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對我們的打鬧早已習以為常,見二哥抱著我進屋,隻是搖搖頭。


    查了一遍後我生龍活虎地轉了個圈,衝著依舊鎖緊眉頭的二哥撒嬌。


    “都做額娘了,還像個孩子。”額娘瞧我這般,抿嘴笑道。


    “反正在自個家中,又沒外人瞧去。”見二哥仍舊一副心事滿懷的模樣,心下不免擔心,“對了,我帶了天匯軒的佳品,額娘,哥哥,你們嚐嚐。”迴頭衝隨行的侍女示意著。


    額娘上了年紀,飲食幾乎淺嚐即止。沒多大功夫,就擱著了。


    “你們兄妹也有時間沒聚了,額娘乏了,先小憩會,心兒就在府中用完晚膳再迴去,可好?”


    “聽額娘的。”想著憶兒一睡也幾乎一下午的光景,何況有春意在。


    待到額娘領著一幫下人們走後,房中隻剩我和二哥。


    “贛江壓糖白於玉,好伴梅花聊當肉,哥,嚐嚐。”夾了塊白糖梅花放入二哥碗裏。


    就見二哥朝我瞧了瞧,微微一笑,“從前倒沒發現你飽讀詩書。”


    “你沒發現的事多了。”難怪楊萬裏會做這首詩,白糖伴雪還真好吃。


    低頭嚐著天匯軒的招牌菜,心中不免為胤禟點讚。


    “這是九阿哥為你備下的吧……”


    “咳咳咳”二哥突然扯上胤禟讓我油然而生做壞事被抓個正著的心慌感。暮然抬頭,就對上二哥炯炯有神的黑眸。


    “我又不是買不起,二哥,你,你胡說什麽呀!”還好屋內就我和他二人。


    “我前幾天去了岫雲寺。”傲風見丫頭貪嘴,湊近自個妹妹,自然地伸手替她拭去嘴角殘留的白糖,隨即笑如清風,“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嗯?”


    “說,說什麽?”尷尬地坐直身子,今個的哥哥真得太奇怪了。今日來不應該和我聊聊年氏嗎?怎麽話題盡往我身上扯。


    “例如,你養父母葬在何處?例如,你難道一個鄉裏鄉親都不在了?例如,你的火鳳凰當真一出生就存在嗎?”傲風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妹妹,不,應該是名義上的妹妹!


    哥哥的三個問題如晴天霹靂般響徹耳邊,他,他究竟知道了什麽?難道,不可能!


    “哥,我,我聽不明白。”不敢與他視線相及,低頭假裝喝果汁,然而哪還有甜味。


    “嗬,”見她把頭越垂越低,啞然失笑,順勢掬起一束青絲把玩著,“難道沒人告訴你,你心虛時就會低頭,會咬唇。我可愛的妹妹。”


    傲風幾乎貼著耳畔吐出妹妹二字,嚇得我背後涼颼颼,正待開口,屋外婢女們請安的聲音此起彼伏。


    胤祥覺得這頓晚膳莫名得奇怪。還有一下午丫頭魂不守舍,似乎心事重重。


    此刻晚膳時分,僧格夫婦倒是如往常般熱絡地與自己扯著家常,長兄傲雲可能也察覺到異常,一個勁地瞅瞅二兄傲雲,再瞄瞄丫頭。


    “你我倒想到一處了,我先前路過天匯軒,特意捎了幾個當季菜品。”胤祥含笑地揉揉丫頭的頭,濃濃的寵溺溢於言表。僧格欣慰地與糟糠交換個眼神後,端起酒杯,“十三爺,老臣敬你。”


    然而在觥籌交錯之際心虛的我匆匆一瞥,就見二哥端著酒杯幽深地注視著我。


    那晚一別,我就躲在雲閣裏再也沒踏出府門半步。管他年氏不年氏的,保命要緊。我也在胤祥這旁敲側擊,然而他與岫雲寺方遠方丈也就幾麵之緣,怕追問緊了讓他起疑隻得暫且擱置。


