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畢,彭餘曲起雙臂,十根手指劃過色彩分明的優美弧線,運足了罡氣場,在胸前半尺交在一點,形成了一個將五色微光融為一體的罡氣光團,緊接著,被他的右手攝拿於掌心之間。


    隨著罡氣場的精妙變化,奪目的光芒匯聚於他的掌上,半空中仿佛出現了一個五色流轉的小太陽,照亮了山洞內的每一寸空間。


    彭餘手掌張合,猛然向前推出,熾熱的光球化成一顆燦烈的流星,朝著洞口的趙青極速轟擊而去。


    罡氣光團周圍散發出可怕的熱力,稍稍帶過邊上的石壁,就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跡;恐怕隻要從人體的側麵擦過,就足以將其瞬間氣化,威力大得駭人聽聞。


    在趙青的探查之下,彭餘竟然僅以十根手指,就施展出了彭氏五老聯手才能釋放的「五色煉獄」,雖然由於身體勁力強度的限製,蘊含的能量要少上許多,但也更加凝聚,且能夠離體攻敵。


    她心念微動,擴散在周身數丈的明玉氣場立刻在罡氣團的側麵生出了一股漩渦吸力,同時淩空劃出了一個個交疊的劍圈,構建了一個引導光團偏移的氣網通道,使其從自己的身邊掠過,向外飛去。


    「轟」的一聲巨響,氣爆之聲,宛如平地驚雷。山洞外的兩間民房被光團命中,當場炸成了一團橙紅色的煙塵與火光,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大坑。


    趙青心中暗暗思索,自己積蓄功力凝聚出的劍氣,對上彭餘的隨手一擊,似乎都占不到優勢。


    在難以正麵相抗的情況之下,堵在洞口強行硬碰硬,並非良策。不如離開此地,到外邊空曠的環境遊鬥。


    想到這裏,她的明玉氣場倏然收縮,吸起了洞口處的大堆碎石,經過真氣旋渦的短暫加速,與幾道隱蔽的劍氣一起,向著彭餘的方向激射而去,以作攔截。


    同時,趙青運勁蹬在洞口處的石壁邊上,將整個洞口震出了一道道延伸開來的裂縫,身形晃動間,已然後掠十丈,接著反向朝洞口處彈射而去,短劍化作一道銀色的寒芒,瞬間直刺而出。


    這一劍的速度與威力,由於蓄勁時間極短,隻能說頗為一般。以彭餘的功力,正常來說,隨手就能夠招架開來。


    然而,隨著劍光一閃而逝,彭餘的身形也來到了山洞之外,右胸鮮血淋漓,竟然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原來,彭餘在趙青發力破壞洞口的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處在山洞內的一個巨大劣勢。那就是,兩人交鋒時的勁氣威力過大,已有了破壞山洞支撐結構、摧毀整個山洞的可能。


