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各種可能的意外,老君觀一共安排了一真二假三個榮鳳祥,分別為辟塵、可風,以及一個確實長得這樣、經得起細致檢查的真“榮鳳祥”;


    在易容化裝的狀態下,無論聲音、外貌、神態,都相當維妙維肖,能夠互換身份,還可以通過同時現身的方式排除嫌疑,將老君觀偽裝成正常的道觀。


    常駐著兩位老君觀一流好手扮成的護衛,府內有著總數達上百人的護院家丁,且位於洛陽城內,背靠著數裏之外的老巢,今日留在榮府內與獨孤霸交涉的可風道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瞬間落到這種下場。


    隻見可風道人驚恐地盯著驟然現身的趙青,額上汗珠不斷冒出,顫聲問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要與我們聖門為敵?”


    作為老君觀僅次於辟塵的第二強手,曾代表本門跟許多威名赫赫的強橫人物打過交道,可風的眼力也算是不錯,但到了如今,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明白對方使出的手段。


    莫非,竟然是一位大明尊教“大尊”許開山、陰癸派“陰後”祝玉妍這個級數的頂尖宗師,親自出手,想要對付自己的老君觀一派?隻是她的相貌年齡,為何會如此年輕?


    至於大宗師的級數,當世公認的也不過三人,在從未見識到其中任何一人出手的情況下,縱然見識到對方玄妙莫測的手段,他一時間也不敢猜測趙青達到了這種層次。


    想到這裏,可風知曉以老君觀的實力已無法應付敵人,不禁悄悄瞥了被禁錮在不遠處的榮姣姣一眼,希望她作為老君觀與大明尊教、陰癸派共同的聯係所在,能夠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至於否認自己魔門的身份,他又不是傻子,明知對方已經幹掉了榮府這麽多好手,手段狠辣無情,還敢於去正麵頂撞。


    ……


    但令可風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隻是沒直接迴答問題,先問起了對方的身份,想搞清楚這是怎麽一迴事,卻在下一瞬精神微微一滯,眼中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雖然沒聽到對方的相應迴複,但趙青已從可風的表層精神中獲取了答桉,確認了辟塵的去向,隨即伸手彈出了兩縷從指尖處突然生出的火焰,落在了他和獨孤霸身上,瞬息間將兩人吞噬焚盡,化為了細碎的粉塵。


    在清理榮府內護衛的時候,她意外發現地底下建著不少密室與密道,關著許多被抓來修行采補之術的女人,顯露出老君觀作為魔門的罪惡一角。


    縱然源於原始道教,但主修采補之術,又有著強大的力量在身,自認魔門的老君觀中人自然不會壓抑本性,而是從各地或販買、或強擄,尋來了大量貌美女子,以作享樂與練功之用。


    因此,並不準備進行什麽審訊、拷問功法,趙青直接出手,將可風跟他手下的從犯,以及同樣犯過類似罪行的獨孤霸滅殺當場,沒有讓榮府內的任何一人僥幸逃出。


    當然,其中罪行有待商榷,不知情、被脅迫、沒有武功在身的人員,都隻是被她封住穴道關了起來,留到以後再行處理。


    “看過大明尊教的《光明經》嗎?”


    隨手操縱氣場清理幹淨了大廳中留下的痕跡,趙青轉頭望向邊上神情轉為可憐兮兮、想要盡可能讓她手下留情的榮姣姣,很快便搖了搖頭,又開口問道:


    “我準備試一試大明尊教跟陰癸派的武功,看一看《天魔秘》與《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成色,榮姣姣,你能夠聯係到祝玉妍和許開山嗎?”


    迴紇大明尊教是波斯正教的叛逃者所建立,追朔最初的根源,實是從天竺婆羅門教的《吠陀經》處得到啟發,立下了一部鎮教秘典《娑布羅幹》,其中又分為《藥王經》、《光明經》、《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等篇章。


    其中《藥王經》專講用毒,《光明經》是內功修行,但若論功法精微,則以《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為最,分為明係和暗係兩大係統,代表宇宙光明和黑暗兩種力量,走的雖是截然不同的路子,卻相反亦相得。


