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真是腦子一根筋,也不看這是啥地方,睜開眼就說胡話,翠兒怕褚鬆聽到,忙攔住她,“夫人,別大聲嚷嚷,讓褚捕頭聽到可不好。”


    要依她的暴脾氣,早開口罵翠兒膽子小,眼下的處境讓葉雲裳也長了心,揉了下隱隱抽痛的肚腹,轉頭去看褚鬆他們。


    幾人就在這麽點大的鋪子裏,葉雲裳暴躁的聲音,褚鬆又怎能聽不到。


    心裏冷笑著,轉過身子,正好和葉雲裳的目光相遇,褚鬆板著的臉已經有了笑容,“三夫人,難得你是個心大的人,竟然在這裏睡的舒服。”


    褚鬆譏諷的話讓葉雲裳眼裏的恨意更濃鬱幾分,怎耐她如今還要仰仗這狗東西脫離這裏,要咬咬牙根生生的把怒火和恨意壓製在心底,“褚捕頭,方才我聽翠兒這丫頭說,府裏老太太托你帶了話,不知……”


    掃了眼憋著氣的葉雲裳,見她說話客氣,連自稱都變了,心想還沒蠢到家,褚鬆又想起方家三爺那樣芝蘭玉樹般的人物,總要給他留幾分體麵。還有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想多得罪這樣沒腦子的內宅婦人。


    臉上的笑意便多了份誠懇,“三夫人,老夫人的話有些不好聽,為了你和三爺,還需三夫人耐著幾分性子聽下去。”


    褚鬆的話音才落下,翠兒就知道老夫人要下手整治自己主子,心也緊跟著提了起來。


    從來沒挨過的大罵,今兒也挨了,就算那死老婆子再苛薄也沒在眼前,見褚鬆說話囉嗦,她是最厭煩哪個說話曲曲繞繞的,不耐煩的揮著手,“褚捕頭,老夫人有啥話,盡管說,別賣關子!”


    這話可是你讓本捕頭說的,可別怪罪褚某說話不留情。


    又望望葉雲裳煩躁的神情,褚鬆麵前肅穆,“老夫人說誰挖的窟窿誰補,她已經是土埋半截的人,沒有體己銀子給人平賬,葉家大小姐既然有大本事砸人家鋪子,自然也有能耐收拾爛攤子,他們方家老少都是木訥性子,就不給葉大小姐裹亂,方老三不在懷慶府,怕委屈了葉大小姐,請葉家大小姐處理好事情就迴葉府裏暫住。”


    葉雲裳才聽到褚鬆說的那句,誰挖的窟窿誰補,腦子已經混亂起來,哪裏還能聽完接下來的話。


    翠兒可急了眼,這老夫人心可真狠毒,趁這機會竟然要把主子趕迴娘家,全忘了當初主子拿自己嫁妝銀子貼補方家的恩德,竟然做出這過河拆橋的惡事來。


    三爺本就和夫人感情淺薄,夫人僅生了個小姐,夫人性子又乖張暴躁,府裏別說主子,就連上下的奴才都沒幾個待見自家夫人的,如今再被老夫人掃地出門,夫人不是和休棄沒兩樣啊。


    若真是迴葉府,有人能高眼相看也還好,可偏偏夫人親娘在年頭裏才過世,兩個嫂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隻怕夫人在娘家待不上三日就會和嫂子們大鬧起來。


    到了這時,翠兒也豁出去,倆手被縛,她隻好搖晃著身子用雙腿朝前挪著。


    到了褚鬆身前,翠兒身子左右搖擺著衝褚鬆磕著頭苦苦哀求,“褚捕頭,奴婢求求你發善心,把我們夫人帶迴知府後衙吧!我們小姐還在府裏,怎能不讓我家夫人迴府呢!”


    翠兒本就被王鬆林把臉打的不像樣子,這會為了主子又豁出小命的磕頭,那額頭上的血很快就流的滿臉都是。


    畢竟也是個沒多大的丫頭,即使再壞,如今這模樣,也無法再去責罵。


    褚鬆也無奈的搖搖頭,“小丫頭,這都是方老夫人的話,你求我也沒用啊,不如好好的伺候好你家夫人呢。”


    見褚鬆拒絕,翠兒淒厲的哭號,“褚捕頭,你可不能見死不救,若真不讓我們迴方府,我家夫人可就沒活路了!”


    這丫頭的眼淚、鼻涕合著血,腫脹的臉讓人瞧了有些毛骨棘然,鳶兒縮著腦袋靠在崔華錦的身旁,倆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衣擺。


    想說,你家夫人把路走絕,是自己作的,可看到翠兒淒慘的模樣,自己好歹也是個大男人,這落井下石的話還真不能說,褚鬆繃著臉,默默無語。


    褚鬆像個木頭樁子,自己就是哭死在這裏也求不來他的心軟。


    翠兒又哭著朝自己還在發愣的主子身旁挪著,“夫人,你快迴神啊,老夫人不讓咱迴府了啊!”