    這一躲就到了九月,迎來了一場滿月宴。


    雖然百般不願出府,可四爺下了邀請帖,還說鈕鈷祿氏特意要款待我。


    “你這幾個月都沒出過府,皇祖母可是牽掛得很。”胤祥原本很擔心丫頭,每每提及那日在佐領府的事,都被她左顧而言他。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不問了,暗地裏悄悄加強了護衛。


    “我也覺得快發黴了。”充傻地笑笑,把懷中的憶兒交給奶娘和嬤嬤們,“憶兒乖,額娘和阿瑪去看看小弟弟。你要聽話,早點睡哦……。”


    撫摸著小憶兒胖嘟嘟的小手臂,那金鈴隨著小主人的搖擺不時發出清悅之音。


    “憶兒似乎很喜歡這鈴鐺。”


    “小格格也就沐浴時肯拿下,平日裏可看中呢。”憶兒的奶娘笑著迴答,調皮的憶兒像是聽懂我們的交談,小手一擺,就著金鈴啃起來,想著反正洗幹淨了,她愛玩就玩吧。


    雍親王府今晚嘉賓滿堂,四爺子嗣目前算稀少的,膝下就小破孩一個。難怪此次得子甚是開心。


    “十三弟。”隨著胤祥和兆佳氏跨入前廳,四爺就迎了上來,素日不拘言笑的俊臉此刻也敷上一層溫和。


    “四哥,小阿哥呢?”見過禮後兆佳氏就被那拉熱情地帶走了。瞬間使我感到幾分窘意,我和四爺的女人不熟悉,出於私心在鈕鈷祿想要得寵時拉了她一把,所以這府裏也就鈕鈷祿還能說上幾句話。


    “他還沒醒。”胤禛瞧著眼前的丫頭,快大半年不見了,十三弟說她身上不舒服。不舒服的人兒卻是越來越俏麗了,此時見她習慣性地摸上頭發,不禁一聲輕笑,“弘時聽說你今日來,望眼欲穿了。”


    “那我找小破孩。”忙不迭答應著,因為入口處,一些熟悉的人影已經靠近。


    我沒有想到會在賞心苑裏尋到小破孩。這幾年與他相見次數慢慢減少,記憶裏那個奶聲奶氣喚我妖精的娃娃已經七八歲了。


    “小破孩!”欣喜地拍拍趴在苑內石桌上的小人兒,原本想著重溫下故居,見到他倒是非常意外,“想妖精了?”


    然而入眼卻是一張哭得稀裏嘩啦的臉。這是怎麽了?


    趕緊揉過這孩子,“告訴我,誰欺負你了!”


    “妖精,嗚嗚,阿瑪有了弟弟,是不是不要我了……”弘時撲倒在久違的溫暖懷抱裏放聲大哭起來。


    “這話誰告訴你的?”哪個多嘴的竟然衝稚童說這話!


    “我昨晚看見額娘抹眼淚。”悶悶的聲音從懷裏傳出,“自從弘曆弟弟出生,阿瑪再也沒抱過我,他,他一定不喜歡我了……。”


    都說孩子的心最純真,孩子的眼睛最明亮。才七八歲光景的弘時已經知道了危機,是不是此時他幼小的心靈已經埋下了叛逆的種子,才導致他日後行為不檢點,不被雍正認可。


    歎了口氣,把弘時拉離,蹲下身與他視線相平,認真地一字一句道來,“弘時,你阿瑪不會不喜歡你,天底下沒有阿瑪不喜歡自己孩子的。弘曆弟弟剛出生,他那麽小,所以你阿瑪把注意力放在了弟弟身上。”


    小弘時胡亂地抹著眼淚,二條鼻涕還掛在鼻上。


    掏出手絹細細地擦掉這些礙眼物,見明亮的眼睛裏浮現出將信將疑,鄭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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