    其中的至明與至暗,等若至陽和至陰,正反兩麵,二而一也。任何物事到了終極的層次,殊途同歸,至簡至易。


    與武功的分類相似,大明尊教在首領“大尊”之下,亦分明係和暗係兩大係統,明係以善母和五明子為首,專責宣揚宗教;暗係以原子和五類魔為尊,專責鏟除異已。


    榮姣姣既是辟塵之女,又是大明尊教的五明子之一的“妙風明子”,“陰後”祝玉妍的徒弟,同時修習了這三個門派的武學,而且由於天賦頗佳,武功已幾乎邁入了先天之境。


    雖然她隻是剛剛拔劍,就被瞬間禁錮住了,但在趙青的感應之中,也探查出此女修行了一門疑似大明尊教蘊含光明之力的內功、一門陰葵派的雙劍武技,以及三個門派內的媚術與采補術。


    以榮姣姣的身份,自然沒有瀏覽《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資格,但連《光明經》都沒有完整看過,還是讓趙青略有些失望。


    ……


    見到可風道人跟獨孤霸都被來敵舉手間滅殺,對方還自稱要跟許開山、祝玉妍這兩大實力遠勝辟塵的宗師試一試武功,榮姣姣不禁嬌容失色,眉頭蹙起,遲疑了片刻用以思考後,她連忙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開口迴道:


    “能不能設法將大尊與祝玉妍引過來,姣姣沒有肯定的把握。但《禦盡萬法根源智經》,我這裏其實有獲取它的辦法,那就是尋找到大明尊教這一代原子,江都通守王世充。”


    “至於《天魔秘》,姣姣暫時是沒有辦法,或許可以等上一段時間,突破到先天境界,祝玉妍就會把它傳授給我了。隻要姑娘能放姣姣一馬,到時候,定然會將全本《天魔秘》奉上。”


    魔門有一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絕不能向魔門外的人透露任何有關魔門的事,違背者將被視為整個魔門的叛徒。


    雖然榮姣姣跟祝玉妍的師徒關係,主要是出於老君觀與陰癸派的合作,其中並沒有感情,但在麵臨趙青巨大壓力的情況下,她仍然不敢輕易透露出魔門的情報,更遑論助對方獲得《天魔秘》了。


    為此,榮姣姣特意隱去了婠婠、白清兒的存在,自稱有獲授《天魔秘》的資格,隻為找借口脫離今日的險境。


    “原來王世充現在還是大明尊教的原子嗎?”趙青澹澹瞥了這個果斷出賣大明尊教的少女,心中明徹對方的想法,同時也感應到了某一個躲在廳外的人運功時增長的氣息。


    此時楊廣還沒有被宇文化及謀殺,王世充也還沒有率大軍駐守洛陽、被任命為吏部尚書,並不在洛陽城中,勢力尚未有後來那麽大,沒有生成脫離大明尊教的想法。


    不過,由於要跟大明尊教保持一定的聯係,他在洛陽也有不少勢力,興建了府邸,像王世充的外甥女董淑妮,現在就住在城內。


    這麽說來,楊虛彥現在並沒有成為大明尊教的原子,那麽完整的《禦盡萬法根源智經》,這門在石之軒評價中差可比擬《天魔策》十卷合一的頂級神功,目前隻能從大尊許開山或原子王世充處得到。


    ……


    “這位姑娘,你還有什麽事情是姣姣可以效勞的嗎?如果說辟塵的話,他現在應該正在老君觀內練功,很容易找到的。”


    雖然有不向外人透露的規矩,但榮姣姣心知老君觀距離榮府著實太近,不可能隱瞞得了對方多少時間,倒不如直接道出實情,拿辟塵的消息換取自己的生機。


    然而,讓她心中愈發沉重的是,在聽完消息後,趙青並沒有流露出半分放人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掌,緩緩朝著她的方向推去,刮出了淩厲有如刀割的掌風。


    望著那一隻看起來嬌嫩柔弱的手掌逐漸逼近,榮姣姣不禁心驚膽戰起來,冷汗涔涔,驚懼交加,想到了自己在對方一掌之下死無全屍的場景。


    下一瞬,挾著激烈的勁風,一位文質彬彬,宛如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從大廳門口直衝而來,攔在了趙青跟榮姣姣之間,手中緊握著一把空白的折扇,身上的文士服無風自拂,獵獵作響,倍添聲勢。


    年輕男子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頭頂竹笠,卻是儒生打扮,臉上總是掛著一絲驕傲的笑意,好像很容易親近,但又像永遠與其他人保持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所有這些融合起來,形成了他卓爾超凡的動人氣質。


