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待客的屋子裏,崔華錦端著飯菜過來,後麵的鳶兒端著小半盆的水率先進來。


    “思羽哥哥,快洗手吃飯了!”


    盆子還沒放下,鳶兒這丫頭就嚷嚷起來。


    崔華錦走過去把飯菜放在屋子的茶桌上,微微笑笑,“思羽哥哥肚子肯定早餓了,先吃飯吧,這些賬冊交給錦兒就行了。”


    尚思羽正伏案摘抄著那兩頁賬冊,聽到她們兩的動靜,這倆丫頭還憐惜自己會餓到,尚思羽抬頭溫和的笑笑,“就兩張賬冊,錦兒還是別麻煩了,思羽哥哥待會再吃飯也無妨。”


    寫字又不是你自己會,做啥這樣把人看扁,崔華錦從尚思羽手裏拿過筆,微微的咬了咬嘴唇,心裏鬱悶連哥哥都不喊了,,沉著小臉,“你還是先吃飯,寫幾個子難道就能難住錦兒,這又不是去考功名做文章,那麽多的講究。”


    丫頭挑著眉頭,咬著嘴唇,瞬間就會生氣的模樣讓尚思羽覺得好笑,他站起身子衝她行禮道歉,“早知道錦兒是個才女,方才是思羽哥哥說話不合適,今兒也讓思羽哥哥鑒賞下錦兒的墨寶。”


    尚思羽態度謙恭誠懇,但眼神裏帶著一興味,崔華錦雖不好再給他冷臉,終究是有些意難平,語氣涼涼的說著,“區區會幾個上不得台麵的子,哪裏就能稱得上墨寶,思羽哥哥不笑話錦兒班門弄斧就成。”


    這還真是話不投機,連奉承恭維都不接受,尚思羽神情訕訕,見她開始揮筆抄寫賬冊上的字,有些沮喪的去洗手準備吃飯。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靜默下來。


    鳶兒見崔華錦板著冷臉寫著字,生性好動的她把桌子旁的木椅轉了個方向,爬了上去,把下巴放在椅背上瞪大了黑亮的眼睛直直的隨著崔華錦的手移動。


    提筆醮墨時瞥見鳶兒的神態讓崔華錦有些意外,這丫頭竟也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鳶兒,你這麽認真的看著錦兒姐姐寫字,是不是也想學寫字啊?”


    聽到這話,鳶兒腦袋一縮,嚇的差點從木椅上摔下來,倉促著手腳並用從木椅上下來,“鳶兒不要學寫字。”


    “這小臭丫頭,竟然這麽不知上進。”


    小身子嗖的下從眼前消失,崔華錦轉頭望著鳶兒的背影,笑罵了句,繼續在紙上寫著。


    婆婆每日都要讓自己背湯頭歌,已經讓她覺得好難,要是再學寫字恐怕連玩耍的空閑都沒了,破有些委屈的鳶兒苦巴巴的拍著胸口去問才坐下來吃飯的尚思羽,“思羽哥哥,你咋惹到錦兒姐姐了?錦兒姐姐生氣了,錦兒姐姐要讓鳶兒學寫字呢。”


    才捏起筷子的尚思羽聽到鳶兒的話,眼神盯向崔華錦端正的背影,隨即又轉向拉扯著他的鳶兒,笑了,“鳶兒,思羽哥哥怎會惹你錦兒姐姐生氣呢?你錦兒姐姐讓你學寫字是好事呢。”


    跟著婆婆學功夫,是她想去山上玩耍,哪裏會嫌累和辛苦,要是再背湯頭歌再去學寫字,那日子可就更苦,連思羽哥哥都不幫自己,鳶兒撅著嘴,“鳶兒才不樂意要這好事呢。”


    小丫頭能遇上鳳若顏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造化,竟然這樣抵抗學寫字,斜了噘嘴的鳶兒一眼,尚思羽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原本尚思羽已經快抄寫完,崔華錦沒等他把午飯吃罷,就把剩下的都寫好了。


    她拿著兩張賬冊,仔細看了一遍,目光在總計九千三百兩銀子上停留片刻,想到鋪子被砸,繡品和成衣都被扯壞好多,恐怕明兒就要關門,等繡娘們再做出新的繡品,還不知道要多久呢,她也對葉雲裳也是憤恨的不行。


    捏著賬冊,離開桌子,崔華錦朝正在發呆的鳶兒招招手,“鳶兒,錦兒姐姐去找婆婆,你要不要去?”


    還真怕婆婆也要教自己寫字讀書,鳶兒哪裏敢和婆婆抗衡,還不如趁眼下痛快的多玩耍幾日呢,小丫頭很快就想的透徹,樂滋滋的迴應著,“去,鳶兒當然要去了!”