    方才沉浸在死老太婆不肯替自己出銀子的驚鄂中,方家前些年花了自己多少銀子,竟然不出這區區的幾千兩銀子,自己手裏的現銀也不過有三千多兩,她怎舍得給了別人,翠兒的哭聲讓葉雲裳渾渾噩噩中迴過神來。


    滿是愁緒的眼神落到翠兒的臉上,見她那副惡心的臉,葉雲裳兩手抱著腦袋大聲嗬斥,“翠兒,你別嚎了,讓我腦袋安靜些!”


    夫人比自己還可憐呢,自己再不濟還有爹娘和哥哥心疼著,可夫人若真被方家給休棄,連個人心疼的都沒有。


    翠兒看到夫人抱著腦袋痛苦的模樣,用衣袖擦把臉,點著頭,又抽泣著朝下說,“嗯,夫人,奴婢不哭,老夫人要把咱趕出來啊,咱不能離開方……”


    翠兒的話讓葉雲裳一愣,隨即她嗬嗬冷笑起來,“嗬嗬,這老不死的終於忍耐不住,要替方清文那蠢材休了我麽!”


    “夫人,這話不能再說了啊,不能再……”


    若不是自己的手被綁,翠兒肯定已經去捂夫人的嘴,她急的身子打著哆嗦,急忙用身子去撞擊葉雲裳的身子想阻攔著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外人隻知道自己有多囂張跋扈,可他們怎知道自己過的是啥日子,表裏不如一的相公寵妾滅妻,把個心思惡毒的偽善姨娘捧的上了天,若不是那個賤人在自己懷了五個月身孕時,用計謀讓自己落了個男胎,自己的嫡子也比那小賤種還要大三個月呢。兩個妯娌也是捧高踩低的貨色,失去兒子自己心情鬱悶,她們趁機落井下石,在婆婆麵前給自己上眼藥,讓婆婆越發的不待見自己。


    那樣充滿算計的家,自己是一日也待不下去。


    葉雲裳看著身子歪倒在自己腳旁自己奶娘的小女兒哭的喘不過來氣,她把已經快滾出的熱淚逼了迴去,“翠兒,方家早就存下要休棄我的心思,行,我就趁了他們的心!”


    夫人是被氣傻了嗎?竟然要認吃虧。


    翠兒不可置信的仰起臉,哀求著,“夫人,你不能啊,還有小姐呢!夫人你不憐惜自己,小姐咋辦呢?”


    這個傻翠兒,還是不懂人心的險惡,葉雲裳胸口憋著口氣,她梗著脖子把那口腥甜壓了下去,“我自己生的女兒,除了我自己疼,你當方家的人會把她當做主子看嗎?”


    也是,老夫人把庶出的小少爺當做孫子疼,在老夫人的院子裏自家小姐還要看小少爺的臉色呢,翠兒沮喪的垂下腦袋。


    馬上要無家可歸,自己再沒有囂張的理由,葉雲裳把心裏的不甘和方家帶給她的屈辱都記在心裏。


    艱難的扯扯嘴角,衝褚鬆笑笑,“褚捕頭,是我葉雲裳瞎了眼,黑了心,不該按捺不住性子惹了這事,你把鳳神醫請出來,我和她親自商議賠償的事情。”


    褚鬆還沉浸在葉雲裳方才說的幾句話裏,心裏尋思著大宅門裏的那些齷齪事。


    見葉雲裳語氣謙和,麵上帶著痛苦和莫名的恨意,倒是讓崔華錦有些納悶,這女人好像也過的不容易。


    她推開鳶兒的小身子,走了過來,有些好奇的盯著她,“葉小姐,我婆婆馬上就迴來,先讓我把你手上的布條給解開吧。”


    許是看到崔華錦眼神清澈,葉雲裳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愧的點著頭,“嗯,多謝小姐了,今兒都是我不對,先給你道個歉,你放心,你們鋪子所有的損失我會陪的。”


    正在收拾東西的連月娘,猛然看到自家小小姐蹲在葉雲裳麵前,想到前晌這女人還很瘋狂,她嚇了一跳,“小小姐,你快過來,讓劉壯去把繩子給解開就行!”