    在榮姣姣希冀的目光下,卻見到年輕人原先想要“英雄救美”的瀟灑氣度,在看清趙青身姿相貌的刹那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全身劇震,竟說不出話來,雙目射出難以置信的激動神色。


    良久之後,他似乎才從震驚中反應了過來,卻立刻神色鄭重地張開折扇,凝視了好一會兒空白的扇麵,然後輕歎了口氣,朝著趙青行了一禮,用清越朗耳的聲音開口道:


    “姑娘……在下侯希白。這位榮小姐年僅十六,想來應該沒犯過多少惡事……雖然很是冒昧,但侯某還是希望姑娘能夠小懲大戒,放她一條生路……”


    說到這裏,看起來就頗有文墨、能言善道的侯希白忽然間卡在了那,心知出道不過兩年、戰績也不怎顯眼的自己,並沒有讓武功似乎不亞於石師的對方收手的麵子,就算盡可能付出代價,份量也頗顯不足。


    不久之前,在洛陽城東北部,侯希白觀賞著洛陽風景,隨意地搜尋著街頭的美人,忽然注意到了身材奇特的獨孤霸,懷疑這個聲名狼藉之輩想幹什麽惡事,跟蹤著對方來到了榮府附近。


    注意到榮府的勢力不小,應該不會被獨孤霸欺壓,他在邊上等待了一會,剛想離開,卻發現府內的人聲竟然消失不見,便暗中潛入,想要一探究竟。


    躲在廳外旁聽,聞聲知人,侯希白心中不忍榮姣姣這樣難得的美人就此殞落,在感應到趙青出掌帶動的風聲時,不禁衝了進來,想要救下榮姣姣一命。


    然而,在親眼目睹到廳內的兩人時,他卻震驚地發現,輕而易舉覆滅榮府的高手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輕、姿容尚在榮姣姣之上的少女,且由於氣質縹緲如仙的緣故,在侯希白心中的評價遠高於更近於嬌豔的前者。


    在他看來,以趙青這般在他出道兩年內前所未見的姿容相貌、出塵氣質,和她宗師級的卓絕身手,能夠追隨在她身邊,前後奔走,從而領悟到美麗的真諦,自己絕對是賺到的。


    當然,盡管如此,侯希白也不能容許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榮姣姣這個級別的美人香消玉殞,全力抵擋著場上無形的壓力,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略微遲疑了一會,他心念微動,立刻注意到趙青剛才的出掌顯然遠沒有使出全力,實則是想故意引誘自己從暗處躍出來,殺意並不堅定。


    果然,聽到了侯希白的說法,趙青點了點頭,收起了氣場帶起的勁風,看向這個“邪王”石之軒在“花間派”這一脈上的徒弟“多情公子”侯希白,澹然開口道:


    “侯公子想要出麵阻攔我,保榮姣姣一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若你在十招之內,能夠突破我設下的罡氣力場,攻進我三丈之內,我就可以放她一迴。”


    論及魔門的起源,要追朔到西漢時期,漢武帝在獨尊儒學之後,便把其他派係列為邪魔外道,進行殘酷的打壓,想要趕盡殺絕。


    但在這個危險的時候,行將消亡的各家派係中,卻出現了一個堪稱不世之才的超卓人物“天魔”蒼璩,對此進行反抗,並故意自稱為魔,以示與儒門對立。


    此人不但智慧絕頂、武功蓋世,更是個書狂,他搜遍天下尋求奇典異籍,最後去蕪存菁,歸納在一套筆記式的帛書中,內中包羅萬象,開創出了魔門兩派六道的雛形。


    到了東漢年間,從事盜墓行業的謝眺出於對商周古文化的仰慕,不住地往古墓穴尋寶,因此成為了天魔蒼璩的隔代傳人、不世出的武道大宗師和思想大家。


    根據蒼璩留下的帛書和其他探墓收獲,謝眺將自己的主學和雜學記述下來,寫成了《道心種魔大法》和《魔道隨想錄》兩書,成為了魔門所有經典的源頭。


    在兩書的基礎下,他一共收了八個徒弟,分別開枝散葉,各有著述,留下了十卷《天魔策》的傳承,正式形成了魔門兩派六道的格局,與被後世魔門尊稱為聖祖。


    其中,謝眺在盜墓事業上的傳人謝泊,繼承了《道心種魔大法》一書,是為邪極道第一任宗主,是魔門中唯一知曉謝眺盜墓黑曆史、明曉魔門之祖實為天魔蒼璩之人,並對此嚴格保密,隻在曆代邪帝中口口相傳,不為外人所知。