    鳳若顏冷著臉吩咐那個奶娘,“這孩子已經喝了巴豆熬煮的藥湯,過半個時辰就會往下泄東西,你仔細的看著。”


    夫人帶人砸了人家的鋪子,人家還不記仇,盡心的救治小少爺,奶娘感激的衝著鳳若顏點著腦袋,“奴婢知道了。”


    風若顏帶著崔華錦交給她的賬冊和褚鬆去了前麵鋪子找葉雲裳算賬。


    見到穿著衙門裏衣裳的褚鬆在院裏坐著吃飯,陳蓮瑩心裏有些意外,仍然忍著大活都吃罷午飯,才去問連月娘,到底是咋迴事,知道鋪子被人砸了,見鳳若顏板著冷臉離開,她急忙又去問小姑子,“錦兒,鋪子今兒才開張,咋就惹了大禍呢?在府城做生意可是不易的。”


    雖說鋪子被葉雲裳給砸了,但是婆婆也不是好惹的,就那賬冊上的大筆銀子,即使鋪子生意再好,一個月也不可能賣上那麽多。崔華錦笑眯眯的去挽三嫂的胳膊,“三嫂,有婆婆在,天也塌不下來,三嫂別擔憂。”


    方才在鋪子裏鳳若顏說出賠償的銀子數目,那蠢婆娘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金濤和王鬆林幾個迴來吃飯,見媳婦滿臉憂愁,哈哈大笑,“錦兒說的對,鳳神醫哪裏是個肯吃虧的人,那蠢婆娘這下可在太歲頭上動了土!這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然鳳若顏向那個砸鋪子的夫人索要賠償,可鋪子的惡名已經散出去,畢竟不是好事,陳蓮瑩的眉頭緊緊皺著,“話雖這樣說,可鋪子開張頭一日就遇上這禍事,生生的把繡莊的名聲給毀掉了。”


    三嫂的話讓崔華錦的臉也陰鬱起來,可不是嘛,好好的鋪子開張頭日就被人打砸,往後即使再開張,哪裏還有客人會上門啊,所以就是有那些賠償銀子,她的心裏也有些難過。


    連氏的臉塗抹了藥,怕嚇到小小姐,她用布巾把臉遮住。


    瞧著小小姐和陳蓮瑩的麵色都不好,自己心裏更加羞愧,把茶水捧給陳蓮瑩,訕笑著,“崔三少奶奶和小小姐都別生氣,夫人已經讓她們按照咱那些繡品的三倍價錢賠付,咱應該不會吃大虧的。”


    金濤聽到這話,神色更加興奮,“怪不得那臭婆娘聽到要賠那麽多的銀子,臉黑的都快變成鍋底了!”


    三哥臉色又變的痛快起來,鳶兒搖晃著她娘的手,也帶著笑意脆生生的追問,“娘,三倍價錢是多少銀子啊?”


    看到那個奶娘抱著孩子身子臉色變的灰白,身子也在打哆嗦,身為奴才主子出了事,迴去肯定要拿這些奴才出氣,不定要受多少非人的磋磨呢,從奶娘身上收迴憐憫的眼神,連月娘不好意思再開口,瞪了多嘴的小閨女一眼,“你個小丫頭有空閑操這閑心,還不如去背背夫人教你的湯頭歌呢。”


    被娘當著這麽多人嗬斥,鳶兒丟開手,立即朝崔華錦身後躲去,還不忘衝她娘做個鬼臉。


    鳶兒的俏皮模樣倒是讓崔華錦繃著的臉有了絲笑顏,手無意識的捋著她頭發上的小珠花。


    從屋子裏出來的尚思羽神情略微複雜的掃了他們一遍,“你們都放寬心,鳳神醫是不會做陪本買賣的。”


    被人看著走不脫,肚子又餓的咕嚕嚕的叫著,葉雲裳蔫巴巴的聽到褚捕頭要她打發人迴府衙後宅取九千多兩銀子,倆眼一瞪,立時發起狂來,“你這是訛詐,這麽點東西,你竟然黑心的要我九千多兩銀子,我看你是想銀子想瘋了吧!”


    風若顏坐在僅剩的那個完好的木椅上,冷笑連連,“本夫人是想銀子想瘋了,偏有你這蠢婦要朝本夫人手裏送,本夫人自是卻之不恭!”


    話音放落下,見葉雲裳氣的身子搖晃,雙眼充血,她又補上了幾句狠話,“想耍威風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不但要賠償本夫人鋪子裏所有砸壞物件的損失,還要在鋪子外麵待夠兩個時辰,親自給路過的行人解釋鋪子為啥變成了這模樣,不然任憑你是知府大人的弟媳,本夫人也要把你送進府衙大牢,本夫人倒要睜眼看著,咱的知府方大人敢不敢為了你這蠢婦徇私枉法!”


    這白發女人竟然敢提出這麽苛刻的條件,她是要上天啊!


