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幾百米長的街道相當於博朗鎮的分界線,左邊是塔窟族和赫默族的聚集地,平時不對外人開放;右邊才是屬於冒險者的活動區域,裏麵有營房、工坊、訓練場、倉庫等等基礎設施。


    按照皮魯的說法,他的生母是一名赫默族女戰士,生父可能是從未謀麵的冒險者,他在塔窟、赫默兩族的集聚地生活了6年,由於自己是普通男孩就被塔窟族養父無情拋棄,交由博朗鎮的冒險者工會代為撫養,並接受一係列的冒險者訓練。


    維爾托克還有許多事情沒弄明白,比如塔窟族和赫默族的關係;塔窟、赫默兩族為什麽反對文字傳播;地母神殿是幹什麽的;塔窟族的首領鋼岩為什麽討厭邁恩鎮長,而邁恩鎮長不得不住在鎮外?


    未知的東西太密集,維爾托克深切地感受到來自“知識拚圖”的渴望。也正因為需要探索、收集的信息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調查。


    皮魯邀請他去街道左邊的區域看看,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便欣然同意。


    兩個人沿著小路,繞過街左的連排房屋,來到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這裏顯然比街上熱鬧多了,維爾托克看見鎮民來來往往,忙著晾曬獸皮、幹菜,又把各種物資搬進庫房;鐵匠鋪裏叮叮當當響個不停,煙囪冒出滾滾濃煙。他再次化身好奇寶寶,想要跑過去看個究竟,卻被皮魯拉住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慢慢看,你想親自掄錘子打鐵,我找鐵匠說一聲就行。但今天真不行,我還要迴旅館工作,咱們就去冒險者訓練營看看,那是我長大的地方……”


    皮魯瘦削精幹的身體蘊藏著出乎意料的力量,他毫不費力地拽著維爾托克往前走。維爾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控製的感覺,他連續幾次用力掙紮都被比他矮小的店夥計輕鬆化解,不禁生自己的氣,他對力量的渴望也壓倒了學習文字的念頭,暗暗忖道:應該先把體魄、感知和生命屬性提升到當前的極限。


    穿過倉庫和鐵匠鋪就是博朗鎮的訓練營,一道低矮的木柵欄把營地和道路分開,柵欄邊有一群人正在觀望博朗鎮年輕人的日常訓練,人群中的兩個人瞥見維爾托克和皮魯,便遠遠地朝他招手示意。


    她們正是琴與哨聲冒險團的安妮和凱蒂。兩位年輕靚麗的女冒險者主動迎過來,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唿,“維爾、皮魯,這麽巧,你們怎麽在這?”說著,安妮眼珠一轉,掩嘴嬌笑道:“是來找我們的嗎?”


    安妮和凱蒂今天都穿著一套緊身的戰鬥服,勾勒出青春姣好的身體曲線,顯得英氣勃勃又嫵媚動人。尤其是安妮,她身材高挑,腰肢纖細,雙腿修長筆直,胸脯鼓鼓的,顯示出女性的魅力。皮魯的臉色漸漸脹紅,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不過,這兩位女冒險者根本沒搭理他,兩雙妙目齊齊盯著維爾托克俊美的臉龐。


    “維爾,怎麽不開心?誰惹你生氣了?”細心的凱蒂發現維爾托克有點悶悶不樂,便輕聲關切道。


    維爾瞅了皮魯一眼,沮喪地說道:“我力氣沒他大…....”


    “還不放手?”安妮板起俏臉,一把將皮魯推開幾米遠,自然而然地牽住維爾托克的手,笑吟吟地寬慰道:“別看皮魯長得瘦,他可是博朗鎮訓練營最優秀的學員之一,紅獅巴托姆大又把他留在身邊,悉心調教了好幾年。我們琴與哨聲冒險團願意出重金招攬他,巴托姆大人都不肯放人。一般冒險者的力氣也比不上皮魯,你就別生氣啦。”


    皮魯猝不及防,差點被安妮推的翻跟頭,心裏十分憋屈,但聽到後麵的這番話,立刻又轉怒為喜,抬頭挺胸的樣子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凱蒂悄悄撇了撇嘴,安妮在珊瑚學院的時候有“百靈鳥”的稱號,常常把一群男學員耍得團團轉,她對付一個見識淺薄,年輕氣盛的店夥計根本顯不出“百靈鳥”的手段。維爾托克才是她的目標。


    果然,維爾托克非但沒有像上次那樣甩開安妮的手,反而好奇地問道:“你的力氣怎麽比皮魯還大?”


