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四鄰、枉製納妾、近戚行商、勾結僧眾、侵吞民財。”


    這二十個字,嗬嗬,別說拿來給孫宏德讓他去整治王弘義,就是把這二十個字給王弘義那種沒節操的,讓他陷害孫宏德,他也不好意思用這點罪名就把孫宏德弄死啊!


    孫大令都無語了。


    “你......你這也太兒戲了吧?”


    何為窺視四鄰?


    唐律規定,不得擅窺他人宅院。


    也就是,不能爬人家牆頭兒瞎看。王弘義顯然沒那份閑心去爬牆。


    那就隻適用於另一種情況,那就是私建二樓。


    若二樓可窺望他人庭院,也算窺視四鄰,按律是要做牢的。


    可是,這一條有個特例,那就是若四鄰同意,就可建這個二樓。


    王弘義是什麽人?他要建,街坊四鄰敢不同意?


    吳老九編這條倒是個罪名,但是,一來不是大罪,二來也很難定罪。


    ......


    那枉製納妾呢?這條幹脆就是胡編亂造。


    依律,四品以下官員隻能納三妾。


    王弘義是四品以下官員不假,可人家根本就沒有枉製。家裏就三個小妾,還死了一個,就算把陳四娘已經納進府門,也依然是三妾,合理合法。


    至於後麵的,近戚行商、勾結僧眾、侵吞民財。


    這其實就是一個事兒。


    就是王弘義的侄子開了個翠馨樓,夥同觀音廟的和尚借了秦文遠的高利貸,想侵吞秦家的財產唄。


    這一項如果坐實,倒是夠王弘義忙活一陣子的,可關鍵是,這事沒成。


    特麽王弘義壓根就沒在秦家那裏占到便宜,甚至還賠了錢。


    秦家用幾間破鋪麵就抵了債務,反倒是秦文遠占了王弘義的便宜。


    反正,這二十個字在孫宏德眼裏,極為不靠譜。


    別說都是捕風捉影不著邊兒的破事兒,就算這二十個字都坐實了,做為聖後的親信,最多也就是責罰兩句,連實刑都不一定有。


    可是,等王弘義一但緩過勁兒來,那還有他們幾個人的好果子吃?


    “九郎,莫要兒戲,這不行!”


    可是,吳寧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大令盡管報上去便是,除非閻王放假,否則神仙都救不了他。”


    “啊?”


    孫宏德有點虛,心說,小子,靠譜嗎?


    “那本官就......報上去試試?”


    他卻不知道,王弘義比吳寧這個狠多了,連謀反的帽子都扣下來了。


    而且,孫宏德還留了個心眼兒,他琢磨著,這個子虛烏有地彈劾狀不一定行,怕直行上奏聖後會怪罪於他。


    所以,這貨都沒直奏武則天,而是走正常程序,送到覲奏院,準備一級一級的往上報。


    結果,這張彈劾狀在路上走了十來天,武則天還沒看著,就先攥在了最不該看的人手裏。


    按照大唐的政府流程,地方官員的奏折,要選送到覲奏院由文吏初步分揀,再按照所奏公務的大小,小事則按種類分撿六部直接處理,隻有大事才會酌情上呈武則天聖裁。


    這種不疼不癢的彈劾狀,哪用得著武老太太親自煩心?


    文吏搭眼一瞅,就直接扔到了專管此項的監察院那一堆裏。


    可是,監察院誰是老大?


    禦史中丞來俊臣啊!


    ......


    此時,來俊臣手裏有三張紙——兩封公文奏報、一封私信。


    公文都來自房州,一份是王弘義的。報房州大令孫宏德勾結山南道別駕吳長路,騙稅合商,意圖謀反。


    私信也是王弘義的。求請兄長幫忙除去孫吳二人,到時所得資財,半與來公。


    來俊臣眉頭緊皺,沉吟自語:“弘義這次,有點不合適宜啊?”


    孫宏德還好說些,關鍵是這個吳長路。


    這是聖後年前才提拔起來的新貴,意義非常。


    上任不到半年,就要告倒?聖後那邊會不會怪罪,卻是來俊臣吃不準的。


    可是,又好好看了看王弘義的私信。


    “吳家的炭廠,居然有這麽大的利?”


    來俊臣又有點動心了。


    確切地說,不是有點動心,而是很動心。


    要是按王弘義的說法,隻那一家炭廠每年的紅利就得幾千貫,蜀商一訂就是幾十萬斤炭,而且利潤又那麽厚。


    別說是小小的房州了,就算是東都巨商也掙不來那麽多。


    你就說,來俊臣能不眼饞嗎?


    可是,怎麽才能不觸怒聖後,又能把炭廠弄到手呢?這一點上,來俊臣可是一點都不傻。


    聖後!聖後的心思才是他立足的根本。


    倒是王弘義和孫吳二人的私怨早就被他拋到九宵雲外去了,滿腦子都是那個炭窯和怎麽不觸怒聖後。


    要不,賣了王弘義?


    可是賣了王弘義也得不來炭窯啊?


    看著手裏的奏折,來俊臣心道,王弘義這份誣告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可他用不了,得更大的人物。


    想到這裏,來俊臣站起身形出了監察院,拐進了武三思,武尚書的職房。


    至於孫宏德彈劾王弘義的那份奏折,來俊臣連多看一眼都欠奉,都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往上報?這孫宏德怕是昏了頭了。


    ......


    此時,武三思正在閱案,見來俊臣到訪,急忙起身相迎。


    不誇張地說,來俊臣這個人行事陰詭、人為狠毒,連武三思這種身份都有點犯怵。


    拱手迎了出去:“來禦史怎有閑暇,到我這裏來了?”


    來俊臣亦是陪笑還禮:“閑來無事,與武尚書漫淡幾句,打發光陰可好?”


    “好好好,榮幸之至!”


    武三思心裏生疑,嘴上卻不能怠慢,把來俊臣讓入客坐,命人生火煎茶,兩人就開始有的沒的聊開了。


    足足磨嘰了一刻多鍾,來俊臣才一點點把話頭引到房州去。


    “武尚書巡檢房州,年後方歸,小弟倒是有些事情要請教武尚書。”


    “請講!”


    “聽說房州城邊,有個山村叫下山坳?”


    “哦?”武三思一挑眉,“來禦史也知道下山坳?怕不是也聽說尋翠居的美名了吧?”


    “尋翠居?”來俊臣一愣,脫口而出,“不是有個炭窯嗎?”


    “炭窯?”武三思也愣了。心說,看來,這才是來俊臣來找他的目的。


    “下山坳最有名的,當屬尋翠居了,確有別致之處。”


    “至於炭窯.....”武三思沉吟了一下,“好像是有間炭窯,所產之炭與別處也有不同。”


    “來禦史,怎麽想起問炭窯來了?”


    “......”來俊臣吃不準了。


    王弘義在騙他?不可能啊?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


    低頭想了想,伸手入懷,把王弘義狀告孫吳謀反的奏折,還有孫宏德彈劾王弘義的奏折都掏了出來。


    “武尚書看看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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