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發生人命案子的護城河,旁邊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聞訊而來的百姓越聚集越多,多是因好奇心趕來湊熱鬧的,百姓將街道圍著水泄不通。


    “讓一讓!讓一讓!”宋慈艱難的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


    隔著蜂擁潮水般的一群人,白起盡量緊追著宋慈,白起在後麵急得大聲吼:“宋慈你給我迴來!不準去湊那個熱鬧!”可前麵的宋慈恍若無聞。


    白起焦急,那宋慈沒辦法,誰叫宋慈就是那個癡,哪裏發生兇殺就往哪裏跑,也不想想明日就是白家嫁女兒的黃道吉日,還去沾那個死人的晦氣!白起無奈,宋慈穿成現在這個樣子,提著裙子招搖過市,難道就不怕被熟人認出來?!


    白起被一群人一下子撞開,好不容易站定,四處張望,卻再也找不到宋慈的影子。


    原本安定繁華的大街上彌漫著死亡不安的氣氛,人們爭先奔走相告著那個既令人驚恐又令人驚異的事情。


    一個身著黑色大綾綢,腰係墨玉革帶,一身公服緊俏的挺俊男子遠遠的,冷眼肅穆望著這一切,又是不解又是不悅,這個周身冷酷逼人的青年就是大理寺的鄒遊!


    出門辦案但路遇如此之大的騷亂,鄒遊微慍的自語:“這是怎麽迴事?!難道就沒人管管嗎?”


    臨安城內發生命案,臨安府尹首當其衝,應該在第一時間趕到,查封現場,安定百姓,可現下哪裏見著一個臨安府衙役的影子?!盡管大理寺和臨安府都是京城執掌刑獄的機構,但井水不犯河水,原本這種民事案件不該歸大理寺管轄,可大理寺少卿鄒大人偏偏見不得,想那個京畿提刑官皇甫俊一又去哪逍遙鬼混了。


    “什麽京畿提刑!不過是個貪圖享樂不思上進的高官子弟!”


    鄒遊不禁再次對皇甫的辦案能力嗤之以鼻,從他們認識,鄒遊就一直對皇甫有沒完沒了的成見。


    鄒遊提身高高躍起,施展輕功,如影子般閃入混亂的人群。


    鄒遊剛一走,皇甫俊一就帶著一隊人馬衝開人群趕來,皇甫勒住馬韁,執鞭指揮衙役:“快!把閑雜人等都一律趕開,案發現場全部圈圍禁行起來!”


    “是!”


    宋慈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這時一隊捕快領著衙役毫不講理的粗魯撞開人群,趕走圍觀的百姓,甚至還亮出隨配的大刀吼道:“快走!快走!快走!看看看有什麽好看的!若還有人不從命,老子們就讓你們好看!”


    百姓們不服聲四起,一些人不滿官府的作威作福,而一些人被驅趕得驚惶連連,人群更加騷動,火藥味的動亂一觸即發,一時間官府衙役和百姓們糾纏不清,劍拔弩張。


    宋慈弓著身子,趁亂鑽了空子,繞過守衛的衙役。宋慈迴頭看看身後一團亂麻,癟嘴搖搖頭,拍拍衣裙上的灰塵,“好嘞,你們亂你們的,趁著官府的大人還沒來,我就先去看看了。”


    宋慈剛一轉身,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就架在他脖子上,宋慈頓時冷汗冒了出來。


    “哼,好一條漏網之魚,居然敢趁亂溜進來。還不快點轉過身?”


    宋慈慢慢轉身,對著一個紅衣服的捕快訕笑:“官爺大哥,刀子可是不長眼睛的,你可得拿穩了。”


    “你,你......”捕快一看是姑娘,還是一個非同一般,好看的不得了的姑娘,頓時傻了眼,瞅著宋慈直結巴:“你,你,你一個姑娘家,家不在家裏呆著,跑這來幹嘛?”


    “我......我迷路了。”


    “迷路?”


    宋慈微微垂下頭,盡量壓低聲音,含羞帶澀道:“大哥,我家裏裏有事趕著迴去,往這邊走好抄近路......大哥,你就通融通融放我過去吧。”


    宋慈說罷,微抬眼露出一個青澀嬌柔的笑容,美人一笑百媚生,如春風拂麵,宋慈一聲聲“大哥大哥”的,喊得捕快暈暈乎乎,捕快立即道:“成!可你得趕緊的,我們提刑大人就快來了,讓他逮著就不好說話了。你往那邊去,若是有人攔你,你就報我的大名,我是他們領隊的,他們不敢為難你,我叫強子,姑娘可記好了。”


    “強哥,記住了,多謝兄台仗義——”


    強子愣了愣,宋慈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剛才一高興差點還想抱拳道謝,宋慈訕笑,還是不適應裝姑娘呀......宋慈點頭輕笑,明眸眯成彎彎新月,目如點漆,神光清淺,看起來萬分誠懇和無害。


    “哈哈哈,姑娘真有意思,快去吧......”強子擺擺手道。


    紅衣捕快對著著宋慈離開的背影,激動的大喊:”姑娘,有事需要我幫忙盡管到臨安府找我就行,不用客氣,我萬分的榮幸和樂意!”


