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之前,許承望還在想他爹。


    他爹以往在村裏名聲不好,他是知道的。


    不過知道又怎麽樣,他也不在意。


    老子不爭氣,他這個當兒子的爭氣就行了。


    老子丟的名聲,他能幫著找補迴來,靠的是什麽?


    不是別的就是讀書,尤其是在許執鈞三年前守孝開始,村裏幾乎人人見了他,都要誇他是個有出息的,要不了幾年村裏說不定就會出一個舉人老爺……


    現在這些都毀了,全毀了!


    許承望突然昏倒,陳裕安也被嚇了一跳。


    趕緊去扶他,這一扶就發現了問題,許承望手心燙的都能煎雞蛋了。


    陳裕安是個厚道人,怎麽著也不會這會兒直接把許承望丟下。


    他先將人就近扶進了一間臥房,也顧不上是他的還是他爹的,反正都是一家人。


    許承望燒的這麽厲害,要是把人就這麽放這兒,也是事兒,陳裕安思來想去又想到了剛剛隔壁院子裏跟他搭話的那個大叔。


    那個大叔看著是個熱心腸,陳裕安也顧不得想許多,趕緊敲開了隔壁院子的門。


    “怎麽又是你?華哥兒不是在家嗎?”安叔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前的陳裕安愣住了。


    “承望兄昏倒了。”陳裕安焦急地說道。


    “好好的怎麽昏倒了?”安叔看陳裕安的眼神一下警覺起來,難不成這小子是什麽盜匪?


    陳裕安趕緊將許承望發熱暈倒的事兒說了一遍,好在隻是實心眼,又不是真的傻子,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安叔也就將信將疑地跟他去了隔壁,這一看,許承望確實是燒的厲害。


    安叔也顧不上許多,自己趕緊去找生叔,又讓陳裕安幫著去找許執鈞。


    “未哥兒是誰呀?我要去哪兒找他?”陳裕安被安叔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惜他對許承望家裏的情況,雖不說一無所知,也差不了多少。


    陳裕安又是第一迴來同薑村,哪裏知道哪兒是哪兒。


    安叔心裏著急,見陳裕安還摸不著頭腦更急了。


    一把扯了他就往外走,邊走邊說:“路上說。”


    安叔平日做慣了地裏活兒,下手自然不會輕。


    陳裕安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郎,瘦瘦弱弱的。


    安叔一扯,他跟在後麵,動作慢一點,整個人都恨不得要飛起來。


    “大叔,還請您慢一些。”剛出許三兒家院子,陳裕安就氣喘籲籲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安叔見他這樣,心裏愈發不耐煩。


    幹脆鬆開手,讓他跟在自己後麵,一路小跑。


    “就是這家,未哥兒是華哥兒堂兄,現在許三兒不在家,華哥兒的事兒,找他準沒錯。”安叔說完,就丟下陳裕安去敲門,自己則小跑著往生叔家去。


    許三兒是個好麵子的人,兩家之間的事兒,隻要沒和許執鈞徹底撕破臉皮,他就不會到處嚷嚷。


    至於他屢次找許執鈞和嬋媛的不痛快,在他看來這又是另一迴事兒了。


    親戚之間哪兒有順順當當的,免不了牙齒磕了嘴巴,那也是一家人的事兒。


    安叔不過是許三兒家鄰居,又怎麽會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怎麽著兩家還有著親戚關係呢。


    陳裕安又咚咚咚敲了半天門,不過不知道是今天運氣不好,還是怎麽的,半天也沒見到人出來。


    反而又是隔壁先有人探出來個腦袋查看,這次倒換了個嬸子,問道:“你是?”


    這位嬸子不是別人,正是春嬸。


    武叔一家忙著收拾東西,正要把行李往院子裏搬。


    昨晚看完燈,武叔借了鋪子裏的馬車,將一家人帶迴來,想著正好今天還能駝行李。


    馬車停在前院,武叔和春嬸正準備把馬車趕出去,就聽到隔壁的門被敲得咚咚響。


    春嬸趕緊出來看,不料這一看,來的是個陌生小公子。


    “我是承望兄,也就是華哥兒的同窗。”陳裕安趕緊朝春嬸行了個弟子禮,又解釋道:“今日本是有事前來尋承望兄,不料承望兄受了風寒,昏了過去,這會兒正在發熱。我得人指點才找到這家,聽說承望兄的堂兄住這兒,敢問嬸子,可是真的?”


    春嬸見陳裕安說話斯文有禮,長得白白淨淨的,又聽他說華哥兒,不像是騙人,隨即點了點頭。


    “這家之前確實住著華哥兒的親戚,不過現在已經搬走了。”陳裕安見春嬸不像是在騙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春嬸是個熱心腸,又見他年歲尚小,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道:“我們一家也要搬去縣裏,你說的這事兒我倒是可以幫著帶個話。不過華哥兒那邊,還得你先照看著了,到縣裏這一來一迴也得些時間。”


    陳裕安趕緊道謝,又說自己能先幫著照看許承望。


    春嬸聽他這話,心裏才算是踏實了。


    華哥兒也是個可憐孩子,有個不著四六的爹,好在這孩子是個爭氣的。


    春嬸雖和許三兒不對付,對許承望倒沒什麽惡感,反而心裏也有些許擔憂呢。


    誰知道許三兒那個鬼又死哪兒去了,半大的孩子一個人在家,可不就是容易病。


    “是誰來了?”春嬸關上門,武叔就放下手頭的事兒,感激湊過來問。


    剛剛那動靜,怕不是又有人來找茬。


    “是華哥兒的同學,說是華哥兒病了來找未哥兒去幫著照看。”春嬸說著就忍不住感慨,“你說華哥兒多爭氣呀,他那個爹真不是個東西,指不定那一天就要把他兒子拖累死。”


    不過是春嬸隨口的一句感歎,誰知竟然一語成讖。


    武叔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兒,反而扭頭問春嬸,“你怎麽說的?”


    武叔了解她的性子,果不其然春嬸就說了自己要幫著帶話的事兒。


    “你呀你!”武叔長長地歎了口氣,一副頭疼的神情。


    “你這是什麽意思?”春嬸見武叔這副模樣,心裏也來氣,“想說什麽你就說!”


    春嬸最受不了別人含含糊糊,偏偏她家這個就是最喜歡含糊的,當初她不知道怎麽就被蒙了眼,覺得這是個老實人。


    “我說你這事兒做的不對。”既然春嬸相聽幹脆的,武叔幹脆就直說了。


    “我哪兒做的不對?”春嬸瞪了他一眼,隻當他這是老毛病又犯了,不想擔事兒。


    “多大點事兒?不就是幫著傳個話,能把你累死?”春嬸嘟囔完,幹脆自顧自地收拾起東西,不想理武叔。


    “缺心眼貨!”武叔在心裏小聲念叨了句,抬頭見春嬸生悶氣,臉上卻不自覺露出個笑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田園青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則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則言並收藏田園青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