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心堂開門營業就迎來客人,祝枝山笑麵相迎,一個小廝狀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封大紅紙帖子與老板一言一語的問答。


    “請問這是否住有一位姓宋名慈的公子?”


    “有有,他是我大侄兒。”


    那人將大紅紙帖子遞給祝枝山,道:“我們家公子說他大概午時來一心堂接宋公子,還請宋公子事前準備妥當。”


    祝枝山接過來一看,帖子上紅紙金字赫赫寫著,大理寺,白府。


    一心堂,內院。


    “少爺少爺!起床了~~起床了~~這迴你就算是有好看的了,拖拖拉拉拖拖拉拉人家家就真送帖子來催啦......額?!”


    本是來叫醒宋慈的蕭洛入門往床榻上一看,頓時驚駭不已......


    “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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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安皇廷,崇政殿。


    舉頭遙望東日朝升的豔豔光彩,宋皇寧宗身著一套隆重禮服站在嫋嫋的水沉香煙中俯瞰著他的都城,黃土高天,九龍威儀。寧宗一手撫摸著皇座上的金龍,向左右大臣問道:“什麽太白星,紫宸星?”


    左丞相梅燁拱手道:“啟稟皇上,昨夜星官觀天有異象,說是西來太白東臨紫宸,二星將會在三日內相遇......這是天兆吉象呀!”


    “太白尚理,百年一輪迴;紫宸崇武,千年一現,二星能在同一時相遇,尚是曠古未有。”


    右丞相謝深甫也站出來道:“皇上,今日軒王率領二十萬金翎軍從臨安東門入城,軒王與金兵連雲關一戰大勝而歸,兩國協定康靖之約,而今凱旋正是應了紫宸東臨,天下太平的預兆呀!”


    座下臣子有一人突然道:“那太白星會不會也是某個人呢?”


    寧宗始終沉默不語,良久道:“這軒王不早在半月前就迴都了嗎?他搞什麽名堂,多大的人了怎麽一點親王樣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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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海棠令。


    京畿提刑官皇甫俊一一臉深沉的走到海棠令窗欞前方,眺望著東日朝升豔色煌煌下的帝王宮殿,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瞬間幾乎讓他窒息。一個臨安府捕快來到皇甫俊一身側,拱手道:“大人,人證物證都以保護好,請大人過目。”


    “嗯。”皇甫俊一蹙眉轉身,才走了兩步就聽聞樓下一陣騷亂,與身側捕快麵麵相覷皆是不明所以,少頃,便看見一個二十出頭墨黑色緊身官服的青年從樓下一躍而上,動作利落迅速,後麵跟了一隊二十多人的佩刀衙役。


    皇甫俊一眉頭皺得更深了,沉吟道:“鄒遊......”


    墨黑色官服的青年容貌頗是清俊卻是滿麵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寒陰鷙,他目光冷酷地視著皇甫俊一,上前,手執一塊白銀腰牌,沉聲道:“大理寺鄒遊,見過京畿提刑皇甫大人。”


    皇甫俊一淡淡瞥了一眼鄒遊手中的腰牌,不為所動地問道:“大理寺正六品少卿,鄒大人,不知一大清早你來此處是做何事?”


    鄒遊冷冷地看了一眼皇甫,懸手利落地收起腰牌,轉身查看起案發現場。海棠令三樓棋室滿地狼藉,桌椅板凳,星案棋子粉碎的本相全無,鄒遊俯身撿起地上一堆白玉碎瓷中的細枝海棠,嫣紅花瓣在拿起的一刻就紛紛凋零,抬頭,便看見前麵一架碩大的青煙素底灼灼海棠花的畫屏,上提著前朝蘇子的海棠花賦——“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髟倫取v豢忠股罨ㄋィ噬嶄咧蛘蘸熳薄!


    鄒遊一直一言不發,皇甫深吸一口氣剛想問什麽就聽鄒遊冷聲響起:“人呢?”皇甫眯起眼,反問:“什麽人呢?”


    鄒遊道:“這家酒館的老板夥計,事發當時的目擊人等。”


    皇甫微怒,“這恐怕輪不到你管你吧?臨安城中泛眾鬧事治安混亂,這是臨安府的管轄範圍,你們大理寺亂參合什麽?”