    宋慈漸漸走遠,在強子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頭,對自己的“美人計”真是哭笑不得。


    轉過一條狹窄的小巷,一條隱匿在平日無人問津的深巷內的青碧色小河出現在眼前,河道邊積有不少淤泥,河水是護城河的一條支流,不寬,但是很深,河邊躺著一具早被人打撈上來,掩著破爛草席的屍體。


    宋慈四處一看,居然沒有一個衙役,想是都在外麵鎮壓安定百姓了吧。宋慈一步步走過去,挽起袖子,俯下身蹲著,掀開草席一角,不禁秀眉緊皺起來。


    屍體渾身浸濕,頭發散亂,皮肉鼓脹皺縮,麵容可怖,宋慈依稀看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宋慈一看,奇怪了,揍近看屍體的腰部,屍體腰帶上係著一小塊牌子,宋慈翻過牌子看,上麵赫然寫著一列大字和一列稍小的字——“玉堂春,華亭”!


    宋慈剛想再掀開一點草席看清楚些,突然一隻手冷不丁地抓住他的臂彎,將他一把拉起身來,宋慈大驚,抬頭一看,驟然嚇得兩腿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菩薩啊,耶穌啊,你們誰來救救我吧!如果就不出我就幹脆造個地縫讓我鑽進去也成!宋慈驚駭,這迴他碰上這人算是丟盡顏麵了,好死不死怎麽會遇上此人呢?!


    大理寺中大名鼎鼎人見人怕花見花抖的“寒麵邪魔”少卿——鄒遊!


    “你,你——”鄒遊滿臉驚疑盯著他,手指著地上的宋慈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肯定被認出來了!宋慈一想到他和鄒遊的過節,鄒遊見他一次扁他一次,看他的眼神要躲嫌惡有多嫌惡,也許宋慈還不知道,鄒遊看大部分人的眼神都不是友善的......宋慈穿成這副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變態,異裝癖呢!宋慈此刻真想一頭撞死的清淨!


    鄒遊俯下身,目光詭異,宋慈抱著必死的決心閉緊雙眼,可結果耳邊傳來這麽一句話——


    “姑娘,剛剛是在下不好,一定嚇到你了吧?”


    宋慈驚愕地睜大眼睛,看著身前鄒遊蹲下來,伸出一隻手在他麵前,幹什麽?!難不成想拉他起來?!


    鄒遊見“姑娘”沒什麽反應,想自己方才把她嚇得不輕,竟有些莫名的無措,從沒有哄過人的鄒大冷君,甚至幾乎沒有對人好言好語過的鄒大人冷君實在沒了辦法,幹咳一聲,盡量將聲音又放溫和了一個檔次,道:“姑娘你快起來吧,地上挺髒的......”


    宋慈大大驚駭了,鄒遊居然當真沒認出他!看著鄒遊示意拉他的手,宋慈嚇得趕忙後退幾步,慌慌張張地自己站了起來。


    鄒遊尷尬地伸著支手在半空,“.......姑娘真的沒事嗎?”


    宋慈不敢迴答,若是他那嗓子叫出來肯定穿幫!宋慈背過身對著鄒遊,撫著胸口驚魂未定,還是難以相信。


    “你說你一個表妹趁亂跑丟了,還鐵定跑到了命案現場?!”


    “的確如此,但原因一言難盡呀,我也是沒辦法才來求你幫忙的!”


    人聲迴蕩在深巷中,有人要進來了。宋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一把抓過臂腕,宋慈遲鈍地抬眼看,鄒遊一張清俊的臉不似以前見他那麽陰鷙不善,雖然還是很認真凝重,但無形中讓人感覺到了一絲說不出的親和。


    鄒遊對宋慈催促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吧。”


    什麽?!宋慈沒聽錯吧,鄒遊在庇護他放他走!以鄒遊辦事鐵麵無私冷血無情的風格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打死宋慈也不相信!


    鄒遊讓“她”快走,可“她”偏偏顧慮不決,兩人對峙時,皇甫俊一和白起進來了。


    “鄒遊!”皇甫驚異,沒想到姓鄒的瘟神會在這裏,咦?鄒遊拉著的姑娘是誰?看身形好眼熟。


    白起見到這副場景也是嚇了一跳,可話語再說出來的瞬間就哽住了,想了想靈機一動,趕緊跑去拉開兩人,將宋慈罩在身後,對鄒遊道:“怎麽會是你?!頂級勞模鄒大人不在大理寺日理萬機,跑到這旮旯裏調戲我表妹幹嘛?!”


    皇甫一聽嗆了一大口自己的口水,姓鄒的冰山木頭也會調戲大家閨秀?!娘呀!鄒大冰塊變得不正經了......


