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右辰迅速派人鎖定了錦繡坊,劉意則拿著鞋子去了一趟尚衣局。


    蕭傾思考了一小會兒,腦中仿佛有好幾條線在糾結成團。


    太傅做事,必有深意。


    劉意先迴來了。


    尚衣局出品,必有批次登記。尋常人看不出什麽區別,尚衣局的老師傅們卻是門兒清。


    南華宮的情況又更特別一些。


    “啟稟陛下,是尚衣局往年的存貨,有不少都流出宮外了,想要買到並不困難。”


    “在哪裏可以買到?”


    “這……”劉意有些猶豫。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馬洪說的話。


    陛下還沒有賜藥給他們,陛下需要看到他們的誠意。


    劉意狠狠心,決定表現一下誠意。


    “陛下,這件事情說起來並不合規矩。不過先帝將南華宮閑置,許多宮人生活艱苦,這個……那個……”劉意不太善言辭,解釋起來滿頭大汗,心想要是馬洪在就好了。


    “行了,你說吧,朕不追究。”


    “謝陛下隆恩。因為是私下送出宮外,不能在大的衣冠坊中販售,所以往往寄放在可靠的小店那裏販售。這樣的地方該有三兩個,具體還要打聽。”


    蕭傾腦仁子疼。


    看看,這找人找的夠曲折的。


    “打聽去吧,打聽全了有賞。要花銀子什麽的找明岫支取。”


    “奴才謝陛下。”劉意歡歡喜喜走了。


    趙右辰的人來報,沒有這樣體態特征的人。


    劉意辦事效率挺高,大約小半個時辰就小跑著迴來,說了三個南華城中的小作坊。


    淡影一直默默站在旁邊沒說話,這時聽到三個小作坊的名字,突然開口了。


    “平安坊不止販售布匹、成衣、鞋靴等,還賣香料、水粉等。”


    蕭傾眼睛一亮,“老板是海州人?”


    淡影搖頭,“奴婢沒有聽說過,隻是宮中有姐妹曾在這裏買過香粉,奴婢便略知一二。”


    趙右辰就要找人去探,蕭傾搖搖頭,“朕親自去會會。”


    還就不信這邪了,李青河,給我等著!


    蕭傾看了看眼前這些人,尤其是劉意和淡影。


    “今日這些事,若是有人問起,你們如何迴答?”


    兩人識趣,俱表示今日無事,蕭傾便放他們走了。


    明岫有些忐忑,好半天才問,“陛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蕭傾撇撇嘴,“那就看我們的太傅大人怎麽想的了。”


    說到太傅,明岫默默地消聲了。


    目標鎖定平安坊,蕭傾帶著趙右辰去了。


    他們已經做好還是找不到人的準備,可是老天可憐他們,竟給指了條明路。


    平安坊不在鬧市,卻在偏巷之中。


    兩人往裏走,還不到門口,便看見有個人抱著手臂靠在一邊窄牆的陰影裏,鬥笠拉得很低,讓人看不清麵容。


    蕭傾停下腳步,眼睛不自覺地瞄向他的鞋。


    還不等她仔細琢磨那人壓了壓鬥笠的邊緣,站直了身子,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蕭傾突然有點緊張,手悄悄握成了拳。


    這人走路的時候一腳重一腳輕,左腳似乎行走不便。


    這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服,走過他們身邊時,身上有一絲淡淡的……似乎是金屬的氣味。


    蕭傾正去看他的手,耳邊傳來低語:“客人要不要來杯甜茶。”


    蕭傾腦袋裏“轟”一下,似乎雲開見日。


    尼瑪太傅到底是多久以前就在計劃了今時今日的一切,請她喝個茶都是暗號!


    就這一個念頭的功夫,那人已經走過去了。


    蕭傾二話不說,轉身跟了過去。


    深巷有茶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茶樓。


    這李青河肯定不是第一次來,因為他們進去的時候,那坐在櫃台上的老夥計看都不看他們,頗有些你們愛幹嘛幹嘛的感覺。


    這茶樓做生意實在不怎麽上心。外麵連個正經的店名都沒有,隻門旁邊歪歪斜斜豎著個牌子,上麵寫著個小學入學水平的“茶”字。且任憑它風吹雨打,模樣十分滄桑。


    進門,上二樓,清一色的獨立茶室。


    蕭傾跟著他進去,兩方坐定,趙右辰站在一旁。


    誰也沒說話,時間便難熬起來。


    “門外等我一會兒吧。”蕭傾看著對方連鬥笠都沒摘,突然會意。


    果然,趙右辰出去後,此人摘下來鬥笠,露出一張方正英氣的臉,臉上還蓄著短短的胡子,繞著嘴巴一圈。再看他腰背挺直,坐姿端正,確實有軍人的硬派氣質。


    “閣下是李青河?”


    “在下不是李青河。”


    蕭傾瞪著眼,幾乎想發火。


    “李青河是一個代號。”


    蕭傾內心很有些傻眼。


    “閣下是太傅的人?”


    “在下也不是太傅的人。”


    蕭傾抱著手臂,嘴角抽了抽。


    “隻是太傅與李青河做了筆生意。”


    蕭傾似笑非笑,“怎樣的生意?”


    “問客人一句話。”


    “什麽話?”蕭傾覺得自己脾氣都被這“李青河”給磨沒了。


    “客人要走還是要留?”


    蕭傾一時間覺得周圍極靜。


    靜得聽得見她自己的心跳。


    這話,太傅走之前,她想了不止百迴。


    如今,太傅還沒迴來,卻是由不相幹的人問出來。


    感覺怪怪的。


    “走當如何,留當如何?”


    “若是客人要走,青河可以安排。”他卻不說留的事情。


    蕭傾似笑非笑,“如何安排?”


    “那要客人明確表示要走,在下才能說。”


    “不必請示太傅?”


    “客人走了,太傅自然知曉。”


    “不必再見太傅?”


    “客人要走,自不必見。”


    蕭傾心中猛地燃起一團火。


    “哦?這叫人如何相信?”


    對方看了蕭傾一眼,默默往桌上放了一樣東西。


    蕭傾的心仿佛狠狠被紮了一下,脊背的汗毛不自覺地豎起來,涼。


    那是一把刀,被擦得鋥亮。


    她腦子裏恍恍惚惚閃現她剛從這個世界醒來的那一瞬。


    “這是什麽意思,要殺人滅口嗎?”


    “隻是臨別贈禮,或者說,讓閣下信任的信物。”


    蕭傾似乎沉默了很久,心中冷笑連連。


    好你個傅明奕,當初你可是跪在地上求我接下這個破位置的,如今派隨便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帶著一把刀恐嚇我,要送我走,人都不出麵了!


    她覺得冷,但同時,心中那把火卻燒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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