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擇木而息,美玉需金石相嵌,吉時良辰,願天地為證,媒妁為憑,父母共賀,親朋同慶,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新娘入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臨安城中一戶宅深院大的人家中傳出一陣司儀慶賀的吟唱。


    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手執油傘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行走,聞之,不禁駐足在一道紅綢飛揚的大門前,仰頭靜望,聆聽其中傳出的吟唱。


    “......夫妻對拜......禮畢......”


    宋慈眉微蹙,麵含清憂,那道大門內傳出一陣賽一陣的歡語笑聲,如刺般蟄疼了宋慈的內心,宋慈仰頭望著綿綿細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宋慈望著那戶門前碩大的“幀弊鄭喚酒未茸雜鐧潰骸壩腥思野煜彩攏腥思胰叢詘焐ナ隆!


    三日前宋慈舅父白敬宣府上正是女兒白月兒納彩迎親的好日子,卻不料臨時傳來新郎梅祈暴斃的消息,一場紅事突然變成了白事!而更加駭人聽聞的是,殺人兇手竟是梅曉辰,梅相家的三公子,梅祈的三弟,宋慈的......結拜義弟,至少是曾經的結拜義弟。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宋慈離開那裏,獨自持傘繼續走在陰霾的雨幕中,路上行人匆匆從少年身邊跑過,少年心情沉重,如幽魂遊蕩似地漫步,憑冷雨打濕了肩頭任然未絲毫發覺。


    雖然宋慈和梅曉辰已經絕交,但宋慈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梅曉辰會幹這種殺人謀命之事!


    這三日來京中之事宛如風雲驟變,梅祈身為梅燁老丞相的二子,還身任大宋朝廷之臣,從五品飛騎尉,在青樓玉堂春中,與軒王屬下名將嶽弘之一同離奇暴斃,殺人兇手還是梅曉辰,其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無人知曉。市井內傳言紛紛,有人說是嶽弘之殺了梅祈,正好被梅祈之弟梅曉辰撞見,梅曉辰一怒之下殺了嶽弘之報仇,也有人說是梅曉辰一下子殺了他的二哥和軒王屬下......


    流言不足為信,卻給京城中梅,白兩大家族帶來了說不清的麻煩。


    糾纏不清的是與非,喜事變喪事的醜聞,新郎在青樓中暴斃的晦澀,都給原本就不幸的人家雪上加霜,在京城中難以抬頭做人,朝堂上受盡同僚白眼,就連宋慈一個外戚,幾日來都被街坊鄰居纏得不得安寧,問東問西,不知他們是湊熱鬧呢?還是不安好心,存心搞亂,幸災樂禍!


    人情薄涼,使人心膽生寒。宋慈就是被鄰居們煩得不能再煩,才下雨天的跑出來躲清寂。


    而這還尚不是最令宋慈坐立不安的事情,最令宋慈整夜整夜擔憂的是:軒王趙譽痛失愛將,一氣之下,嚴令大理寺協同臨安府徹查此案,必定要嚴懲兇手,而梅曉辰首當其衝,趙譽必殺之其心難以動搖,市井中已傳得紛紛揚揚。


    宋慈蹙眉走在寒雨中,心裏對趙譽那日在白府當著朝廷百官的麵大發雷霆的樣子心有餘悸,心想,這迴趙譽是鐵了心要梅曉辰一命抵一命了。


    宋慈腦裏也紛繁雜亂,沒有絲毫頭緒。宋慈如今唯一知道的就是——兇殺謀命一事,一旦牽扯官職和身位就會十分複雜!此話怎講,人雲:官高一級壓死人。趙譽貴為親王,至高無上,就算是一朝丞相又如何,丞相的兒子殺了人,軒王一句話下來,就算是丞相也隻能唯唯諾諾,兒子更是永無翻身之日,所以大理寺和臨安府再怎麽查案子,查案子的結果何如,這些都不足為重,都改變不了趙譽要殺梅曉辰之心。


    宋慈默默想著,不知不覺竟走迴了一心堂,一心堂鋪麵零落,大門前玉立著一位白衣清冷,俊雅麵容冰霜寒涼的青年公子,宋慈微怔,那是白起!


    宋慈沒來得及說話,白起語氣不善,先質問道:“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宋慈看著白起微微慍色的臉,知他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沒說雨天外出的真實原因是被鄰居逼得,這樣的訴苦如今沒有任何意義,宋慈隻是淡淡道:“對不起.....”