    一旦山體真的發生了崩塌,其巨大的威力,就算是他本體親自前來,雖然這隻是一座小山,抵抗起來也並非易事。


    於是,因為趙青設下了精妙的攔截手段,彭餘以拚著受了她一劍作為代價,迅速掠出了洞口,決意在洞外解決對方。


    ……


    洞外的村莊中,一座座民房仍餘燼未熄地燃燒著,冒著熏人的煙霧。


    「你的手段確實不錯,可惜這種小伎倆,遇上了我絕對的實力,終究不值一提。」彭餘麵沉如水,迅速地修複著身上的傷勢,漠然開口道。


    他在掠出洞口後,猛然躍至空中,身體一個半旋,兩手化為漫天掌指,有如布下了一張覆蓋方圓十丈、向中心收縮的勁力大網,向著趙青籠罩而下。


    勁力大網之內,一道道高溫灼人的氣流被震蕩的罡風所帶動,向內不斷盤旋向上,熱浪倒吸,匯聚於彭餘身前數尺之內。


    他的掌間,五色火焰流轉不定,瞬息間演化成了一尊三足鼎的形狀,鼎口無蓋,熱力卻倏然收斂,至靜至極。


    以無形的罡氣約束火焰,打造出這件毫無斧鑿之痕的器物,即便是身為他敵人的趙青,也不禁暗生驚歎之


    意。


    「天火傾落!」彭餘雙手抱住火鼎,高舉過頭頂,腳下輕描淡寫地踏出兩步,猶如縮地成寸一般,越過了三十餘丈距離,掠到趙青的上方位置,猛然將其倒扣而下。


    璀璨的五色焰流裹挾著一大團冒著白煙的灼灼氣浪,倏然傾瀉而出,宛如一條雨後掛上彩虹的美麗瀑布,無聲無息間,灑向已被勁力大網包圍的趙青。


    雖然威力尚在之前的五色光團之上,但遠觀之下,卻仿佛毫無兇險之處,可知其融入了未知的精神手段,屏蔽了敵人的感應能力。


    然而,趙青收攝心神,瞬間變得冰雪般冷靜,絲毫沒有受到對方精神上的幹擾。


    隻見她將方圓數丈的明玉氣場收作一束,化為了-把與彭餘勁力大網內罡風旋動方向相反的真氣鑽頭,強行破開了周身的封鎖,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鼎口傾瀉而下的焰流。


    刹那之間,她向後掠出了十數丈,動作如行雲流水,不現絲毫措手不及之態,如若從虛無緲冥中穿梭而出,似實還虛,並向著彭餘的左臂位置,遙遙刺出了一記「煉氣凝劍術」。


    還未臻至頂峰的劍氣,在她出手的過程中,不斷凝聚在劍尖,激射而出,並非如長江大河一般洶湧澎湃,更像是滴水穿石般後勁綿綿,令人難以盡數阻攔。


    趙青剛才利用環境,巧妙布局,傷了彭餘一劍,同時也窺得了他的一部分虛實。


    到了罡勁這個層次,常人左右雙臂的力量差異早已消失,隻有均勻平衡的勁力分布,才能在交手時保持最圓融無缺的狀態,令敵人難以尋得破綻。


    而在對付她發出的碎石與劍氣時,彭餘的身形卻偏向右側,證明他左側的防守能力不及右側,說明先前他左臂的失去,並沒有完全恢複到無瑕的地步。


    果然,彭餘眉頭一皺,急忙向右一晃,右手抓起即將重新蘊育焰流的火鼎,疾飛擲出,在他的左前方,與晶瑩的劍氣碰撞在了一塊。


    劇烈的爆炸之下,彭餘的身形向右翻飛而出,接連撞塌了兩座被燒毀大半的民房,才勉強停了下來。


    「彭餘使出的「火行五獄勁」變化,似已超越了我彭氏秘籍所載,在神勁之下幾乎無人能擋,居然仍落在了下風!」


    彭離自山洞附近奔近,遠遠瞧見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震撼不已道。


    在彭餘施展了「蛻凡術」之後,他就驚懼地發覺,原先自己勉強能把握到幾分的敵人氣息,竟好似消散在了天地之間,再難尋覓到半分。


    而以他相當貧乏的戰鬥經驗與輕功身法,倘若失去了氣息鎖定,基本上再無攻擊到彭餘的可能性。


    因此,當彭離察覺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不由得心如死灰,做好了在形勢不對時立刻自斷心脈而亡的準備,以避免落到敵人的手中。


    因此,趙青先是一劍刺傷彭餘,再一舉炸飛對方,帶給了他深深的震撼,令他不由得生出了戰勝敵人的希望。


    ……


    「嗬嗬,你所謂的「五色煉獄」,就隻有這麽點水平嗎?」趙青出聲嘲諷,試圖擾亂彭餘的心境。


    雖然心之身神理論上並不受憤怒的情緒影響,但考慮到彭餘之前曾被她以「乘禦星天訣」一劍傷到身神,或許就不一定了。


    在趙青看來,所謂的血肉重鑄,其所消耗的血肉,幾乎沒有蘊含精神相關的部分,或許可以恢複身體上的損傷,卻多半彌補不了之前身神的受創。


    畢竟,斷肢重生與修補受損的腦部相比,難度顯然不在一個層次。而心之身神,就是彭餘這具身體的「大腦」。


    單是血肉重鑄時受到了明玉氣場的幹擾,就少了幾分圓融之意,再加上身神的受損,相加之下,彭餘所受到的影響,絕不會小。


    實際上,她有些懷疑,彭餘身為神勁高手,一生經曆過的戰鬥次數估計遠在自己之上,卻一再被自己給設計傷到,或許也有一部分這方麵的原因。


    不過,盡管接連兩招設計到了敵人,但趙青的心中,卻絲毫沒有放鬆。


    無論如何,敵人紙麵的實力,確實是在自己之上,隻有拚盡全力,才有一絲獲勝的可能。


    先前,她雖然開口嘲諷敵人五十多歲還沒突破到六氣境,但實際上,修行抵達了神勁,已然是千萬中無一的卓絕人物,完全算是天才的級別。


    縱然不能與那些上六氣境界的大人物相比,但前途亦是遠大;


