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律君弦狹長的桃花眼中閃過幾許促狹,俊顏上啼笑皆非。


    “你是想說我和她天生一對?借你吉言。”


    “律君弦!”


    雖說與他在沙場上爭鋒對決多年,風無痕早就了解了他的秉性。可麵對的是蘇木兮,他不得不喪失了平日的麵不改色和冷靜自持。


    看著風無痕周身散發出無形的殺意,子影不再慵懶地倚靠在欄杆邊,反而警惕的看向難掩殺意的風無痕。


    律君弦看了子影一眼,大有讓他稍安勿躁的意思。


    再望向俊顏陰沉下去的風無痕,邪魅的桃花眼起了肅殺之意。


    冷冷的看著風無痕,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奉勸你看緊家中姓柳的惡犬,哪日小爺心情不順宰了她,你可別心疼。”


    雖說與柳如煙不過一麵之緣,自小在北境皇族中摸爬滾打的他,自然看出了柳如煙看似柔弱無骨之下掩藏的心思。


    既然她是風無痕未來的夫人,他自是會警告一番。


    “隨你。”


    此話一出,不光律君弦愣住了,就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子影也詫異不已。


    原本他以為風無痕會因此而惱羞成怒,不曾料到竟是如此反應。


    就在二人驚愕不已的時候,風無痕已經抱起了人事不省的蘇木兮。朝著二樓走去,小二善於察言觀色,早已靠了上去。


    “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風無痕言簡意賅,“去你們這上等客房。”


    “好嘞!您跟我來。”


    說完,上前指引著風無痕上樓。


    看著風無痕懷中抱著蘇木兮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律君弦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衝著他高聲大喊,“風無痕,安置好了下來,小爺請你喝酒。”


    在小二的指引下,風無痕將蘇木兮輕輕放在軟榻之上。小二識趣的替他掩上房門,退了出去。


    風無痕坐在床榻旁,看著眉尖緊鎖的人兒,他伸手將她臉頰邊調皮的一縷青絲撥開,眼中隻剩下了心心念念的人兒,再不見其他。


    看著她日漸消瘦,為情所困的樣子,他委實心疼不已。


    可如今除了讓她徹底心燼成灰之外,他再無別的方法了。


    輕輕觸碰她白玉無瑕的嬌顏,柔聲道,“蘇蘇,聽話,好好活下去。”


    此後,房中僅剩無言的歎息和蘇木兮均勻的唿吸聲。


    風無痕下樓,便看見律君弦一身白衣勝雪,輕搖折扇,坐在方才的位置上,臉上是讓人無法輕易勘破的似笑非笑。


    他落座於蘇木兮坐過的位置上,看著律君弦拿起了蘇木兮方才喝過的酒杯,斟滿一杯酒。


    風無痕眸中閃過不悅,不由分說奪過酒杯,一飲而盡。


    對於他的舉動,律君弦輕笑出聲,忍不住調侃他。“和你在沙場征戰這數年,也不見你如此小氣過。”


    “事分輕重緩急。”


    杯酒下肚,心中的惆悵減了幾分。


    二人推杯換盞,風無痕隻管飲盡杯中酒,任由愁緒蔓延周身,黑眸久久凝望著孤懸於夜空中的皓月。


    依稀記得那一次,池畔邊,少女如墨的發絲隨風飄動,粉色的裙裾襯得她冰肌玉骨,清麗的容顏上難掩的是淡淡的惆悵。


    簫聲中愁緒萬千,星眸中倒映著的是空中的明月。那一刻,他隻想將她擁入懷中,緩解她的悒悒不樂。


    小酌幾杯之後,風無痕放鬆了警惕。


    律君弦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停留在跳動的脈搏之上,少頃之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中閃過幾許詫異。


    愣住片刻之後,律君弦收迴了手,眼中有著落寞之色。


    邊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風無痕黑眸沉了下去,警告他,“你要是敢告訴她,就別想活著迴到北境。”


    律君弦抬眼慵懶的看了他一眼,雙眸中有著令人無法猜透的色彩。


    自從二人交手以來,一方為了中原王朝,一方捍衛北境,刀劍相向,如今倒有了些許相惜之情來。


    對於他的威脅,律君弦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喃喃自語。“蘇蘇那般明豔動人的俏佳人你豈會輕易辜負,原來是事出有因。”


    聞言,風無痕眸光漸冷。“蘇蘇豈是你能叫的!”


