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一輪彎月懸掛在柳梢頭,房舍裏透出昏黃的燈光灑在微涼的街道上。


    初秋的天氣,晚上已經帶著些許寒意。


    街道上人不多,路上的交談聲更襯出了夜晚的寧靜。


    袁清菡已經喝得大醉酩酊,黃色的燈光照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帶著好看的光澤,好像是夜來香一樣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她喝著酒壺裏的酒,卻發現竟然沒有一滴,於是放下酒壺,拍著桌子說道:“小二,上酒!”


    絳珠慌忙攔住她,說道:“小姐你不能再喝了。”


    袁清菡看著桌子上橫七豎八倒著的酒壺,嘟著紅潤帶有光澤的嘴唇說道:“是喝了不少。”


    絳珠正要點頭,心中很是欣慰,小姐終於聽進去勸了。


    可是卻聽到自家小姐直接站了起來,大著聲音喊道:“小二!上酒!”


    門應聲而響,絳珠正覺得小二實在來得不合時宜。


    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北堂赫亦站在門口,他眉頭緊鎖,帶著慍怒地看著袁清菡。


    袁清菡看到北堂赫亦先是一愣,有種做錯事情的感覺,收斂了自己張揚著的小手,乖巧地站著,乖巧地看著北堂赫亦。


    北堂赫亦看著一桌子橫七豎八擺著的酒壺,臉上的神色變得更難看了。


    他甩開長步走了進來,來到袁清菡身邊。


    袁清菡醉意正濃,搖晃著走到北堂赫亦跟前,伸開雙臂將他抱住,噘著嘴說道:“你怎麽才來啊?抱抱!”


    北堂赫亦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又將攀在他身上的小手剝掉,說道:“為什麽喝酒?”


    袁清菡依舊將身子往他身上貼,說道:“我還好難受啊,你不要訓我了,我要迴家去。”


    “你……”


    北堂赫亦低頭看著袁清菡水汪汪的大眼睛,最終沒有說下去,而是打橫將她抱了起來,自顧自向門外走去。


    絳珠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真是替小姐捏一把汗,看剛才首輔大人的樣子,好似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可是小姐幾句撒嬌的話說出來便化險為夷。


    果然撒嬌的女人最好命。


    炎彬心境卻恰恰相反,直把袁清菡恨得牙癢癢。


    北堂赫亦一路將袁清菡抱上了馬車,經過顛簸,袁清菡先是有些幹嘔,後來適應了,幹脆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昏昏欲睡起來。


    上了馬車,北堂赫亦直接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摟在懷裏。


    炎彬關車門的時候,不禁多看了一眼,可是大人光顧著給小妖女整理額前淩亂的頭發,旁的事情,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袁清菡閉著眼睛靠在北堂赫亦地胸膛上,說道:“為什麽我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什麽老天要捉弄我?”


    北堂赫亦看著她白皙紅潤的臉頰,長長的睫毛在燈光的照耀下留下暗影,更顯得嫵媚動人。


    北堂赫亦看到她頭,歪歪扭扭無處安放,便用大手將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臂上。


    聽到她這麽說,北堂赫亦頓住了,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臉部的棱角顯得更加分明,渾身透露著冰冷。


    “你……喜歡誰?”


    袁清菡並不迴答,自顧自說道:“為什麽我們不能做一對閑雲野鶴的夫妻,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塞外放牛牧馬,這是多麽開心的事情啊。”


    北堂赫亦隻覺得耳邊隆隆作響,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屬於自己的隻有那個無處安放的靈魂。


    塞外?放牛牧馬?


    他的記性很好,他不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


    她終究沒有忘記他。


    即使他傷害她那樣深,她的腦子想的還是他。


    這幾天的日子好像是在天堂一般,那麽不真實,一切都是那麽如願以償,那麽順風順水,那麽溫潤和煦,可是終究是癡心妄想。


    他就知道,人的感情怎麽能說變就變呢?


    袁清菡這樣美好的人,又怎麽可能喜歡他這樣生活在地獄裏的人呢?


    北堂赫亦擰眉看著她,說道:“你還是喜歡白洛霆對嗎?”


    袁清菡眼睛緩緩睜開,嘴裏麵喃喃地說道:“白……洛……”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北堂赫亦便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然後又將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啃咬著她。


    直到察覺出袁清菡已經沉沉睡去了,北堂赫亦才放開了她,可是眼中早已經染滿秋霜,寒冷至極,裏麵的傷感就好像泉水一樣汩汩不絕。


    馬車形勢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很快便到了柳園。


    袁惟寅在門口不停地踱步,而柳如煙拿著手帕站在一邊,偶爾向空蕩蕩的街道上看去。


    看到袁清菡這麽晚沒有迴來,袁惟寅夫婦倆很是著急,於是便準備去找,出了門便看到北堂赫亦正要上馬車。


    袁惟寅和柳如煙慌忙向北堂赫亦行禮。


    北堂赫亦點了一下頭,坐上馬車,待行到柳園處,馬車聽了下來。


    夫妻倆正不知道何故,便看到北堂赫亦將車窗打開,說道:“二位是去找袁姑娘?”


    袁惟寅不敢隱瞞,說道:“迴稟首輔大人,正是。”


    北堂赫亦劍眉星目,說道:“我知道她在哪裏,袁大人和夫人在家中等著即可,我去將袁姑娘帶迴。”


    袁惟寅一愣,隨之行禮說道:“如此便有勞首輔大人了。”


    柳如煙也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馬車快速前行,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柳如煙疑惑地問道:“老爺,你不是反對閨女跟首輔大人走得近嗎?為什麽這麽爽快地答應?”


    袁惟寅捋了一下胡子,說道:“你不懂,真正能夠拒絕首輔大人的隻有閨女自己,咱們得阻攔隻能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不值一提。還不如給首輔大人留個好印象,將來也好留一條後路。”


    柳如煙驚訝地看著袁惟寅,說道:“大人你變了,你之前沒有這般計較得失的。”


    袁惟寅語重心長地說道:“那場大火,讓我明白,隻要咱們全家人安安穩穩地在一起就好。經過那一晚,我真的害怕了,為了全家人的安慰,我即使變成精於算計的人又能怎樣,一家人能夠在世上平平安安的,團團圓圓地在一起就是莫大的福分。”


    一席話說到了柳如煙的心坎裏,她的眼睛都濕潤了,愈加覺得寒夜冰涼,遂靠在袁惟寅的懷裏,說道:“天真冷啊。”


    袁惟寅則環住柳如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啊,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比任何的榮華富貴,權力地位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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