    低頭解著布條,崔華錦笑眯眯的迴了句,“月娘嬸子,沒事的,葉大小姐可不會打錦兒。”


    布條被他們那些男人綁的緊了些,崔華錦解開瞧著葉雲裳白皙的手腕有一圈紫色的血痕,忙站起身子,“你先忍會子,我去給你那些藥膏塗抹上,到了明日就會輕好多,我婆婆的藥膏可好了。”


    鶯兒端著一大盆子的苞穀棒子過來,忙接了話茬,“小小姐先吃苞穀棒子,鶯兒去拿藥膏。”


    今兒鬧騰的那麽久,葉雲裳主仆倆也沒吃上午飯,特別看到翠兒那可憐的模樣,崔華錦的心又軟了,她應著趙鶯的話,又立時吩咐著,“好,鶯兒妹妹,你讓鄭嫂子把給三嫂熬的米粥端兩碗粥來,還要勞煩鶯兒妹妹端盆熱水過來。”


    又是藥膏又是粥的,這丫頭的心可真是軟,褚鬆點著頭稱讚,“好啊,褚某沒看錯人,咱錦兒丫頭果然是個不記仇又心思善良的好姑娘!”


    “褚爺爺,鳶兒也是個好姑娘呢,鳶兒也去後院給她們拿吃的過來!”


    褚爺爺誇了錦兒姐姐,鳶兒自己也趁機自誇,不等別人說話,她就追著自己姐姐朝後院裏跑,連稀罕的苞穀棒子也不貪了。


    “這臭丫頭,總是和小小姐爭高低,要生生的氣死個人!”


    連氏過來給翠兒解著布條,氣唿唿的罵著自家閨女。


    聞到香甜的苞穀棒子的味道,饑腸轆轆的葉雲裳肚子不停的響著,她有些羞窘,虧得臉被打的紅腫讓人看不出她紅透的臉。


    片刻,鄭氏她們把熱水和米粥都端到鋪子裏。


    知道大戶人家對吃食很講究,崔華錦體貼的說著,“葉姐姐,你空腹有些久,先喝碗粥,若不嫌棄,再嚐嚐我們煮的苞穀棒子吧。”


    這丫頭的心思比翠兒還細膩,葉雲裳感激的衝崔華錦再次道謝,默默的把手洗過,端起加了紅棗的粳米粥,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出。


    怕被人看到,把身子轉向一旁,小口的吃著米粥。


    喝了米粥,肚子好像更餓,葉雲裳也不矜持,又吃了兩個苞穀棒子,肚子才好受一些。


    才趙鶯接過崔華錦要親自給葉雲裳塗抹膏藥的活計,鳳若顏就風風火火的迴來了。


    見到趙鶯她們的舉動,鳳若顏挑挑眉頭,有些意外,“錦兒,才多久,你們這麽快就化敵為友了?”


    聽出婆婆話裏的調笑,崔華錦有些緊張的站了起來,“婆婆,不是的,葉姐姐要賠咱的銀子呢,婆婆沒迴來,我們也不好閑坐著嘛。”


    怕崔華錦被遷怒,葉雲裳忙把鶯兒的手推開,“鳳神醫,是我的錯,不該砸了你的鋪子,這所有的損失我甘心的賠。”


    橫豎已經在鋪子外麵鬧了一場,想著方碩也不會不顧忌自家的臉麵,鳳若顏也不打算在追究下去,“行,你既然說賠,就讓人把銀子給送過來吧。”


    葉雲裳朝褚鬆福了一禮,“褚捕頭,還勞煩你帶著翠兒迴知府衙門一趟,讓翠兒找到她娘,把我的銀子拿到這裏。”


    鬧了這麽久,葉雲裳答應賠銀子就成,他也好迴去給自家大人有個交代,褚鬆點頭應下。


    肚子墊了底,葉雲裳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她拉著翠兒叮囑,“翠兒,你迴去把小姐帶過來,讓你爹娘也收拾一下,咱們今兒迴我的宅院裏住。”


    夫人真的要帶著小姐去住自己的私宅,翠兒滿含熱淚的問著,“夫人,你真的不迴衙門了?”


    自己有好幾個陪嫁的鋪子,郊外還有兩個大莊子,即使和方清文和離,也不會過的太壞。


    葉雲裳輕輕的摸摸翠兒的肩頭,“好丫頭,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大罪,別難過,縱然沒有方府,你家主子也不會讓你餓著,快跟著褚捕頭去吧!”


    雖然不想讓夫人去私宅裏住,可是老夫人已經說了那樣的話,翠兒她是個下賤的婢女又有啥能耐呢,抹著眼淚跟著褚鬆離開了鋪子。


    葉雲裳也是個利索的人,既然答應了賠人家銀子,自不會賴賬,她略帶歉意的說著,“鳳神醫,我手裏也就三千兩的現銀,先還給你,剩餘的有幾個鋪子,城郊還有倆莊子,不知鳳神醫是要鋪子還是要莊子抵呢?”


    聽到她的話,鳳若顏重新打量著葉雲裳,這鎮靜的神態和前晌瘋狂的女人還真是判若兩人。


    葉雲裳因為做錯了事,竟然被夫家趕出來,崔華錦有些不忍心,她不等鳳若顏開口,就扯起了她的衣袖,“婆婆,你過來,錦兒有話要和婆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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