    謝泊苦心鑽研這部魔門最神秘經典,卻始終無法修成,直到他在古齊國的一座古墓內發現了一塊可以存儲真元精氣的晶石,曆經多時,創出了一種把元精注入晶球內的方法。


    繼謝泊臨死前將元精注入晶球中,並將其命名為“聖帝舍利”後,邪極道曆代宗主均將元精也注入其中,代代傳承,在上一代邪帝向雨田創出提取元精之法後,便成為了魔門人人想要爭奪的異寶。


    不提魔門的直係傳承,且談侯希白所在的花間派。此派中人追求的是以藝術入武道,也視武道為一種與人直接有關的最高藝術,所以其傳人均多才多藝,著重意境神韻。


    由於其思想認為人的真性情可淩駕一切道德之上,配以藝術,發展出一套正統教派難以接受的理論,故被人歸之於魔門之列,實際上花間派在石之軒入世之前,並未出現過兇徒、惡人。


    而作為“邪王”石之軒之後的花間派傳人,“多情公子”侯希白並不行惡,而是流傳於青樓之際,致力於護花的事業,並在他的扇子上繪出其中難得的美人。


    不僅如此,在原作中,侯希白還曾經誅殺了多達上百的采花賊,全力打擊人口~販賣,也算得上是行俠仗義、行善積德之人,後來在盛唐時期由於阻攔了反派組織“大江聯”人口~販賣的道路,被一眾高手圍攻而亡,堪稱是壯烈犧牲。


    由於感應能力不足,此時此刻,他並不知曉榮府與老君觀具體的惡行,縱然最恨殘害女子的采花賊,但看在榮姣姣年紀輕輕、多半不曾參與的份上,仍決定冒險行事,想要保下她的性命。


    而在趙青的感應中,以心法論,這個石之軒教出來的弟子,確沒有絲毫邪惡的意味,不像老君觀出身的妖道在眉目間有著幾分邪氣,在運功時完全無法隱藏。


    明曉花間派傳人走的是以詩情山水入武,拋卻人與人之間的累贅關係,一心體會自然的美麗與奧妙,她不禁聯想到了天龍世界的逍遙派,發現了這兩個門派的相似之處。


    在趙青看來,與已經淪為魔道的老君觀相比,花間派推衍發揚了老莊思想中的“老死不相往來”與“逍遙”理念,追求有中尋無,妙手偶得的意境,反倒更像是道門中人。


    若是加上它以無情對有情的修行宗旨,差不多就是一個翻版的慈航靜齋,隻是在實力與地位這方麵要弱上一些。


    由此可見,當年謝眺跟靜齋祖師地尼戀愛的時候,雙方互相都收獲了許多,不僅隻有地尼翻閱了《道心種魔大法》,謝眺也從對方處汲取了道家與佛門的部分思想,並在魔門內傳了下來。


    想到這裏,趙青心念微動,等到自己清理完了老君觀內的魔門妖道,拿下邙山翠雲峰之後,總不能讓偌大的道觀完全空在那裏。


    或許,可以找幾個與道家有些關聯、且天賦尚可的好手,如侯希白、寇仲、徐子陵等人,培養一番,充當代管新道觀的門人?


    】


    ……


    望著數丈之外、亭亭玉立的趙青,侯希白並沒有立即對她的話作出迴複,而是沉浸在了對美感與氣質的追求與領悟之中,一時間無法分神。


    曾將“至陰無極”修至超越大成的地步,並經曆過虛空能量的滋養與升華,趙青當前的修為雖遠未恢複到天龍世界最巔峰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展露氣息,卻也足以媲美在《慈航劍典》修行上尚未穩定“劍心通明”的師妃暄,除了年紀略輕之外,絕不亞於當世任何美人。


    實際上,若是《慈航劍典》在影響旁人感知的“仙化”之術上有著特別的研究,在同等層次上尤勝魔門中最高明的媚術,起碼要真正進入“至陰無極”之境,才能與趙青一較高下。


    所謂美人的氣質,從某種角度來看,就是“生命力”的修行,通過散發出充盈生機的“生命場”,自然而然便會吸引別人。進一步發展,將“精神力”也融入其中,效果還會更加驚人。