    皇甫探頭,好想看看白起表妹長什麽模樣,能吸引鄒遊那幾乎情商為零的家夥"犯罪",可皇甫怎麽看也看不清,宋慈一直低著頭躲在白起後麵。


    鄒遊沒多大反應,還是冰寒著一張俊臉,隻說了一句話:“原來姑娘是白少爺表妹,那也就是白大人的侄女。”


    白起和宋慈都不知道鄒遊怎麽會關心這層關係,白起對皇甫道:“既然我這頑皮的妹子找著了,我就不打擾你辦案子了......貞兒,咱們走。”


    宋慈一聽白起故意叫他“貞兒”,頓時明白:貞兒,是宋慈那早年夭折的親生妹妹的名字,在母親白氏麵前,宋慈取代的就是宋貞。宋慈感動的幾乎落淚,這兄弟想的真周到!


    白起攬著宋慈一躲一閃,刻意避開皇甫好鄒遊的視線往巷子外麵走。


    宋慈也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終於快脫險時,他驟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宋慈轉身對那邊大聲道:“皇甫大人,請您千萬認真檢驗那具屍體,那具屍體疑點頗多,絕對不是自殺!”


    “喂!你——”白起驚詫地看宋慈,不完全是因為宋慈那驚人之言,而是因為宋慈的聲音聽上去雖稍低,但柔婉輕靈,極像個姑娘的聲音。


    宋慈側著臉,這種角度確保皇甫不能真切地看見他的正麵,而鄒遊離他很近時都認不出他。


    宋慈道:“屍體肉色帶黃不白,口眼張開,兩手散垂,頭發散亂,口眼耳鼻沒有水瀝流出,指爪罅縫沒有沙泥,兩手不拳縮,兩腳底不皺白,但虛脹。這些現象都指明人是先被毆打死後推下水。若是自己投水,則手握,眼合,腹內急脹,頭與發際、手腳爪縫,或腳著鞋則鞋內各有泥沙,口鼻內有水沫及有些小淡色血汙,或有t擦損處,這才是生前溺水的驗證。”


    皇甫沒有說話,但聽得很仔細,他定定望著白衣女子,直覺有些怪怪的。


    好熟的語氣,堅定而淡漠,傲然而清明,皇甫眯眼,覺得自己以前一定見過白起的表妹。


    白起急道:“好了好了,你說完了沒有?快走吧!”.......白起見狀趕緊拉著宋慈遠離那個是非之地。


    白起低聲提醒他:“我的惠父弟呀,你就不能少說兩句?生怕那些執法官員檢驗錯了?”


    宋慈對白起的話不聞,還費心囑咐皇甫道:“大人請相信我,檢驗之事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你可是掌握生殺大權的提刑官......”


    為了避免宋慈說更多,白起趕緊把他拉走。


    跑出小巷子好遠,白起才道:“你真是!說那麽廢話就不怕穿幫?”


    “事關人命的話怎麽是廢話?這個年代的刑獄官員都不大可信,他們從不在檢驗屍體上麵花費心思,造成了多少誣陷良民妄害人命的冤案,我可是親身領教過的。”


    白起怔了怔,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你就是個癡......走吧,你母親還等著呢。”


    “嗯。”


    白起依舊騎著馬,一路沉默,宋慈則坐在轎子裏心緒久久難以平定。


    “少爺迴來了。”行至白府大門,管家立馬迎出來。白起以先扶著白氏下轎,讓管家領著白氏去見父親。


    “轉告父親,我和惠父過會就去。”


    宋慈正要進大門,一匹馬縱馳而至,馬上人瀟灑的將韁繩g給下人,大步走上前。


    ——鄒,鄒遊?!怎麽又是他!


    “怎麽你!你來我家有何貴幹?”白起實在不喜歡鄒遊,更不歡迎他到白府。


    鄒遊似乎也不待見白起這個高官子弟,理也不理他,徑自走到宋慈麵前,宋慈這時戴起了麵紗,樣子曼妙。宋慈還奇怪呢,鄒遊就展顏一笑道:“小姐有禮了。”


    鄒遊一笑,宋慈和白起都被嚇得不輕,以為是見鬼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從來也不敢想像,鄒遊那廝竟然是會笑的!


    而之後更加讓宋慈嚇得魂都要飛出的事情......鄒遊公然當著白敬宣提親!說要娶他家侄女宋貞!白敬宣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納悶呢,宋貞不早死了麽,有的隻有宋慈......


    再以後,鄒遊跟了宋慈,宋慈壯著膽子問依然冷血無情的鄒遊那時候怎麽會想娶“她”呢,鄒遊嚇死人不償命的說出:“沒什麽,一見鍾情......你那日在晨霜中目睹死亡時,波瀾不驚,身影和麵容皆是奇異般的淡淡蒙上了一層青色,人世五彩斑斕的色澤之上,獨有你黯淡著浮世的悲涼。”


    宋慈咀嚼了鄒遊的話很久才明白過來,鄒遊那時明明就是好那口姑娘清婉的類型,哪有那麽複雜,但還是令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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