    鄒遊麵帶譏笑之色,起身從腰間取出一卷金色綢緞的字信,道:“皇甫大人請你看清楚了,這是誰的手跡......昨夜在此鬧事的是誰你應該清楚,此人來頭之大事態牽涉之深不是你們臨安府可以扛得起的。”


    皇甫俊一接過字信一看,一臉震驚,道:“王爺將此事委任給大理寺了?!”


    鄒遊道:“沒錯,軒王爺今晨派人委托大理寺徹查此案,我也是奉大理寺正卿白大人之命前來的。”皇甫俊一低眉沉思,鄒遊又低聲道:“王爺今日率領大軍凱旋歸來,而昨夜卻在此處遭遇不明人等的行刺,其中事態曲折利害關係,你應該清楚。”


    鄒遊見皇甫良久不語,就揚手指揮下屬道:“將所有人證物證帶迴大理寺大牢候審!若有違抗者,刑法伺候!”廳堂中五六十人頓時騷動,人們紛紛下跪泣聲哀求道:“冤枉呀冤枉呀......”海棠令老板李老板更是驚懼不已連連喊冤:“大人呀!我這小店被人砸了不說還要被當作疑犯抓進牢房,這,這天理何在呀?!”


    皇甫俊一攔在鄒遊身前,嚴峻道:“你們大理寺這樣辦事甚是不妥,他們都隻是市井百姓,你們就這樣不問黑白所以的統統抓迴去隻會鬧得臨安城人人惶恐!”鄒遊冷眼瞥著皇甫,皇甫又道:“軒王讓你們徹查此事是讓你們暗中探查,查出誰人是行刺主使,而不是讓你們大張旗鼓的拿人審問。”


    鄒遊步步逼近道:“大理寺向來隻問人案不問人情,若是誰都像你們臨安府一樣處處顧忌拖拖拉拉,那皇城宮廷那麽多疑難雜案大理寺如何處理的完,事關軒王生命安危,大理寺定當嚴查,早日偵破。京畿提刑大人......至於保密,請你相信大理寺是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的。”皇甫啞口無語,鄒遊湊近逼視道:“......所以我最看不慣你們這些京都富貴世家子弟的行事風格。”


    皇甫也寒下眸光,道:“鄒遊,你我同科進士又是同朝事君你不用這樣咄咄逼人吧?”


    鄒遊冷笑,“不是麽?你我同科進士如今你是正四品的京畿提刑,而我才是正六品,我是一介白衣出身自然不比你是京都中家權大勢廣。”


    “夠了!”皇甫怒道:“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你年紀輕輕就已經能在大理寺那樣的深潭虎穴裏脫穎而出,不過三年就連升為大理寺少卿,將來大理寺主事正卿之位還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鄒遊微微冷笑,揮手指示屬下帶走一切人等。皇甫俊一看著那個絕情寒冷的身影,輕輕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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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堂,內院。


    宋慈昏昏沉沉中隻感覺臉頰被人擰著生疼,耳邊隆隆的,什麽也聽不清。好不容易抬起疲憊的眼簾,就見一張異常清麗俊美的臉龐帶著詭異的笑意呈現在眼前。


    宋慈跳起來,驚叫一聲——“白起!”


    “喲?賴蟲醒來了呀!”白起一屁股坐上床榻,盯著他笑得那叫一個}人。宋慈一怔,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竟不見那人,宋慈暗叫——梅曉辰呢?!還不等他反應,白起就如狼撲上來勾著宋慈的脖子,一麵臉貼臉蹭呀蹭,一麵毫無翩翩佳公子形象的興奮叫道:“啊~~不見幾年,我弟弟怎麽越長越秀氣了!越長越像女孩子了!”


    “......後麵那句省掉......”宋慈扯開白起,“放手啦!”宋慈問:“你怎麽來了?”


    白起眨巴著眼睛,笑道:“今晨我就派人送請帖到一心堂了,你沒收到麽?......不過也是你還在睡著呢,要不是我來接你,你是不是又要找理由推脫不迴娘家了?”