    正因為如此,修為到了高深的境界,就算如“弈劍大師”傅采林、“覆雨劍”浪翻雲這種麵目醜陋之人,在相貌不曾改變的情況下,也能具備著超凡脫俗的奇異魅力。


    初見趙青時,侯希白便已心中震撼之極,再仔細打量欣賞,更是感受到了她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獨特神韻與氣質,不由得伸出手指輕觸在了扇麵之處,判斷自己是否有將對方繪於其上的畫功。


    然而,無論他怎樣比劃、思索各種方法,始終沒有將趙青描繪下來的半分信心,不僅不知該以她哪個神態入畫,才能表現她的至美之態;


    更是發現趙青的氣質有著一種超脫世俗之感,似乎沒有任何背景能夠跟她匹配,就好像她從不曾屬於人間,而是偶臨凡塵的天仙。


    片刻之後,侯希白方才反應過來,瞥了不遠處的榮姣姣一眼,折扇輕搖,速度越來越緩,雙目中散發出愈來愈亮精光,顯示他正在積聚功力,隨時準備發動如山崩海嘯般的巔峰一擊。


    “姑娘,得罪了。”侯希白微笑開口,伴隨著“嗖”的一聲輕響,手上空白折扇彷似他妙絕天下的畫筆,在空中畫出充滿線條美的進攻筆觸,循著氣勁流動的軌跡,朝著趙青的方向橫切而來。


    這把折扇,扇麵以不畏刀劍的冰蠶絲織造,扇骨則為精鋼打製,再以千年橡樹的液汁配料膠合而成,算得上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憑借他達至“花間仙氣”十六重的功力,全力催動,威力足以輕易斬金斷玉,即便是霸主級高手當麵,也得鄭重其事地出招擋架,絕不可能在三丈之外就將其接下。


    毫無疑問,出道不過兩年的侯希白,已然達到了特級高手的層次,實力尚在成名多年的獨孤霸之上,不愧為“邪王”石之軒教導出來的高徒;


    在師妃暄、婠婠等絕代天才還待在師門中、尚未在外展露出身手的時候,明麵上幾乎算是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出道以來,無論碰上如何威名赫赫,橫行霸道的對手,也找不到能擋他十扇之輩。


    然而,在侯希白手中折扇接觸到趙青周身三丈範圍的瞬間,伴隨著金屬交擊的鳴響聲,肉眼不可見的罡氣場表麵,爆出一連串的火星,就像折扇驟然撞在了一塊厚重的精鋼上;


    不但絲毫無功,反倒讓扇骨在力道衝擊之下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弧度,若非折扇的鑄造工藝高超、受力結構經過精心設計,早就折斷崩碎,化為了一團廢鐵。


    勁力升華得到的罡氣場,同真氣內力構成的氣場頗有不少相似之處,但有個比較突出的特征,就是在剛性方麵要強出許多,跟真氣場相比,就是一個為重兵器,一個為輕兵器,各有所長。


    因此,凝罡成兵的最低境界,前者隻需要穩定罡勁第一關的修為後,就有著成功的桉例,而後者幾乎得要擁有“至陽無極”大成的修為,才可以做到。


    以趙青如今的境界,就算將罡氣融入六七丈見方的整座大廳,使其化為銅牆鐵壁,亦是輕描澹寫之舉,更何況於鑄出一麵離體三丈的罡氣堅盾?


    在榮姣姣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隻見侯希白迅速抽迴折扇,以一個賞心悅目的姿態在他的前方畫了個半圓,強運內力促使扇骨恢複正常,然後迅速搖晃扇動起來,催發出了陣陣勁風;


    每一搖間,都發出“霍”一聲的激響,每扇多一下,風就更急勁,其中暗藏玄機,不住地積聚勁氣,忽剛忽柔,軟硬兼備。


    表麵看去,卻是瀟灑優美,於緊迫激烈中隱含一種閑逸的超然意味,就像是在為美人繪像,隨意敷采,卻精采紛呈,深得畫道之旨,融入了侯希白的精神與意境。


    忽然間,折扇上積蓄的勁氣像是抵達了一個限度,搖晃截然而止,隨即微微後收,緊接著朝著與先前那一擊的落點相同的位置緩而穩定掃去。


    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妙手使出來,就是另一迴事。一招之間,輕重難辨,最開始折扇張開,仿佛重逾千斤,在臨近落點時陡然合攏,由重變輕,飄忽無力的點了下去。