    安妮笑聲清脆地答道:“我可是二級職業者,雖然覺醒的敏捷專長,不以力量著稱,但也比普通人強很多啊。”


    維爾托克眨了下眼睛,再次追問道:“職業者是什麽?什麽叫‘覺醒敏捷專長’?”


    琴與哨聲冒險團終究是來自主城的精英,他們很清楚維爾托克的身姿和天然魅惑就是一份寶貴的特質。為了獲取這種非凡特質,迪薩聯盟的頂尖名門肯定願意付出重金,但除了驚人的美貌,維爾托克的身上還藏著許多秘密。


    在博朗鎮沒有人能繞開紅獅巴托姆,獨占維爾托克帶來的利益,但誰先挖掘出他的秘密,誰就能在這場競爭中占據先手,規避風險。


    安妮的表演已成功引起維爾托克的興趣,凱蒂和安妮一貫配合默契,當然不會錯失良機,不僅要拉近雙方的關係,還得吊住他的胃口。


    “職業者的事情,說來話長。”凱蒂走過去,牽住維爾托克的另一隻手,側頭笑道:“查理團長正在為冒險團挑選新夥伴,不如我們先去看看,查理可是一位四級職業者……”


    哎呀,維爾托克的手果真細膩光滑又柔軟……凱蒂正暗自感歎,突然發覺維爾托克反手握住自己的手,還輕輕摩挲了幾下,女冒險者不由得心跳加速,圓圓的臉蛋浮起一抹淡淡的嬌紅。


    凱蒂此時少見的感到害羞,又隱隱有些小得意,她低下頭,心慌意亂地忖道:維爾托克是不是喜歡我?凱蒂,冷靜,別忘記自己的理想,維爾托克長得再漂亮也不是你的目標……我是未來的高階馴獸師,我選得伴侶必須能賦予我馴獸師的特質……可是,如果維爾托克有馴獸師的特質,我該怎麽辦?對了,他好像有天生的魅惑特質,說不定還真是個馴獸師?


    “凱蒂,你的手為什麽比安妮的手更柔軟,而且在發熱?”維爾托克表情困惑地問道。


    他捏女冒險者的手,純粹是一種本能反應,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麽不良企圖的話,這就像他在廚房裏處理泥蠍,先用手指的觸感了解食材結構上的薄弱點,然後考慮如何下刀或許更接近維爾托克的本意。


    凱蒂對維爾托克的這種習慣一無所知,但從他純淨的眼眸中,也沒看到任何一絲愛慕之意。她估計自己是想差了。


    “嗬嗬,我是覺醒智力專長的二階馴獸師,不需要天天練習兵器。”凱蒂發覺自己的笑聲有點幹澀,惱怒地想甩開維爾托克的手,但還是沒舍得。


    就這樣,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冒險者各自牽住維爾托克的一隻手,把他夾在中間,狀似親密地走在路上。過往的行人還真以為維爾托克和“琴與哨聲冒險團”的關係良好。這其實是一種無言的示威,凱蒂和安妮向所有人明白無誤地宣告:


    琴與哨聲冒險團決定插手,其他對維爾托克有想法的人要掂量掂量。


    路的左側,低矮的柵欄圍出一大片土地,博朗鎮的訓練營就在柵欄裏麵。


    維爾托克站在柵欄外麵,看見一大群孩子四肢著地,匍匐在操場上奔跑追逐。這種姿勢並不利於腿長手短的半精靈奔跑,年紀小的孩子簡直是在地上滾,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就是爬,有幾個手持皮鞭的成年人對孩子們大聲嗬斥,催促他們跟上隊伍,甚至會用鞭子懲罰那些耍賴的孩子,但即便因為落後,挨了大人的鞭撻,也沒有任何一個孩子站起來用兩條腿追前麵的人。