    “要我去白府嗎?!”宋慈有些驚恐地瞪大了眼......不是吧?!我不想迴去的——


    白起利索地拿過衣裳三兩下給宋慈套上,道:“少廢話!你被我父親念叨的緊,若是我連綁都把你綁不迴去那我就不叫白起了!”宋慈極力找借口,“我,我連三甲都沒考上,而你還是榜眼,我不要迴去,我丟臉!”說著宋慈就往被褥裏鑽。


    白起掀開被褥把宋慈連人帶沒係好衣裳的直接抱起,壞笑道:“若你不乖乖聽哥哥話,哥哥就真把你綁迴去了?”眼睛瞄了瞄宋慈外露的白皙平坦的胸膛,“一路上難免春光乍現。”


    宋慈暗驚,這家夥哪有一絲一毫和他那張文秀俊雅,清冷如水的臉蛋相符合,私下裏霸道壞心又孩子氣。宋慈一聽白起玩味而詭異的語氣,突然警惕起來,道:“你什麽意思?”白起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宋慈脖子上的一處,曖昧道:“惠父弟,別想蒙我,和哥哥說實話,是女人還是男人?”


    白起一口一個“哥哥”道的宋慈寒毛抖擻,垂頭看,脖子下怎麽多出了幾處紅痕,宛如紅梅點點,宋慈一驚隨口道:“什麽女人男人!是蚊子!”白起“哦”一聲,目光晶亮異常。宋慈連忙穿好衣裳,雖然他也不清楚怎麽迴事但知道絕技不能讓白起抓住什麽把柄。宋慈佯裝無事,抬頭道:“不就是迴娘家嗎?有什麽好怕的,我跟你迴去就是了!”


    白起誌得所以,挑眉一笑,風過梅香,一瞬間,讓宋慈想起了不少陳年往事......


    還是由於他的生母白氏,白氏瘋後雖然舅父白敬宣很惋惜但沒有太多刁難責怪宋鞏,可是宋鞏和宋慈都有意迴避和白家人來往。每逢佳節白敬宣都會極力請接妹妹白氏迴京都娘家,當宋鞏實在推不了時,就讓宋慈跟隨母親迴京而自己還是不去,宋慈每次陪母親迴娘家都得穿成女孩子,低眉細語,處處避嫌。六歲那年宋慈算是第一次陪母親來到白府,適逢除夕,瑞雪紛紛,他一身銀白短襖青色長裙往站在一樹江梅下一站,娉婷妙立宛如玉子......看著那素未謀麵的白舅父的一雙兒女宋慈僥幸,心想能不能混過去,長女白月兒一見宋慈就喜歡得不得了,一口一個“妹妹”叫得他直挖心,想來他是男孩子的事他們還不知道,而一直冷眼沉默的白起蠻橫從姐姐懷裏拉過宋慈,大聲說:“他是弟弟,不是妹妹。”白起那時一副拽樣,酷酷地說:“是女孩子的話看到本少爺時絕不會像你這麽鎮定。”說罷,唇角一勾,揚起一個風華無綸的笑容。


    宋慈當時一怔,反應過來後暗道:靠,好自戀的小夥子,我還真當你眼力有那麽好!......後來以宋慈超越年齡的心智力觀察,白起這小孩將來定有大乘氣象,想不過如今人家高中為榜眼。


    宋慈無奈的起身,帶著白起拜見了自己的二娘和小舅,一路上宋慈既不見蕭洛也不見蕭逸,心裏更是惦念著梅曉辰,想梅曉辰怎麽神神秘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因為白起催得急宋慈也沒時間多問。


    剛出了一心堂的宋慈沒發現身後遠處探出一個身影,此時暗暗觀察他的人正是梅曉辰。梅曉辰並沒有離開一心堂,一早上他已和蕭洛蕭逸兩兄妹熟識,他側身問蕭洛道:“跟著慈兄的那個人和慈兄是什麽關係呀?”


    蕭洛笑道:“我們家少爺沒跟你說過麽?那位是當朝大理寺正卿白大人的公子白起公子,是少爺的親表兄!”


    梅曉辰若有所思,低喃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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