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隱忍而憤怒。“死者為大,你們這樣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蕭傾的腦袋裏很快腦補出了一個故事。


    “哈哈,天打雷劈?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老子把你娘賣給我們做妾的,沒想到你那個沒福氣的娘是個病秧子。我們這人還沒見著呢,你就來觸爺的黴頭。三百兩一兩也不能少!”


    “還得給爺賠找小妾的錢!”


    “怎麽也得五百兩!”


    他們五個人你一嘴我一舌,等說完的時候彼此看著哈哈大笑,連飛揚起來的眉毛裏都透著囂張。


    少年咬牙切齒,這時候也不說話了。


    大概他也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趙右辰看不慣這些人,嘴唇便緊抿了一下。


    “喂,你們不是要救這小子嗎?五百兩拿過來,這小子就算他走了大運了,我們也懶得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計較。不然的話你們就趕緊地滾,少在這裏礙著爺爺的眼!”


    趙右辰虎目一瞪,“跟誰叫爺爺呢?”這時也不管少年如何,直接提劍就衝了上去。


    禦前也敢放肆,一刀砍了都不為過!


    那五人一看,還哈哈笑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看你是個漢子,不過你一個人來,未免太自大……”


    話還沒說完,趙右辰已經握著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身手好,走過來的時候還沒見多麽快,但是這麽一下子竟然誰也沒看清楚,更沒人攔住他。


    五人頓時有點傻眼。


    他們再看便服的趙右辰,眼睛裏便多了點兒什麽。


    “格老子的,敢把劍指著……”


    趙右辰拿劍的手不動,另一隻手伸出去,看都不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後掐緊了,手臂慢慢地抬了起來。


    他身形高大,五官剛正,這時候橫眉倒豎,冷冷一哼,那樣子看著就極有氣勢。


    他一手的劍動也不動,另外一隻手就那麽把一個身形和他差不多的大漢給提了起來。而且,那個大漢死命掙紮都沒能擺脫掐著他的手,四肢已經漸漸無力了。


    “你……你……什麽人……”五個人已經全嚇住了。


    趙右辰冷笑,一腳把眼前那個踢出去老遠,嚇得看熱鬧的人群四散開來。然後他又順手把手上掐著的那個也給丟了出去,和之前那個正好疊在了一塊兒。


    頓時哀嚎聲一疊聲地起來,好不淒慘。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其餘三人。


    那三人看這架勢,也知道大概是踢到鐵板了,於是在趙右辰目光掃過來的時候,乖覺地閉了嘴,一句話也沒有說的。


    “迴去問姓蔣的,他的腦袋值不值五百兩。”趙右辰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握劍進鞘,待走迴馬車的窗邊,便低聲道:“主子,解決了。”


    在這整個過程中,其餘幾個禁軍侍衛都沒有離開過馬車一步。而那些進城後就四散隱匿在人群中的禁軍因為沒有收到趙右辰的指令,也都沒有行動。


    就像趙右辰敬佩著太傅傅明奕一樣,傅明奕同樣看重趙右辰。不然他也不會向蕭傾舉薦趙右辰成為禁軍統領。


    趙右辰此人治軍其實是很有一套的,此時可見一斑。


    蕭傾已經聽到外麵的動靜。


    既然事情解決了,他們自然就該走了。


    趙右辰聽到蕭傾“嗯”了一聲,轉頭卻看見那少年還在旁邊站著,便皺眉道:“小子,你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可以離開了。”他心想,這小子太不識相了,這時候居然還在這裏擋路。


    可是這少年比他想象中的更不識相。


    他突然跪倒在地,道:“謝謝貴人相救。但是我家中已經沒有親人了。即便我現在迴去也無處謀生。而且,他們今日雖然被貴人打走,但是日後難免不會再找到我,到時候我性命難保。懇請貴人收留,就算要我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絕不二話!”


    就算蕭傾本來心情已經很不好了,這時候也忍不住有種哭笑不得的想法。


    這在那些故事書裏也算得上是經典橋段啊。


    隻是,她居然能碰上這樣的橋段,也真心是很不容易的啊。


    不過……


    想到在城外遇君亭發生的事情,蕭傾心念一動。


    趙右辰臉色都黑了幾分。


    這小子是不是蹬鼻子上臉,癡心妄想啊?給他解決了大麻煩不算,還要請陛下收留。他當他多大的臉啊?


    “大……”


    “趙卿。”蕭傾低聲道。


    趙右辰剛開口就閉上了,轉身走迴窗邊。


    “主子?”


    “這孩子說的也不錯,家裏也不缺這一口飯,就看著安排吧。”


    趙右辰愣住了。


    這個意思,是想帶迴宮去嗎?


    他神色有些莫測地看向低頭跪在地上的少年。


    剛才這少年衝上來的時候他就仔細觀察過了。看起來是個農家少年,沒有武功,但是身手卻很靈活,是個練武的材料。


    隻是,他為什麽偏偏就攔住了陛下的馬車呢?


    現在他還要陛下收留……


    陛下現在如此要求,他不能不從。隻是,此事要細細與太傅稟告了。


    趙右辰不動聲色地吩咐左右帶著少年下去,一看街麵上仍有部分人三三兩兩聚集著在看熱鬧,於是仍舊調轉馬車,護送蕭傾掉頭迴了南華宮。


    等他到達南華宮的時候,太傅的第一封信正好傳到。


    實際上,傅明奕坐在北去的馬車上冷靜了一番之後,便意識到自己再一次受到蕭傾的影響,像上次在勤政殿上一樣,似乎失控了。


    他低落地看著眼前空曠的馬車,迴憶起他們從北都南逃的時候,小小的蕭傾乖巧地躺在狹窄的車廂裏,有時候明明傷口疼得睡不著,卻還是盡量動作很輕地翻身,似乎是怕吵醒了他。


    馬車一路向南,她從謹慎防備到了無懼無畏。


    而等到了南華宮之後,她又學會了戴著麵具做戲,睜著眼說瞎話。


    蕭傾是個孩子,他卻已經是成年人了。


    先帝在他不及弱冠之年就定下了他天子太傅的名份,五分看的是傅家,五分看的是他傅明奕。


    他自小熟讀經史,十歲已經開始隨父親接觸傅家家業。他從來不是一個衝動,且容易生氣的人。


    可是這位小陛下似乎總是有辦法挑起他的怒火。


    他微微歎了一聲,思及之前在遇君亭說的話,終於還是從車廂的抽屜裏取出筆墨紙硯,一邊思考著,一邊給趙右辰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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