    日後倘若再作突破,真正修成了下六氣的境界,縱然放眼當世,亦算是高手之列,若是肯加入一方小國,幾乎可以立刻獲封上大夫的官爵。


    考慮到年歲過百的彭氏六老,仍隻是相當於罡勁的層次,彭餘的天賦確實遠超儕輩,乃是彭氏千百來難得一見的頂尖天才。


    莫非,這與「蛻凡術」有關嗎?什麽上古祝融氏族流傳下來的勁法,聽起來不隻是彭氏傳承那麽簡單,難道是覺醒了血脈記憶之類的東西?


    想到這裏時,她的身形,已然退到了村莊中部溪水的位置,躍到了溪流最寬闊的一處,運功在其上結了一層堅冰,立在其上,候著彭餘的襲來。


    水能克火,有水的地方,對於自己來說,就是增添了一分優勢。


    ……


    「不再跑了?」彭餘從一片廢墟中疾躍而出,口中冷笑著道,迅速向趙青猛撲而來。


    也許是怕她故伎重施,他不再施展出方才威力驚人的絕招,而是單純地用罡氣打造了一柄無形的戰戈,在五色的焰光環繞之下,瞬間破空而至,一招一式,鉤啄而來。


    隔著數丈的距離,趙青就感覺到灼熱的氣流鋪天蓋地而下,周身微微有些刺痛,將明玉氣場催發到了極致,加上溪水邊上的水汽,才勉強擋了下去。


    勁氣爆破之聲爆竹般在溪流邊震響,眨眼間的工夫,兩人已然互攻了數十招之多,中間沒有絲毫停頓或減慢。


    彭餘的出招看起來並不精妙,戈法樸素之極,卻是達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以快打快,旨在迫使趙青與他進行正麵的碰撞,以憑借著勁法的優勢,在力道上壓住對方。


    在揮出一道道戈影的同時,他也在通過罡氣場,吸引帶動周圍大火後產生的火氣熱力,運使著一道道熱浪,在戈身的四周旋動,帶來一陣陣使人窒息的灼熱燃燒感。


    在水麵上步步踏行,應對著彭餘的攻勢,趙青不禁暗暗心驚。


    正如趙青當初對吳明的那一戰,利用了下雪的優勢,完全壓製了對手一樣,現下雙方交手的環境,可以說相當有利於彭餘。


    在彭氏五老的「五色煉獄」被引爆之後,熱浪席卷方圓百餘丈,火氣大盛,就算趙青位於溪流的中間,也隻能說勉強抹平了這個影響,且隨著彭餘不斷用罡氣場吸引火氣,終將逐漸落在下風。