    白起垂頭不語,樣子有些愧疚,似乎懊悔一來這裏就責怪宋慈。


    宋慈拉著白起道:“有事進屋說吧,你站在外麵淋雨冷病了怎麽辦?如今碩大的白府可不能單讓舅父老人家一人擔著,你是長子,要懂得照顧自己,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家人。”


    白起道:“那你呢?寒病好些了嗎?”


    宋慈從和趙譽胡鬧那一夜起就寒病纏身,這幾日心事糾結,寢食不安,宋慈的寒病一直好不了,拖著拖著身體越來越虛弱,每日服藥,起色甚微。


    宋慈搖頭,道:“我不要緊了,隻是吹了些冷風會頭疼而已。”


    其實豈是何止是頭疼,宋慈夜間頻頻驚醒,一摸腦袋竟是火燙得!而白日溫度又降下來,這病翻來翻去竟沒有好轉的意思,宋慈夙夜發燒連他自己都沒辦法醫治。


    宋慈無意告訴白起,隻因這位表兄如今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添麻煩。


    宋慈領著白起來到自己的房間,讓蕭洛沏上一壺熱茶,兩人坐下詳談。宋慈之母還是留在白府寄住,而宋慈仍迴一心堂住。


    白起這三日中不停的來一心堂聯係宋慈,每次白起來,都會帶來大理寺和臨安府查案的最新消息,宋慈聽,果不出他所料,無論官府怎麽查,趙譽要梅曉辰死,梅曉辰不得不死!


    白起道:“大理寺和臨安府立堂查案,稱這一案為‘華庭血案’,案發現場就是玉堂春,花魁湘靈的華亭內。”


    宋慈驚愕,迅速看了一眼白起,又沉下眼色來,“華亭......”


    白起點頭,“華亭!就在華亭!案發時湘靈也在場,被驚嚇得幾天都沒緩過神,現臥床不起,官府的人都沒敢輕易去驚擾她。”


    宋慈越聽眼神越冷。


    “最糟的事......梅曉辰已經認罪了,是他殺了嶽弘之,因為嶽弘之殺了他二哥......”


    “啪!”宋慈拍桌而起,激動道:“什麽?!他認罪了?!”


    白起一臉惋惜和無奈,扶額道:“今日臨安府會審,梅曉辰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韙,寫了口供,畫了血押,就等著......就等著......三日後行刑了。”


    宋慈神經瞬間崩潰,眼睛大而無神望著外麵,雨霧飄渺,天色深黯,宋慈無力滑坐下來,口中喃喃:“他......他認罪了?他承認是他謀殺了嶽弘之了?”宋慈木然的搖頭,“......我不信,我不相信!”


    宋慈“啪!”的將茶杯狠狠摔碎在地,怒道:“我宋慈絕不相信梅曉辰會殺人!”


    白起被宋慈勃然而憤的反應嚇到了,他急道:“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麽冷靜?!我兄弟就要被送上斷頭台了!”宋慈雙手揪住白起的衣領,“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白起按住宋慈,道:“這是真的!大理寺查案,臨安府會審,刑部批文都下來了,七月十八就是最後的刑期!”


    “梅曉辰......辰弟,我的辰弟......”宋慈喃喃自語,麵色煞白,瞬間悲疼的不能自己。


    這一刻摒棄了前嫌,那個笑如桃花,陽光燦爛的少年依舊是宋慈疼惜,珍愛的義弟。


    白起環抱住崩潰的宋慈,道:“我又何嚐能接受這個事實,從六歲起我和曉辰就在太學院學習,一起學文,一起習武,我把他視為自己弟弟般。他家世卓越,卻因母親是妓—女,實在家中寄人之下,我疼他,我憐他,我也不希望他真的殺人。”


    宋慈搖頭,拉住白起的衣袖,眼神堅定道:“辰弟不會殺人的!他一定是冤枉的!白起,我們一起再去調查,一定要查出真相,幫他翻案!”


    白起驚訝看著宋慈,宋慈收斂起悲容,一副萬分認真的樣子,白起以為宋慈知道什麽呢,問:“你怎麽知道他是冤枉的?難道你發現了什麽疑點嗎?”


    宋慈在嘉州是被稱為斷獄奇才,與宋鞏行遍鄉裏,協助官府破案無數,白起以為宋慈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斷言梅曉辰是冤枉的。


    宋慈搖頭,“我沒發現什麽?我僅是相信梅曉辰不會殺人。”


    白起道:“就這麽簡單?!我還以為你知道什麽呢......惠父,說話要有證據,‘相信’不能當飯吃。”


    宋慈道:“所以我們才要去查,不查哪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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