……自己……oc(originalcharacter,筆下的原創人物)都殺……你這隻無情的……喜鵲……”


    蘇明安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突然聽到係統提示聲:


    ……


    “叮咚!”


    【4月5日17點20分,小隊玩家“琴斯”死亡。】


    【該死亡為永久死亡,無法複活。】


    【小隊剩餘:14/15】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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