    “你……”


    葉雲裳實在接受不來她竟然小河溝裏翻了船的事實,氣的手指著鳳若顏嘴唇卻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鳳神醫果然老辣,這會是徹底把葉雲裳給治住了,看她往後還咋在街麵上囂張跋扈。


    心裏暗自竊笑的褚鬆一本正經的望著葉雲裳搖搖欲墜的身子,和滿是怒火憤恨的雙眼,“三夫人,這時辰已經不早,褚某衙門裏的事情可萬萬耽誤不得,還請三夫人盡早拿主意啊。”


    知道鳳若顏不好纏,氣怒交加的葉雲裳立即把矛頭對準了褚鬆,“褚鬆,連你也在看本夫人的笑話心肝果然是黑透了!你給本夫人滾出去!”


    今年秋糧又減產大半,懷慶府各縣的百姓又該勒緊褲腰帶熬日子,偏西北戰時吃緊,府衙接來征兵役和軍糧的公文,這些日子自家大人正為臨近幾個縣的糧賦頭疼,這蠢婦又給大人添了麻煩事,還朝本捕頭叫囂辱罵,真不知方家老夫人當初是咋給方三公子定下這麽個混賬媳婦。


    褚鬆臉色一變,但也沒當即發做,隻是軟軟的開了口,“三夫人,你這話褚某可受不住,若嫌褚某在此礙眼,褚某就告辭!”


    把事鬧騰的這麽大,方家的那些仆婦和婢女已經帶迴府衙,又有隔壁商鋪的人作證,葉雲裳想躲都躲不開,這瘋神醫也是個不肯吃虧的冷硬脾性,自然知道事咋辦。


    褚鬆轉身衝鳳若顏苦笑,“鳳神醫,褚某先迴去把這事稟報給方大人知曉,就先行離開。”


    自己的那些婢女和仆婦被倆衙役帶迴去已經過了幾個時辰,還不見後衙的人來接自己迴府,肯定是大伯哥生了氣。


    眼見褚鬆真的離開,葉雲裳又開始慌亂起來,今兒沒銀子自己是脫不開身,可是要讓自己來出那麽大一筆銀子,心裏嘔的要吐血。


    她把主意打在自己相公身上,咬咬牙,吩咐去唯一沒受傷的翠兒,“翠兒,你快迴去請三爺拿些銀票過來。”


    夫人也真是被嚇糊塗了,三爺出門幾日還沒迴來呢,讓她去哪裏請三爺過來,即使三爺在府裏,一時爺湊不齊那麽多的銀子,夫人脾性乖張和大夫人、二夫人相處的都不融洽,這事哪裏也不能合兩位妯娌去說,隻有去和性子溫和的老夫人求助。


    深知自家主子脾氣的翠兒打個寒顫,“夫人,三爺不在府裏,不如奴婢迴去把這事先告訴老夫人吧?”


    因自己沒生下嫡子,性子又執拗,這兩年婆婆對自己很是不待見,若知曉自己又闖了貨,不定咋教訓自己呢。


    把事情鬧開,自己也從老夫人和那兩房扣不出半文的銀子,那倆清高的妯娌不定在背後咋譏諷她呢。


    糾結著的葉雲裳,腦子亂紛紛的葉雲裳才想起相公確實沒在府裏,又急又惱的抬起手要打翠兒,想到此時處境把手放下,氣唿唿的喝罵著,“蠢貨,這事咋能讓老夫人知道呢!”


    翠兒見她揚起手,那尖利的紅指甲嚇的她閉上了眼。


    這蠢婦已經六神無主,鳳若顏不介意再下貼猛藥,把那兩張賬冊收了起來,嗬嗬冷笑著,“劉壯,她竟然還在這裏拖延時間,也好,橫豎咱的鋪子已經成了這模樣,三五日也開不了張,你拿繩子把她們主仆給綁了,迴後院讓王鬆林也出來,先押著她們在街上遛遛,到申時你家夫人我再把她們給知府方大人送過去,方大人為官清廉總不能不賠咱的損失!”


    為了看守這惡婆娘,自己的腸子都餓的打起了結,劉壯聽了夫人的吩咐,忙不迭的應著,“好,小的這就去喊鬆林哥出來!”


    捂著空空的肚子,劉壯一臉興奮,“鬆林哥,那狡猾奸詐的臭婆娘不願意出賠償銀子,夫人要咱倆帶著那蠢婆娘去遊街呢!”


    見這時日頭縮進烏雲裏,風也漸漸加大,怕三嫂被冷風吹到傷了身子,崔華錦忙拉著她要朝屋子裏去。


    “你們要帶著她們去遊街,這世上竟然還有要銀錢不要臉麵的人?”


    崔華錦腳步一頓,轉身看著劉壯,頗有些疑惑。


    就知道葉雲裳那個自私又陰毒的蠢貨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尚思羽帶著戲弄的強調,“錦兒,九千多兩銀子,你以為是小數目,讓葉雲裳拿出這麽多的銀子,還不如割了她身上的肉呢。”


    “既然怕出銀子就別惹事,我就不信,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內眷,還真的和市集的那些潑婦一樣不要臉麵!”


    還有這樣惡劣的人,崔華錦滿臉的鄙夷和不屑,破天荒的語氣冷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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