    而此刻雲氣淡薄,要像上次那樣靠著氣流變化引發降雨,卻是不太可能。


    不過,溪水對趙青的作用,自然不隻是這麽簡單。


    隻見她輕輕在水麵上一踏,平靜的溪水立即水翻浪湧,激起近丈的狂浪,隨即在她氣場的引導下,一部分向著彭餘的方向噴射而出,瞬間壓下了襲來的熱浪。


    與此同時,剩餘部分被激起的水柱,被趙青抓握在左手之上,化為了一道往橫濺曳的圓輪,映射出遠處五色流轉的火光,煞是好看。


    五彩斑斕的水輪在手中極速轉動著,分離出一柄柄晶瑩剔透的冰劍,繞著她一圈圈地加速,忽然之間,一齊向著彭餘左側射去,迫得他倒躍數丈,以作閃避


    。


    趙青意識到彭餘此時血肉重鑄的狀態,必然不可以持久,就算不與人交手,也會在一段時間後失效,於是盡可能地拖延起了時間。


    至於端木叔良那邊,鄭旦雖然受到了火銅甲的負麵影響,但敵人已經被暫時引走,把他救出來並不為難。


    心念微動間,又是一道水流湧至她的周身,被陰寒真氣凝練化為一柄柄細長的冰劍,施展起了飛劍的功夫,與敵方猛烈的攻勢相互抗衡。


    在無限製地可以使出一次性的飛劍招式的情況下,趙青借著神兵的威力,與心有忌憚的彭餘暫時拚成了平手。


    剛趕到不久的彭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震驚地發現,自己在不使用飛劍的情況下,其實已勉強可以對抗尋常罡勁第一關水準的好手,但想插手趙青與彭餘之間的交戰,竟然完全不能做到。


    無奈之下,他隻好學著彭餘匯聚火氣的模樣,在兩人交戰的範圍外也試著收攏邊上的火氣,作為第二個吸引源,來幹擾彭餘的舉動。


    ……


    隨著時間的流逝,彭餘不斷地聚攏火氣,周圍的灼熱不住遞增,出招沒有絲毫減緩,蒸發了一片片的溪水。


    溪流的上空,逐漸化作了一個巨大的蒸籠,充斥著無數高溫的水汽。


    趙青的身形變化範圍,從原先的數十丈,緩緩地被壓縮迫入了近十丈內的空間之內。


    火的威力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反過來克製水。高溫蒸騰的水汽,雖然仍是水,卻攜帶著驚人的熱力,甚至比純粹的火焰更加讓人難以抵禦。


    剛被凝練出來不久的冰質飛劍,隻能支持極短的時間,就撞上了彭餘操縱的水汽,融化消失,幾乎失去了效果。


    如果不是溪流尚有著上流源源不斷的補充,她恐怕根本堅持不了這麽長時間。


    而在這種絕境的壓迫之下,仿佛突然間破開了某一個界限,趙青感到溪流,周圍蒸騰的水汽,乃至於整座村莊,在彭餘出招的一刻全部消失了。


    它們當然不會真的消失,因為她的精神感應忽然間坍縮為了一個個微小的點,全集中到了彭餘發出的勁力與罡風上。


    不以目視,隻以神遇,是故其他一切再不存在。


    緊接著,循著彭餘的出招「間接地」出現在兩人間客觀真實的事物,在她與天地結合後的心內,又被重新「描繪」了出來。


    再下一瞬,畫麵忽又改變。


    在她的精神感應之中,已再不覺得是彭餘是一個人,而是一團灼熱熔人的火焰,隱約之間,竟仿佛看清了敵人作為身體動力的心之身神。


    渾混沌沌,無外無內,心止神行,超乎物外。


    時間似若停頓,沒有前一刹那,也沒有後一刹那,對於趙青來說,再沒有逝者如斯,不舍畫夜的時間流動。


    忽然間,趙青露出了一個笑容,雙眸間迸射出驚人的神芒。


    奇異的色光在她的心靈深處凝聚,像無數的光輪不斷旋轉和交疊,生出攝人心神的變化。


    冥冥中生出感應,自己在這一瞬間,已然正式邁入了天人交感的門檻。


    陰陽應象,天人交感。一次次陰陽力量的對撞,終於令趙青把握住了隱藏於心靈深處的契機,一舉領悟功成。


    不過,由於修行時間過短,心靈與精神尚需要一段時間的打磨,才能與天地進入相同的波動之中,相合為一,引動天地靈氣的力量,加持己身。


    但盡管如此,趙青的精神感應能力也瞬間迎來了顯著的突破,所能發揮出來的實力驟然提升。


    而勁力體係,自化勁開始,就不是單純的領悟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了,還需要對身體的細細打磨,用大補的藥材滋補,才能夠一個


    階段、一個階段的修成。


    但借著這一次次交鋒,她也逐漸摸透了化勁的道路,對如何破開罡勁的門檻,也有了自己的見解。


    對於趙青來說,這一次生死之間的危機,實則成為了她在武學之路上的一塊磨劍石。


    在陡然提升之下的精神感應中,她已然看出,彭餘仿佛沒有絲毫減弱的攻勢,實則不過是勉力維持之下的強弩之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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