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和傅眀奕到達鳳縣的時候,李青河一人一馬正立在城外一顆粗壯的老樟樹下。


    馬兒悠閑地彎腰啃草——也許已經是草皮了。


    李青河則靠在樹幹上,雙臂交疊在胸前,微微低著頭,像是閉目養神。


    馬蹄聲由遠及近,從急到緩。


    李青河慢慢睜開眼睛,舉目眺望……哎呀,也不用眺望了,二人雙騎就在眼前,正是傅眀奕和他的弟弟。


    他揚手示意,不過抬手的功夫,二人利落地下馬,尤其旁邊那位小公子,姿態輕盈飄逸,下馬之時猶如飛燕一般,讓他本來平凡的麵孔也隨之生動起來。


    李青河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惹來傅眀奕的冷眼。


    李青河哈哈大笑,“前方就是城門,我們進去吧。”


    這時已近黃昏,如果他們再晚一步,就到了城門禁閉的時間,到時候隻能在城外的樹林裏露宿一晚了。


    三人趕著在日落之前進了城,前腳才進去,後腳城門就緩緩關上,發出厚重的“吱呀”聲。


    蕭傾不自覺的往後看了看,夕陽如血,紅光正投在城牆之上,黑灰色的磚瓦在紅線之下有一種靜謐沉重的美。


    幾個士兵在城上走動,他們手中持著長矛,矛前尖銳的金屬泛著血紅的的冷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麽了?”傅眀奕輕聲問道。


    蕭傾搖搖頭,很快迴過頭來。


    之前,她出宮之後,最多也就是在南華城中逛一逛。


    南華城中好玩的地方多,繁華處也多。但是她見慣了那些,便並不覺得美。


    這次和傅眀奕一路車馬,迎著朝陽,趕著落日,看山看水,過城見人,她才發現,南蕭原來並不是一個陌生世界的國家名字。


    它是一幅活生生的畫卷。


    這裏的山水自有奇壯美麗,這裏的人們也有喜有憂。


    大到國家,小到螻蟻,都有許多可以琢磨的地方。


    “沒事。”


    李青河覺得傅眀奕的弟弟眼睛特別生動漂亮。


    還有點……熟悉?


    他正要細看,傅眀奕拍拍他的肩膀。


    “在哪裏投宿?”


    李青河點點頭,“跟我來吧,都安排好了。”


    他又問道:“你這樣來,是打算明查,還是暗訪?”


    “明查是禦史的事情,我怎麽能搶他的飯碗。”


    李青河內心吐槽:還挺幽默。


    “三間房夠吧?”


    傅眀奕想了想,看向蕭傾。


    蕭傾點頭,“夠。”


    李青河“噗嗤”笑了。


    他笑眯眯地看著傅眀奕,“你這樣子,像是不放心弟弟獨住的兄長。”


    傅眀奕也笑了。


    “內弟年紀小,做哥哥的自然總是不放心的。”


    李青河突然想到一個八卦。


    “聽說你老家又來人了,準備給你說個親事?”


    蕭傾挑了下眉,幾乎很快豎起了耳朵。


    這麽一想,傅眀奕年紀確實也不小了。


    男子二十成年,很多人剛一成年就成親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已經是做父親的人了。


    可是這麽多年他忙於國事,她還從未聽說過,他與哪家的女子有過糾纏,更遑論親事了。


    傅眀奕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我不知道李青河不但包打聽,還包做媒。”


    李青河哈哈大笑。“誰能做你傅眀奕的媒。你們家老爺子看你,跟看著自己的眼珠子一樣。什麽不是想給你最好的。”


    傅眀奕麵上不顯,心中卻又是一聲冷笑。


    於是投宿。


    旅店不大,地方清靜,客房也很幹淨。


    三人各自迴房安頓片刻,然後下樓吃飯,樓下正有幾桌客人,吃著菜喝著小酒,在那裏誇誇其談。


    “聽說趙將軍被他們給告了。”


    “這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


    “那這事兒最後怎麽處理了?趙將軍多好的人呀,那些人腦子被驢給踢了嗎?”


    “你懂什麽,你知道告他的人是誰嗎?還有,你知道是誰要來查他嗎?”


    “那我怎麽知道。這不是北邊的事情嗎?”


    蕭傾一邊數著飯粒往嘴巴裏送,一邊聽他們說話。


    傅眀奕已經放下了筷子,像是在認真聽了。


    隻有李青河還在保持他既有的速度吃飯。


    “這個就不用聽了。”李青河小聲道。


    “這些民間的說法你想要,我已經收集了不少。如今還是好好的吃飯吧。”


    他看向蕭傾,笑道:“小公子多吃些,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蕭傾很快低下頭,扒飯的速度快了些許。


    吃過飯後,三人聚在蕭傾的房間,李青河便拿出一堆東西放在桌上。


    “這些都是了,你看看吧。”


    傅眀奕和蕭傾對坐在桌前,他將資料分成兩堆,一堆推到蕭傾的麵前,示意她看看,一堆放在自己麵前,慢慢翻看起來。


    李青河看著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弟弟沒成年吧?此番帶他在身邊是曆練的?”


    傅眀奕點頭,“內弟常常獨坐家中,叫嚷著悶壞了,我便帶他出來散散心。”


    傅眀奕看完的時候,蕭傾還沒看完。他把自己看的那一堆放在蕭傾沒看完的那一堆旁邊,又把她看完的拿過來繼續看。


    等蕭傾全部看完的時候,大概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趙子苑很有可能是確實用了州稅。但他用的是鳳縣那一部分的州稅。


    而且,也確實沒有用在自己的頭上。


    趙右辰這位叔叔,平日裏是位十分節儉的人……


    李青河走後,傅眀奕問蕭傾,“你怎麽看?”


    “民間的說法雖然不見得那麽準確,但是也能反映問題。具體的還得看看趙子苑和封正閔。”


    傅眀奕點頭,起身踱步:“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們此行是秘密出行,不能驚動趙子苑和封正閔。”


    蕭傾想了想,“兄長隻想保趙子苑吧?”


    傅眀奕看過來,“晴染覺得可以嗎?”


    蕭傾點頭,“如果我還是說,兄長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兄長會覺得我毫無長進吧?”


    傅眀奕笑了。


    能說這樣的話,證明她內心的東西已經開始改變了。


    比他預想的要早。


    “那麽晴染弟弟想說什麽?”


    “趙子苑是趙右辰的叔叔是其一,兄長與他關係甚篤,一定不會不管。”


    傅眀慢慢走著。


    “趙子苑雖然占用州稅,看起來卻並非貪汙,其中定有隱情,這是其二。兄長豈會冤枉好人。”


    傅眀奕笑起來,“都對。但還有一個原因。”


    。妙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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