    律君弦可是戰無不勝的北境三皇子,豈會被風無痕輕易泄露的殺意而威嚇住。


    他往後一靠,“正主都沒說什麽,話說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等死。”


    此話一出,律君弦忽然朗聲大笑,“好一個等死。”


    頓了頓,接著道,“若我出手能為你續命……”


    “不必了。”


    律君弦雖是難得的練武奇才,在醫術方麵上也有得天獨厚的造詣。本想著替他延續生命,豈料得到的是冰冷的拒絕。


    看著風無痕俊美的輪廓,他搖了搖頭,感到不可思議。


    “你說你這個人惜字如金,那傻丫頭怎麽會看上你的,悶都快悶死了。”


    風無痕轉頭看他,雙眸中有著幾許笑意,薄唇微微上揚。“事實證明,她就是看上我了。”


    望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律君弦站起身來,踱步到欄杆前。


    俯首眺望著樓下京城的繁華景象,腦中浮現的是那個大雨滂沱的雨夜,無助暈倒在長街上的女子,嬌顏上淚痕斑斑。


    若是她先遇到的人是他,先動心的人會不會也是他。


    想著想著,律君弦失聲笑了,轉身看向麵無表情的風無痕。


    “風無痕,我從你這偷了一樣東西,珍藏了三年。”


    此話引起了風無痕的興趣盎然,唇邊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來。“哦?是什麽珍貴的寶物能讓北境三皇子看上的。”


    律君弦朝空中打了個響指,子影忽然閃身出現,將手中的檀木盒子遞給了他。


    咻的一聲又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白皙幹淨的手輕輕撫摸著檀木盒子,好聽的聲音多了些許溫柔。“這裏麵裝的是這須臾數年傻丫頭寫給你的家書,她可什麽都沒對不起你,你也別怪她,是我從中作梗。”


    將檀木盒子朝風無痕的位置投擲過去,衣袂飄動間,哪裏還有律君弦身穿白衣的身影。


    隻是施展輕功離去時,那抹欣長的身影有著淡淡的哀愁。


    風無痕看著靜靜躺在手中的檀木盒子,輕輕將其放在桌子上。


    那個盒子沉甸甸的,盒子本身嶄新如故,可見珍藏之人的細心封存。


    他打開了盒子,看見了放在裏頭數不勝數的信封。隨手拿起了其中一封,他慢慢拆開,映入眸中的是清秀的字跡。


    夜已漸深,此時此刻廂房之中。風無痕靜靜坐在一旁,端詳著蘇木兮的睡顏。


    心間盤旋不去的是她筆下的那句: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就在此時,他的耳中傳來了蘇木兮夢中的囈語。“風……風無痕……”


    驟然被驚迴神,風無痕骨節分明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仍然不能緩解她眉眼間的一片愁雲。


    “蘇蘇。”


    “風無痕……”


    風無痕微微歎了口氣,旋身步出屋中。


    站在屋外的欄杆前,從袖中掏出那支玉簫來,小心翼翼地觸摸著。


    輕緩悠揚的簫聲在這夜色中響起,屋中蘇木兮逐漸安穩下來,再聞不見囈語聲。


    不知是簫聲的緣故還是風無痕相伴的緣故,就連她眉宇間的愁雲也緩緩消散。


    突如其來的沉穩男聲響起,並未影響了風無痕的吹奏。


    “清心曲,消耗內力吹奏,你是嫌死得太慢了。”


    他的好言相勸並沒有換來風無痕的適可而止,他依舊站在欄杆前,任由衣袂翩飛,輕緩的簫聲依然不斷傳出。


    不遠處屋頂上,子影已經識相的雙腿盤坐,在體內運起了內力。


    清心曲可是難得的曲子,吹奏之人整個江湖不超過十個人,亦是千載難逢。


    半個時辰後,風無痕停止了吹奏,玉簫垂在了身側,偏頭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嘴中是濃重的血腥味道,薄唇展露一抹苦澀的弧度。


    律君弦再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欲奪過玉簫。


    看著風無痕苦笑的樣子,嘖嘖稱奇。“明明最是無情,偏偏又深情入骨。”


    風無痕側身躲過,導致律君弦大手撲了空。


    他倒也不惱,朝屋頂上喊道,“子影。”


    簫聲驟停,子影也停止了運轉內力。從屋頂上翻身而下,將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簫遞到了他的眼前。


    律君弦接過玉簫,目光掃視到風無痕想繼續吹奏清心曲的動作,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沉聲道,“明日你若是死在此處,我可難逃其咎。”


    他正欲吹奏,便見風無痕轉身打算進屋。


    他忍了忍沒忍住喊道,“姓風的,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夜訪香閨,這是采花賊的行徑!”


    風無痕對於他的警告恍若未聞,依舊邁步上前,直至跨進門檻前,才輕聲道,“這一世換你守護她,下一世她還是我的。”


    聞言,律君弦搖了搖頭,“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語罷,輕緩悠揚的簫聲在這黑夜中響起。


    子影在屋頂上嘴角上揚,依舊雙腿盤坐。


    屋中的風無痕靜靜凝視著小小人兒的睡顏,不忍轉移視線。


    翌日蘇木兮從宿醉中轉醒過來,捂著頭疼欲裂的腦袋坐起身來。


    放眼望去,便看見了端著一杯醒酒茶站在床榻邊的風無痕。


    她還以為自己還處於睡夢之中,如此絕情冷心的他,怎麽還會來看她一眼。


    她眨了眨眼,發現眼前一幕是真實發生的。


    “你……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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