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右辰也同樣在思考這樣的問題。


    他的想法肯定沒有自家叔叔那麽光棍。他這會兒想的是那人臨走留下的那行字,以及可能存在的另外一塊玉牌的事情。


    況且,這個人一係列的行為顯示出了很多信息。


    比如這個人知道獅頭玉,甚至知道這塊玉在他身上。


    比如他自己身上的與獅頭玉完全契合的半塊玉牌。對,應該是半塊,因為獅頭玉是雙麵的,兩玉相合時,那玉牌正好是獅頭玉的一半厚。


    所以,除了這個人之外,或許還有個同樣拿著玉牌的人。


    比如他們找上了鳳縣,找上了趙子苑,找上了鳳棲峽。


    比如他顯示出來的強者的氣息,明顯對他的嫌棄,卻又能為他辦事。


    比如……


    趙右辰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


    以至於當晚他爬上屋頂,雙手枕在腦後仰望著夜空,怎麽都睡不著。


    然後他身邊就有一個黑影坐了下來。


    氣息很熟悉,趙右辰懶懶地眯著眼睛,沒動。


    “什麽時候走?”


    趙右辰有那麽一絲絲茫然,“冬狩之後吧。”


    他頓了頓,“我是不是太弱了。”


    “誰說的?”


    “總之有人說了。而且,他說我去鳳縣會死。”


    旁邊的人沉默了片刻,“那裏的人我看過了,不算很強。”


    趙右辰撇撇嘴,“說不定人家藏拙呢。”


    “那你就該想想,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趙右辰靜了一會,“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旁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趙右辰很清楚,選擇有時候和意願並沒有多大關係。隻是他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即便是以他不太喜歡的方式,但有可能卻是相當合適的方式。


    第二日清晨,他身邊的瓦片上留了一行小字。


    成。無事。


    趙右辰嘴角扯了扯,抹去字跡之後,翻身跳下去,趙子苑已經在院子裏打拳了。


    看到趙右辰,趙子苑興致勃勃地一拳打來,兩人手腳活動起來,頓時打作一團。


    趙右辰在戰場的本事幾乎都是趙子苑親授,他小時候羨慕自家叔叔是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所以總纏著叔叔要學功夫。


    趙子苑也喜歡這個侄子的資質,便很是用心地教導了一段時間。


    不過現在,趙子苑敏銳地察覺到,他這位天生適合戰場的侄子,恐怕……


    “慢了。”趙子苑一把擒住趙右辰的手臂,“想什麽呢,跟叔叔過招都不專心,幹嘛,覺著叔叔年邁,讓著我啊?”


    趙右辰心情不佳。“不打了,我進宮。”說著便去梳洗。


    此去自是對蕭傾稟明一切。


    趙子苑撇撇嘴,有些無聊了。


    好想迴鳳縣。


    大理寺的人到底會不會查案,給個痛快的結果成不成?


    說起來,其他各州官員也該來南華述職了。


    按說,他應該一一拜訪兵部,吏部,戶部,樞密院等等官員,丞相,太傅那裏也該走動。


    這是官場慣例,隻要他想在鳳縣安安穩穩的,趁著過年前後的時間,該走動的都得走動,無論是南華還是盈州。


    可是,他犯下大錯,雖有小皇帝幫忙遮掩,但他一狀告下來,這會兒幾個地方麵臨問責,大理寺已經插手,他還是低調些好。


    再說了,這幾年他也看出來了,小皇帝雖未親政,但小皇帝和太傅都不喜官場奢華——說實話,就這半壁江山也沒這條件,再加上太傅在朝中任用了不少寒門青年,許多舊禮在近年來已經不太盛行了。


    想到這裏,趙子苑又想到了如今存活下來,還算顯赫的幾個世家。


    他摸摸下巴,總覺得他應該迴鳳縣去了。


    而在宮中,蕭傾聽趙右辰說起二十二號這麽個人物,也覺得這人來得未免太過湊巧。


    趙右辰單膝跪地,低頭行禮道:“是臣魯莽。”


    蕭傾搖搖頭,“用人不疑。”


    雖然事情給了趙右辰在辦,但其實她自己心裏清楚,這樣的人,找太傅要比找趙右辰要更加合適。


    可是她現在不能找太傅。


    趙右辰還是沒忍住。“陛下可是怪太傅?”


    蕭傾愣了一下。


    “太傅找你了嗎?”她看向趙右辰。


    趙右辰也沒隱瞞。“太傅身邊的傅山來過臣府上,大概是想見臣。臣沒讓他說出來,把人送走了。”


    蕭傾想象得到。


    她想了想,又問:“若是朕與太傅因為一些事情意見不同,不能按照太傅的期望去做事,趙卿以為如何?”


    趙右辰心中驚跳。


    他來之前已經聽說小陛下在南書房見了王丞相,據說是相談甚歡,還在那邊擺膳共食。


    而在之前,小陛下派馬洪在宮門前阻攔太傅,據說是讓太傅冬狩之前都不要進宮了。


    其實他很明白,這個時候的小陛下對朝堂還完全沒有形成獨立的掌控力。


    小陛下現在的安穩,大半原因是太傅的擁護和周旋。


    趙右辰知道自己應該勸陛下與太傅同心同德,同進同退。


    可是當他抬頭看向蕭傾,看著這位他真心擁戴的小陛下一本正經地端坐在大大的龍椅之中,眉頭微皺著,清亮亮的眼眸中藏著一抹淡色,似有些迷思……


    “陛下是大蕭之主,沒有按臣下的期望去做事情的道理。即便……那是太傅。臣自是聽命於陛下的。”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隻是太傅向來自覺責任深重,為人沉悶,做事老練,聽說朝中許多年青人雖然敬太傅,卻又不敢親近,太傅這些年孑然一身,大概也是因為實在太過老氣了,一點年青人的樣子都沒有。”


    他點點頭,“所以陛下,您看,與老年人意見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臣有時與太傅講話也覺得對牛彈琴!難免……要多彈幾次。”


    他頓了頓,神情越發認真。“畢竟,這樣能拉車能犁地的老牛可也不多,算得上牛中高手了!”


    蕭傾沒料到趙右辰還能說出這樣一大段話,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趙右辰見蕭傾神態放鬆下來,自己心頭便也鬆了。


    “朕知道你是幫他說話。好了,朕知道了。天音寺那邊你盯著些,冬狩的事情,就交給丞相去勞心吧。”


    趙右辰皺眉,“陛下,那冬狩那日布防之事如何安排。”


    蕭傾道:“照常即可,隻是若丞相,樞密院等處有何安排,聽之任之便是。”


    “還有,若太傅有什麽要求或安排……”蕭傾垂下眼,將雙手攏於袖中,“嚴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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