    沒有絲毫意外,依舊是一團明亮的火星,在折扇與罡氣相接之處爆射開來,刹那間將有些收不住力的侯希白震得倒飛而出,若非他已做好了相關的準備,隻怕要重重撞在牆上。


    侯希白微皺眉頭,將依師命所創的“折花百式”施展到了當前的極致,通過一套怪異之極的借力打力之法,發揮到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揮灑自如的境界,才勉強卸動轉移了這股驚人的反震之力。


    施盡渾身解數,也奈何不了前方這一堵無形堅牆,反而差點被反震出內傷來,就算以他見識過石之軒各種神功絕藝後波瀾不驚的心境,亦泛起了難以相信的感受。


    表麵上,侯希白雖似是輕鬆自如,內裏卻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他天生是瀟灑不群的人,表現於武技也是這樣子,即使被人殺死,臨死前仍會瀟瀟灑灑的,不會像一般人的狼狽。


    “不比了,侯某已有自知之明,無論再出千招萬招,隻怕也奈何不了姑娘這一招‘罡氣力場’分毫。榮小姐……在下就此別過了。”


    看向楚楚可憐的榮姣姣,侯希白心中不禁泛起婉惜之意,再次向著趙青行了一禮,便要轉身離開。


    而就在這時,旁邊的榮姣姣卻流露出無比驚訝的神情,緊緊盯著趙青方才罡氣場所在的位置,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道:


    “‘血手奇功’?你莫非是波斯正統大明教這一代的光明使者,想要清理叛逆,取迴流失在外的五彩石?”


    所謂“血手奇功”,乃是大明尊教的鎮教武功《禦盡萬法根源智經》內至高無上的心法,隱含明暗之意,以氣血作為負載真氣的川流,氣血往哪裏走,那處就成真氣匯集處。


    在波斯的“大明尊教”正教,亦有一門名異質同的“明暗手”,等同於迴紇大明尊教的“血手”。


    若能練到高深之處,可以將一雙手變成能以各種形式發射真勁的利器,形成不同的勁力,如能將天上的飛鳥硬生生扯下來,把空氣、水流凝固化為實體,遠超任何指勁掌法的範疇和能力。


    此功共有九重,手掌先是會變成黑色,再逐漸變成白色,到了第七八重境界,雙手呈現出血紅泛紫之色,稱為“血手”。唯有最高的第九重境界,方能手不色變,一切如常。


    由於榮姣姣出身魔門的緣故,在大明尊教內隱隱受到排斥,接觸不到最高深的三大武學秘典原本,隻好在空閑時四處打探情報。


    據她所知,就算是當代大尊許開山,在“血手”上的修行,亦不過抵達了第五重境界,離最高的第九重有著極遙遠的距離。


    而觀趙青晶瑩似玉的手掌,莫名有種令人感到“永恆”與完美無瑕的奇異錯覺,倘若真是修習了這門奇功,恐怕已臻至最為高深的第九重境界,實力多半勝過許開山不少,起碼達到了三大宗師的級數。


    除了前期偏向暗係的“血手奇功”之外,《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明係最高功法,則是一門略遜半籌、適合女子修行的“明玉功”,能賦予修習者超凡脫俗的氣質,跟趙青表現出的情況亦有些相似。


    五十年前,波斯正教派出攜帶著立教之寶“五采石”的光明使者拉摩前來處理以“魔王”哲羅為首、逃到迴紇的多位叛教者,結果寡不敵眾,慘遭失敗,“五采石”就此失落,並讓這些叛教在迴紇落地生根,創立了另一個大明尊教。


    目前迴紇大明尊教的大尊許開山,迴紇名為“修古司都”,正是當年“魔王”哲羅的得意傳人。


    而在榮姣姣看來,趙青這個疑似修習血手奇功與明玉功至登峰造極之境,氣質格外驚人,先前在中原地區毫無名氣,突然就冒出來的大宗師級高手,或許就是波斯派出的新一代“光明使者”。


    至於為什麽不是波斯人的相貌,無論是易容改裝,還是波斯正教破例收了一個漢人弟子,都能解釋得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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