    操場的另一邊,琴與哨聲冒險團的查理團長正和兩名男性成員考驗十幾個年輕半精靈的戰鬥技巧。


    冒險團中的卡爾單手提著一根木棍,被四名手持盾牌和反曲彎刀的年輕人圍在中間。他的表情很放鬆,有一種漫不經心的瀟灑風度。相比之下,四個年輕人顯得十分緊張,拿盾牌抵在身前,畏畏縮縮地不敢發動攻擊,而他們的臉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青腫,顯然是被卡爾的木棍抽到麵部,留下的傷痕。


    “你們還不動手?那我要發動攻擊了。”


    “注意左邊。”


    卡爾的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的木棍如同一柄長劍,閃電般地刺向一名年輕人的右邊。那名年輕人的盾牌原本放在左邊,來不及迴防,立刻被木棍戳中右肩。


    “戰鬥必須集中注意力,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相信自己的判斷,唯一不能相信的是對手的廢話。”


    “這是我給你的教訓,現在注意右邊!”


    “哈哈,又上當了,你手裏的盾牌難道是擺設?還有,你們三個都被嚇傻了嗎,看到我攻擊你們的同伴,也不懂得援護?”


    卡爾臉不紅,氣不喘,神態悠閑地嘲諷著四名對手,他揮舞手中的棍子卻一點也不輕,木棍刺破空氣發出淩厲的嗤嗤聲,把四個年輕人打得暈頭轉向,東倒西歪。


    在旁邊觀戰皮魯握緊了拳頭,他的臉皮和那四名年輕人的麵孔一樣通紅,是被卡爾氣的。畢竟,皮魯也是從訓練營裏出來的人,和這幾個挨揍的年輕人有兄弟般的情誼,看到他們被外人欺負,難免會產生同仇敵愾的情緒。


    安妮瞄了皮魯一眼,微笑著對維爾托克解釋道:“卡爾是覺醒力量專長的職業者,三級劍士,他的爆發力遠超常人,隨手一擊都會產生強勁的衝擊力,還附帶震蕩效果。就算在珊瑚學院,卡爾的劍法都堪稱出色。博朗訓練營的獵人輸給他一點也不奇怪。畢竟,職業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很大。卡爾不會傷到他們,他的嘴巴雖然刻薄,也是為了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還能激發他們的好勝心。珊瑚學院的教官也這麽訓練我們。當初,卡爾挨的罵最多,直到他在訓練中打敗了教官,才體會到教官罵他都是為了他好。”


    “那些受不了的人怎麽辦?”觀看演練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低聲問道。


    他大約30歲的年紀,個子不高,體型中等,一頭淡黃偏棕的短發,容貌普普通通,但他的雙眼明亮而有神,精光時隱時現,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約翰教官!”皮魯看見來人,臉上不由得露出驚喜表情。


    安妮好奇地看了看這個名叫約翰的男人,掩嘴嬌笑道:“如果連挨罵都受不了,這樣的人喪失鬥誌和自信,隻能被淘汰。”


    約翰說道:“原來學院就這樣培養職業者?十個人裏麵淘汰九個,隻留下一個精英?”


    凱蒂不以為然地接口說道:“沒這麽誇張,十個人裏麵淘汰五、六個總是有的。”


    約翰搖了搖頭,低聲歎道:“學院是學院,但在博朗鎮,被冒險團隨意羞辱,失去信心的年輕人,他們怎麽能在冒險中活下來?”


    這時,卡爾一記橫掃,逼得四名對手踉蹌後退,他收起木棍,傲慢地點評道:“你們的身手還算靈巧,但力量不足,武技基礎更是差到不能見人……接下來,準備吃苦吧,我會好好操練你們,把你們訓練成合格的戰士!”


    博朗鎮訓練營的十幾個年輕人露出羞憤的表情,但四個夥伴聯手都被卡爾橫掃的事實讓他們無法反駁。


    “冒險者不是戰士,你讓他們四個像戰士那樣和你正麵較量本身就不公平。”約翰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到卡爾的麵前,神情冷峻地說道。


    卡爾斜睨了他一眼,問道:“你是誰?”


    “我叫約翰,博朗鎮冒險者訓練營的主教官。”約翰淡淡說道。


    “哦,我聽過你的名聲,紅獅巴托姆大人對你推崇備至,你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訓練營的主教官。”卡爾輕微地點了點頭,轉而搖頭歎道:“巴托姆大人曾是岩石巨人軍團的精英士官,參加過四月戰爭,他很看重你,說你是最優秀的冒險者教官。我原本還對你抱有期待,沒想到,你開創的訓練方法讓我大失所望。”


    卡爾公然蔑視訓練營的主教官,那十幾個年輕人本該群情激忿才對。不過,冒險者訓練營最核心的守則是,冒險者隻忠於冒險團。如果他們同金主簽訂契約,還和訓練營牽扯不清,那以後就沒有人敢在博朗鎮冒險營招攬成員,博朗鎮都會因此垮掉。


    所以,當琴與哨聲冒險團的卡爾和訓練營的主教官約翰發生爭執,這群已經被招募的年輕人都保持沉默。


    琴與哨聲冒險團在訓練營招募十幾個年輕人,向巴托姆老板足額交付一大筆錢。他們已經和訓練營沒關係了,但約翰不願意自己訓練的冒險者因為卡爾等人的自以為是在冒險活動中白白喪命。


    他決定給眼前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傲慢家夥好好上一課,免費的!


    “你看不起我的訓練方法?”主教官冷冷地問道。


    “哈?”卡爾發出嗤笑,眼睛往上一翻,指著那些在操場上奔跑追逐的孩童說道:“你管在地上學狗爬叫訓練?難道不是小孩子的遊戲?”


    “冒險者不是戰士,我們在複雜的環境遭遇各式各樣的敵人首先要學會隱藏和迴避,即便戰鬥也要像猛獸那樣攻擊敵人的後背。”說著,他從一個年輕人的手中奪過一柄兩尺長的反曲彎刀,對卡爾招招手,“來吧,我讓你看看,冒險者是怎麽戰鬥的。”


    卡爾嗬了一聲,掂了掂手中的木棍,笑容玩味地說道:“鄉巴佬,你對學院的畢業試煉一無所知,真以為我是沒見過血的新手?你挑戰我,那就讓我試試的你的本領……”


    博朗鎮訓練營的主教官沒有說話,他低伏身體,左手反握表麵烏黑的短刃,右手觸地,強健有力的雙腿分開,兩腳緊緊扣住地麵,目光幽冷地看著對手,不含一絲感情,整個人仿佛變成一頭兇殘無比的猛獸,那種獰惡的氣勢竟然讓周圍的旁觀者聞到一股腥味。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後退開,和擇人欲噬的約翰拉開一段距離。


    珊瑚學院的三級劍士卡爾臉色都變了,毫不猶豫地丟掉手中的木棍,從腰間拔出四尺長、三指寬的佩劍,隻見他輕輕一抖,明晃晃的劍刃發出一陣嗡鳴。


    傲慢、輕浮的卡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虔心誠意的劍士,整個人流露出一股鋒利,刺得旁觀者眯起了眼睛。


    卡爾的眼睛半開半闔,神情莊重地說道:“劍心即殺戮之心,持劍者有心但無情。你逼我拔劍,我再無法留手,你現在選擇退出,我們就算平局。”


    約翰扯了扯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道:“放心,對你,我會手下留情。”


    話音剛落,卡爾眼中的鋒利就凝聚在他的身上。一場普普通通的比試至此走向失控,演變成一場不可避免的生死搏殺。


    琴與哨聲冒險團的其他成員似乎並不擔心卡爾會血濺當場,而博朗鎮的冒險者對主教官也信心十足。


    維爾托克暗暗激動,睜大雙眼盯著對峙的兩個人,直覺告訴他:拿狗腿刀的約翰比持長劍的卡爾更厲害,他會贏得這場比試,而且真的可以做到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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